紀令月心內微微一驚,她敢肯定,眼前此人絕不止是寺廟中普通的一個小沙彌!

小沙彌頷首,“世人看物有千像,郡主既然能看出不同來,興許是與它有緣。”

紀令月被他一聲脫口而出的“郡主”莫名其妙激得一身雞皮疙瘩。

靳七眼眸微眯,他身影如風般梭然穿過,他笑眯眯的看著小沙彌,一抹殺意若隱若現。

“小和尚能否告訴我,為何你知道她是郡主?”

小沙彌麵不改色,好似察覺不到靳七身上帶著殺意。

他道,“郡主與佛有緣,隻要她站在這,小僧便能認得出她。”

靳七對這些和尚神神叨叨的說法嗤之以鼻,他顯然不信,愈發認為眼前這個小沙彌有問題。

“敢問小師傅,何為與佛有緣?”紀令月看著他,神情認真的問道。

小沙彌與她相視,分明是平靜無波的眼神,她竟然能從中看出容納了世間所有的情緒。

好似容納的太多,諸多情感最終融粹為名為“悲憫”的情緒。

“超脫生死三界之人,便是有緣。”

小沙彌合掌,一句話便徹底撼動了紀令月的內心。

她心髒在這一瞬驀然跳得飛快,紀令月努力壓抑著內心的震撼,聲音卻異常的平穩。

“靳七,我們進去吧。”

靳七有些意外的看著紀令月,倏然卸下了那一身殺意,他朝著小沙彌隨意拱了拱手,漫不經心的笑道。

“小師傅,方才對不住了。”

豈料小沙彌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突然出聲,“施主紅鸞星動,性子還是收斂一些為好。”

靳七嘴角的笑意驀然僵硬在臉上,整個人像是一座石化的雕像。

紀令月正欲向前走著,冷不防的聽到這句話差點來了個平地摔。

她視線太過驚訝,靳七臉上竟莫名生出一股尷尬來。

“噗哈哈哈哈哈……”毫不收斂的大笑聲傳來,綠翹捧腹笑得不能自已。

她指著靳七,不可思議的看著小沙彌,“小師傅,您沒說錯吧?這種人居然還能紅鸞星動?”

綠翹笑得樂不可支,小沙彌那神秘莫測的視線突然落在了她身上。

綠翹頓時笑不出來了,她心中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紀令月見狀,有些感興趣的問道,“小師傅,我家綠翹可有桃花了?”

小沙彌笑,還是那一句話,“這位施主也紅鸞星動。”

“哦——”紀令月意味深長的看了兩人一眼,拖長的語氣帶著幾分揶揄。

“我懂了。”

紀令月笑得歡暢,這一打岔頓時讓她心中的不安如陰霾般悉數散去。

隨後拋下、身後幾乎僵硬化的兩人,她緩緩步入大殿,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斂而起。

漆紅柱立在大殿四周,一尊高約丈餘的佛香端坐在高升的蓮台之中俯首捏指,帶著慈悲俯瞰芸芸眾生。

兩側燭架燭光搖曳,將整個大殿映襯得暖融無比,滿室金輝。

紀令月微微提起裙踞,跪在青蒲團上,合掌闔眸。

大殿之中唯有檀香嫋嫋,佛音繞梁。

小沙彌看著紀令月,忽而微微一笑。

紀令月緩緩睜開眼眸,她眼曈清明,如上好的琉璃般流轉著淡淡光澤。

她有些悵然的問道,“小師傅,我究竟是屬於哪裏的?我還是我嗎?”

不知為何,望著眼前的佛香,心中被壓抑的迷惘鋪天蓋地襲來。

紀令月好像沉在霧氣繚繞的江麵之上,如浮萍般飄飄****,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該往何處去。

小沙彌沉穩的聲音如佛鍾般帶著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世間一切皆按其緣法而為,這個世界原本走錯了道,是郡主的出現得以歸複原位。”

紀令月扭頭,她瞳孔倏然瞪大,“等等……您是說,現在才是這個世界真實的麵貌?”

她不可置信,“可這世界難道不是一本……”

紀令月剛欲出聲,卻猛然想起從前那股電流而閉上了嘴,試圖用眼神來表達著自己想說的話。

小沙彌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禁錮郡主的枷鎖已經解除,郡主不必再擔憂了。”

解除了?紀令月驚喜無比,難道那股電流隨著劇情消失也一並遠走高飛了?

紀令月飛快開口,“可我來這個世界之前,這個世界隻是一本書而已。”

她定定看著小沙彌,“先前在我眼中看來,這個世界的人,一花一草一山石都是不存在的,便是小師傅你也一樣。”

她這番話若是落至外人耳中隻怕會被當做精神失常的人看待。

小沙彌卻是神色淡然,他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在郡主眼中,這裏不過是一本書。在我們眼底,郡主的世界又何嚐不是一本書呢?”

見紀令月逐漸恍然大悟,小沙彌會心一笑,“道在天地之間,天地又在尋常事物之間,郡主著相了。”

紀令月內心深受震撼。

結束後,他遞給紀令月兩道平安符。

紀令月有些驚訝的接過,“小師傅怎麽給了我兩個平安符?”

小沙彌道,“其中一個是郡主所願之人,另外一個是請郡主交給有緣之人?”

有緣之人?紀令月心內一動,連忙問道,“難道那個人也是和我一樣……”

小沙彌搖了搖頭,他淡淡笑著,“與他有緣的,是郡主。”

“我?”紀令月有些錯愕的指著自己。

她能與什麽人有緣啊。

紀令月看著攤在掌心的兩個平安符,一個繡著素樸的蓮紋,一看就很符合阿奇內斂的氣質。

另一道……紀令月有些看不懂,線條如龍蛇飛舞般紊亂,卻莫名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在,就連落在掌心也有種沉甸甸之感。

“無名無姓的我怎麽找他,那萬一我碰不上這個有緣人怎麽辦?”紀令月發出了疑問。

小沙彌笑了笑,留下了一句讓她一頭霧水的話來。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紀令月對這些佛謁禪理實在是理解不能。

但這個人說的話,予人莫名有一種一定會發生的心裏暗示。

紀令月還想多問些什麽,一陣狂風忽而從大殿吹入。

門簾被掀起,風夾雜著雪飛入大殿之中,紀令月一驚,下意識抬袖擋著臉。

這是從哪兒吹進來的妖風啊?

她內心腹誹著,這寺廟建在山上就是不好,逼格是夠了,但每天這樣這不是活受罪嗎?

這股冷風不過半晌便消失,紀令月放下手時,小沙彌已經不見了。

“???”

紀令月錯愕的站在原地,她飛快掃了一眼大殿,空無一人。

這短短一瞬間,人呢?

“小姐!”綠翹連忙跑了進來,她看見紀令月後悄然鬆了一口氣,連忙問道,“您沒事吧?”

“方才好大的一陣風,嚇死奴婢了。”

這陣風起的極為異常,紀令月搖了搖頭,“無事,你可有看到那位小師傅?”

“沒有。”綠翹搖了搖頭,她轉身問向靳七,語氣陡然來個垂直式下降。

她擰眉,“喂,你方才有沒有看見那位小師傅?”

靳七冷哼一聲,“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