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忍著氣打了圓場,“回王妃,秀兒說的是,她祖母疼她,想多留她些時日。”

蘇玉秀還在得意自己讓薑氏沒臉,卻不知,她這話一出,那些原本還琢磨著她與自家那個小子相配的高門貴婦們,瞬間便收了心思,轉而開始聊起其他話題。

而一些小門小戶或底蘊稍欠之家,望向蘇玉秀的目光越發熾熱。

比如,楊若曦。

蘇婉清靜靜聽著,眸底閃過滿是疑惑。

是她請惠和郡主故意在康王妃麵前誇讚蘇玉秀的,一來是幫蘇玉秀在眾人麵前好生“露露臉”。

二來也想試探一下她對各家的態度。

可蘇玉秀的回答,實在是讓她有些失望。

她著實是好奇,蘇玉秀前世究竟嫁入了哪戶人家。

說她不懂事吧,可她在禮儀、審美等諸多方麵,皆比前世的蘇玉秀強出太多。

說她成長了吧,偏偏在言語行事上,卻又半分不懂世故。

不管她與母親之間有著多大的嫌隙齟齬,在外人看來,她們總歸是一體的。她當著如此多人的麵,絲毫不給母親留麵子,在外人眼中,那便是不識大體。

那些原本想將她娶回去培養成未來當家主母的人家,頃刻間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些原本想讓孩子與她結交的人家,估計也會開始掂量一二。

生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她怎麽連這點到底也不明白。

坐在康王妃身側的鍾雁嘉,目光在一眾貴女身上流轉徘徊,那目光中,有審視,有思量。

她來京城之前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可入京未及幾日,街上竟已有傳言四起,將她描述得醜陋不堪,還稱她在家中毆打婢女,甚至被傳殺人如麻。

兄長去查,卻也一無所獲,隻說猜測是淨重有人看中九皇子,這才汙蔑自己。

今日自己剛想與這些京中貴女們交流,不想就聽到她們如此說話。

種種事情,實在讓鍾雁嘉難以對京中的所有生出好感。

...

宴上,絲竹之聲悠悠而起,舞姬翩然入場,長袖舞動,似蝶舞花叢,美不勝收。

美味佳肴與香醇美酒逐一呈上,眾人推杯換盞,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宴席正酣,一個丫鬟腳步匆匆地來到康王妃身旁,湊近康王妃耳邊不知低語了些什麽。

康王妃微微側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興致,她輕輕放下手中的酒杯,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方才前院那些公子們倒是好生有趣,竟趁著這宴會之際舉行了一場賞荷詩會。楚王特意讓人將前三名的詩拿來給我們一同品鑒品鑒。”

眾人聽聞,皆麵露好奇之色,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齊刷刷地望向康王妃。

康王妃微微一抬下巴,下人就開始念:“這第三名是忠勤伯世子...”

聽到自己兒子是第二名的時候,康王妃臉色微微一僵,很快又滿臉笑意道:“我這小兒子,平日整日抱著書讀,倒也沒料到這次居然還真能寫出這樣的好詩來。”

當旁人提及第一名是永寧侯府的蘇玉秀時,眾人皆驚。

康王妃則笑著當眾誇讚了一番薑氏會教育孩子,隻是眼底的卻流露著淡淡的不喜。

她的小兒子早早找好了槍手,寫了一首先生都讚賞不已的賞荷詩,原本想借機揚名,不想半路卻殺出了這麽個程咬金。

要不是剛剛蘇玉秀的表現,讓康王妃知曉薑氏這個繼室在侯府也不容易。

怕是當場就要想法子,給她難堪了。

此時,有人來報幾位皇子要來給康王妃請安。

康王妃麵露喜色,三位皇子來給自己請安,那可是極給自己麵子。

大約他們也猜到今日給自己兒子揚名失敗的事,特來安撫自己,

她連忙道:“快請!”

...

慶貞帝共有十一個皇子,如今活下來的隻有七個。

大皇子封魯王,二十七歲,嫻妃所生,如今在隴西勞軍。

二皇子封楚王,二十四歲,皇後所生,在吏部當差。

四皇子晉王,二十三歲,淑妃所生,如今在戶部當差。

五皇子秦王,二十二歲,生母麗昭儀,工部當差。

七皇子並未封王,十九歲,貞嬪所生,整日喜歡四處遊玩,常年不在京中。

九皇子十七歲,已故皇貴妃所生,還未開府。

十一皇子七歲,生母是個才人,如今在嫻妃宮中養著。

如今朝中局勢錯綜複雜,分為兩派。魯王與楚王之間,立長還是立嫡,已然成為朝臣爭論的焦點。

...

楚王邁著大步在前方昂首闊步地走著,晉王則落後半步緊緊跟著,他的神色略顯恭敬,卻又不失自身的氣度。

九皇子跟在二人身後,一雙眼珠子四處轉悠,最後直直地看著康王妃身旁的鍾雁嘉。

應當就是她了。

蘇玉秀沒料到今日會看到年輕了十歲的晉王,毫無準備的她瞬間如遭雷擊,桌上的酒杯被失手打翻。

盡管她還在強裝鎮定,可那顫抖的手和不敢抬起的眼眸還是出賣了她。

直到這一刻,她才如醍醐灌頂般驚覺心中那如熊熊烈火般深埋的恨意。

她恨,恨極了晉王。自己的一生啊,完完全全地給了他,為他懷過三次孩子,雖然一個都沒能生下來,但她的身子卻因此破敗了。

可最後呢,她苦苦哀求他相信自己的時候,他卻那般絕情,毫不留情地甩開自己的手,眼睜睜地看著她當著一眾下人的麵被活活打了四十大板。

那疼痛,那屈辱,如影隨形,在無數個日夜裏折磨著她。

可他到底是晉王,自己如今對他做不了什麽。蘇玉秀雙唇緊抿,試圖壓抑著穩住自己的情緒。

隨後,她猛地轉頭,正對上蘇婉清打量的目光。

那一瞬間,無數怨恨在心中瘋狂滋長。她在心裏怒吼著:若不是你和你那下賤的娘,我怎會淪落到想去靖王府當一個妾?都是你們毀了我一輩子!

這一次,我一定要讓你們嚐嚐我上輩子所受的苦。

蘇婉清被蘇玉秀眼底的仇恨弄得莫名其妙。

三位皇子進來後,蘇玉秀就不對勁,似沉溺在某種情緒裏。

蘇婉清不知是哪位皇子讓她如此,不料她卻突然轉頭,眼中仇恨怨毒毫不掩飾,蘇婉清疑惑自己上輩子難道真把她怎麽樣了?

三位皇子給康王妃請完安後便離開了。

蘇玉秀一直到晉王離開才徹底放鬆下來,哥哥那邊已經成功。

那接下來,她要完成今天的第三個目標了。

如此想著,她朝蘇婉清笑了一下。

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反而有種毛骨悚然的寒意。

蘇婉清不知為何,此刻看到這個笑容的時候,不僅不懼,反而有一股濃濃的戰意從心底升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