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雪夜哭聲

太醫嚇了一跳,我攔著阿晗,認真道:“生死有命,若是我真的去了,你敢這麽做!我絕不原諒你!”

阿晗回過頭,看我堅決,便輕輕歎道:“知道了,”隨後擺擺手,對太醫道,“下去吧。”

太醫戰戰兢兢的下去了,我歎了口氣,對阿晗歎道:“你呀你,身為帝王,應該持重沉穩,別好好的弄得像是個暴君一樣。”

阿晗隻是深切的看著我,隨後輕輕的歎了歎,微微笑道:“知道了,我哪裏是這樣的易怒?”他刮了我的鼻子一下,輕輕笑道,“隻是在你這總是過於急切些,脾氣急了一點,都是你。”

我假意嘟著嘴,委屈道:“依著你的意思,我還礙著你成為千古明君了?”

阿晗輕輕摟著我,笑道:“就你會挑理!”他笑著道,“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了。”

阿晗還有事便先離開了,太醫還在兢兢業業的盯著煎藥,我見阿晗已經走了,便去看太醫煎藥。太醫一見我,便急急忙忙的又請安,我攔住,道:“有勞太醫費心親自為本宮煎藥了。”

太醫恭敬道:“這些都是微臣應該做的,娘娘何必如此客氣?這真是折殺微臣了。”

我輕輕問道:“敢問太醫一句,本宮的病勢到底怎麽樣?”

太醫一個不妨,燙到了手,皺著眉頭,隻是賠笑道:“微臣說過娘娘不妨事,娘娘,娘娘請盡管放心吧。”

我笑著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我輕輕的笑了笑,道:“本宮以前看過一個京中盛傳的名醫,他言說過我若是出瘀斑,必不能長久,如今我手背上這瘀斑反反複複的出現了兩三次,我也知道,大抵是不能長命百歲了。”

太陽聽聞,忙跪下道:“微臣不敢隱瞞,娘娘心脈俱損,氣血兩虧,現如今看起來確實不是很康健的身子,”太陽說著擦擦汗,道,“但是娘娘,凡事無絕對的,微臣在太醫院這麽些年,能以這麽些年的醫術保證,隻要娘娘清心寡欲,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還是能保得些許年歲的。”

我歎了口氣,看著枝頭嘰嘰喳喳的鳥兒和那未化盡之白雪,笑道:“平心靜氣嗎?這倒是容易。”妙舞在一旁走過來,接了過來太醫手中的墊藥吊子的棉布,看著藥,認認真真的看著藥。

太醫隻是恭恭敬敬垂手站在一邊,我笑了笑,繼續道,“我親近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哪裏還有什麽大喜大悲之事呢?”

妙舞手中的動作停滯了些,隨即又如初。太醫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我看太醫隻是站在那,便笑了笑,道:“太醫若是沒事便可以退下了,難為太醫費心了。”

太醫看了看藥煎的差不多了,便告辭道:“請娘娘按時服藥,保持心情愉悅,微臣告退。”

我點點頭,太醫便退下去了。妙舞將藥倒好拿給我,我接了過來,一口飲盡,苦的吐了吐舌頭,道:“真是苦!”

妙舞笑道:“當年先太子爺怎麽求姑娘說藥苦,對他撒嬌,姑娘都不肯,如今才知道藥苦,我去給姑娘拿些蜜餞吧。”

妙舞笑盈盈的離去,隻是她一句話卻掀開了許多年前的回憶,我隻是暗自笑了笑,不知道現如今齊憫和瑞兒人在何處,過得怎麽樣。不多時,我回過神,阿晗卻站在麵前,有些不高興,我嚇了一跳,問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妙舞也拿著蜜餞回來,見阿晗在,忙請安。阿晗隻是坐在一旁,問道:“什麽喝藥怕苦?還提到了八哥?”

妙舞在那裏跪著,也不敢站起來,我見阿晗仿佛也有些不高興,隻是又不忍心這樣拘著妙舞,便輕輕對妙舞道:“妙舞,你先起來,下去吧。”

妙舞剛要站起來,阿晗厲聲道:“誰允許你站起來的!”

妙舞忙又跪了下去,我見阿晗疾言厲色,便走過去,拉起來妙舞,低聲道:“快下去!”妙舞看著我,我忙使眼色,妙舞急急匆匆的下去了。

阿晗在後麵冷笑道:“喝藥?撒嬌?我竟不知道你和八哥還有那麽多美好的回憶!”

我回過頭,看著阿晗,見他好大不高興,便輕輕笑道:“哪裏這麽大的氣!許多年前的事了,再者說了,阿憫不是走了嗎?”

阿晗冷冷道:“阿憫?叫的何等親密!”他盯著我,道,“若是沒走,你們是不是還想像是在太子府一樣相敬如賓,夫唱婦隨?”

我無奈道:“你別胡說了!”

阿晗站起來,淡淡道:“朕胡說?朕從始至終還當你是隻為朕一人的,”他自顧自笑了,道,“朕忘了,你還有八哥呢,朕竟然忘了。”

我被他一句自稱“朕”驚得已經心神不寧,他又如此言語,我無奈道:“阿晗,妙舞隻是無心的一句,倒是引得你這麽多想了,別鬧了。”

阿晗隻是淡淡的看著我,道:“你自己知道!”,言罷,轉身離去,我倒是被氣怔了,一口氣不順,便嗓子一甜,一口血吐了上來。

妙舞在旁邊忙跑過來,一麵給我水杯漱口,一麵自責道:“姑娘,都是我嘴快,都怪我!”

我笑道:“哪裏怪你!怪阿晗小心眼!”妙舞一麵拍著背幫我順氣,一麵著急道:“太醫才說過不能大喜大悲,姑娘就又氣著了,都是我嘴賤!”

正說著,又有敲門聲,我無奈道:“你可別往著急身上攬了,快去開門。”妙舞忙去打開門,阿晗禦前的老姑姑便進來了,給我請了安,便道:“皇上吩咐老奴來取一樣東西,隻怕落在了這裏。”姑姑看了看剛剛阿晗所坐之處,一枚小小的玉佩,配飾上紋的是“宸”字,我隻是怔住了,姑姑見我臉色大變,便忙笑道:“這是先帝宸妃娘娘的,並不是宸貴人的。”

我心緒起起伏伏的,聽聞如此,方才穩定了些。姑姑顫顫巍巍的走了出去,我將姑姑送至門口,姑姑歎了歎,看著我,語重心長道:“娘娘,老奴多年前對娘娘說過的那些話希望娘娘還記得,”我點點頭,姑姑又道,“娘娘,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與別的男人有任何瓜葛的,皇上隻是在氣自己,老奴知道娘娘必不是三心二意這樣的人,隻是娘娘還是要哄哄皇上,皇上在娘娘這裏,總是小孩子的脾氣。”

我安心的笑了笑,對姑姑道:“姑姑放心,初晞有分寸。”

姑姑笑了笑便離去了,我歎了歎,心想,姑姑這話不錯,阿晗是皇上,更不能容忍,隻怕隻是稍微提一句阿憫都是不能的,大抵阿悅也是因為這個緣由被貶至塞北的。想到這兒,我隻是苦笑著,自言自語歎道:“我隻還想要給阿悅‘平反正名’的,原來竟是我害的他去了塞北大漠。”

妙舞站在我身邊,有些不解,問我道:“姑娘說的是什麽話?”

我深深的歎了口氣,道:“先回去吧。”妙舞便帶上門,跟著我回去了。我還得想著怎麽哄阿晗這個冤家呢,我倒是沒放在心上,他倒還認認真真的生起氣來了。

晚間妙舞吃過飯,也不收拾碗筷,也不睡,隻是傻傻的愣在那裏,動也不動的。我輕輕喚她道:“妙舞,想什麽呢?”

妙舞回過神,對我道:“姑娘,今天是舒貴人頭七。”

我也是一愣,輕輕問道:“妙舞,你是不是想去蓉蓉的宮苑了?”

妙舞點點頭,道:“民間都說今天是回魂之時,不知道舒貴人會不會回來看看?”

我看著妙舞,便認真道:“那咱們今晚上就再出去一次,去蓉蓉的宮室看看,去守一夜,以彌補她去了的當晚,我們沒給她守靈的遺憾。”

妙舞重重的點點頭,我便起身拉著妙舞道:“那就別傻在這兒了,走吧。”妙舞跟著我,又偷偷溜出門去了。

烏壓壓的黑夜,並無一絲月光,天上星星點點的飄下了雪花,先是一星半點的雪珠,竟慢慢的密密麻麻的下起了大雪。妙舞的頭上都已經是許多的冬雪,妙舞隻是將手護在我頭上,道:“姑娘,咱們快一點,這大雪天裏,走路容易滑倒。”

我點點頭,忙加快腳步,和妙舞緊趕慢趕的往李蓉蓉的宮室走去。隻是在漫天大雪之中,黑幽幽的盡頭之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哭聲,那樣悲痛,那樣淒慘,在靜謐的大雪之中細聽更加明顯。我正疑惑,卻看著妙舞也在看著我,滿眼含淚,卻有一絲驚喜道:“姑娘,是不是舒貴人回來了?是不是她覺得滿腹委屈在哭泣?”

我和妙舞在漫天大雪之中站立住,聽得那哭聲更是傷感,我隻是覺得聲音的來源似乎不大對勁,不是來自李蓉蓉宮室的方向,而是來自相反方向的宮室。我在白茫茫的一片中望向那邊的宮室,隻是心內一驚,那是太後娘娘的寢宮。

妙舞還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我扯了扯妙舞的衣袖,將我心中所想對妙舞說了,妙舞也覺得有些不妙,便道:“姑娘,不如我們轉道去太後娘娘那裏看看,免得擔心,再者說了,咱們也許久未見太後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