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世

此時的李綺筠並沒走遠,而是靠在‘門’廊上懊惱著自己剛才的冒失,“真是沒見過世麵,人家衝你笑笑,就不敢說話了。跑什麽跑?多好機會啊!再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唉!”

正歎著氣,卻聽得裏麵納蘭容若念了那句傷心的詞,不由得想起曆史上關於他表妹進宮的傳聞。他與表妹自幼相好,青梅竹馬,可是表妹進宮選秀,成了康熙的妃子。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雖然隻是野史上有記載,卻流傳甚廣。李綺筠本來不知這事是真是假,但聯係到現在的曆史時間,他們倆的對話中,雖然都沒明說,卻是隱隱含著這方麵的意思。“莫非他表妹的事情是真的?”想到這兒,她心中一酸,幾乎掉下淚來,原以為他隻有喪妻之苦,原來初戀竟真是如此殘酷無情!唉!這樣的年輕才俊怎麽這麽命苦呢?

李綺筠垂頭喪氣的回到自己房間,雙手一撲,趴在‘床’上“嚶嚶”的小聲哭著。上天安排她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夢中情人,可是,想到他一生淒苦,中年殞命。而這一切,即將在未來的日子裏,真實的發生在自己眼前。她該怎麽辦呢?為什麽我不是個醫生?早知道要來這兒,當初我就應該學醫!在他生病的時候,救他脫離苦海!他是得什麽病死的?李綺筠邊哭邊思索著,卻怎麽也想不出。腦中漸漸的空白起來,她睡著了。

曹寅靜靜的坐在‘床’邊,時而伸出手去用‘毛’巾給她擦一擦額頭浸出的汗。經過這幾日的修養,她身上的外傷已經好多了,隻是不知為什麽竟染上了風寒,發燒不止,有時還會胡言‘亂’語,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大夫說她‘胸’積鬱氣,傷及肝肺,她一向開朗頑皮,會有什麽心事鬱結呢?

他輕歎一聲,低聲自語道:“綺筠,你快點好起來吧,哪怕你日日任‘性’妄為,惹事生非,我也願意為你承擔一切,決不怪你。隻要你能健康。”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 李綺筠在夢中猶皺著眉,口中喃喃的念著。曹寅在旁卻聽得心中一驚,暗想:綺筠雖說是書香‘門’第,也熟讀經書,但她一向最喜歡舞刀‘弄’槍,很難安靜下來寫上幾篇詩文的。怎得在夢中竟能出口成章?卻見李綺筠艱難的翻了個身,口中續道:“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一時間,曹寅聽得竟然呆住半晌。(筆者按,這首納蘭詞是悼念亡妻所作,這時候當然還沒有流傳。難怪曹寅沒聽過。)

“好渴!我要喝水。”不知什麽時候,李綺筠醒了過來,見曹寅正在發愣,伸手拽了拽他衣角。

“哦。好。”曹寅忙遞了杯茶給她,見她宛然一笑,心中也頓時清亮起來。“剛才睡著出了很多汗,應該退了燒了。你自己感覺如何?”

“嗯,好多了。” 李綺筠笑笑,真的很感‘激’曹寅能這麽細心的照顧自己。不管他是把自己當作了誰,她都應該報以桃李,坦誠相待。於是柔聲說道:“曹寅,我跟你說過,我不是你喜歡的李綺筠。我是來自。。。”

曹寅見她如此直白,麵上一紅,忙搶過話說道:“我知道,你又要說自己是三百年以後的人。好了,綺筠。我相信你還不成嗎?”

“你真的相信了?” 李綺筠興奮的拉住他的手,要知道她幾次醒來跟他說這事,他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怎麽今天才提起,他就說信了?不管了,要知道,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有個知音多難得啊。“我跟你說,我來的世界可好了,那是一個人人平等的和諧社會。在那裏,才不會有人自稱奴才呢?嗬嗬。”她邊說邊笑,抬眼看向曹寅,卻發現他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這些話,跟我說說玩笑也就罷了,你可不要在外人麵前這樣胡言‘亂’語,被人告發的話,那可是要殺頭的。”曹寅說著,用手掩住了她的嘴,用嚴肅的眼神警告她。心裏卻在暗暗發笑,她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還是這麽一副不要命的小孩脾氣。

“好,那就不說。” 李綺筠扳下他的手掌,“但你要仔細告訴我所有的情況,這樣我才不會給你惹麻煩。”說著,她看見曹寅眯了下眼睛,那樣子像是在說,你已經沒少惹麻煩了。心中一氣,指天發誓道:“我保證,以後一定老老實實的,盡量不犯錯。好不好?”

曹寅見她說起話來,底氣十足,想是她的病大有起‘色’,心下一寬,笑道:“那敢情好,我求之不得。你想知道什麽?”

“李綺筠的家族背景,還有她為什麽當‘侍’衛?她來了多久?還有就是你得告訴我那幾個小太監的名字。還有我日後在這裏的工作具體怎麽安排?會見什麽人?還有。。。”

“好了,綺筠,你剛好點,就這麽頑皮。”曹寅越聽頭越大,真不知拿她怎麽辦才好。

“原來你還是不相信我,哼。再也不理你了。” 李綺筠氣呼呼的轉過頭去。

曹寅怕她又動了肝火,影響身子健康,隻好順著她的話哄道:“相信,相信。那我仔細說給你聽好不好?”

幕‘色’漸沉,小太監進來掌了燈,將兩人的晚飯也端進了屋。李綺筠待他走後,下了‘床’,和曹寅共聚一桌,邊說邊聊。這才知道了自己的處境有多艱險,稍有閃失還會帶來殺身之禍。

原來,這李綺筠是現任蘇州織造李士楨之‘女’,其子李煦的妹妹。李煦,字秋茗和曹寅是同科進士,又是世‘交’,(曹寅的父親曹璽是江寧織造和李士楨是同僚好友。所以兩家‘交’往甚密。)所以,曹寅從小也是認識李綺筠的。

兩月前,皇上任命李煦為四品禦前‘侍’衛,即日赴京麵聖。這本是好事,可讓李家著了難,因為李煦中了進士後,忽得了一種怪病,幾‘欲’不治而亡,幸得一遊方道士救助,這才身體漸好。這道士和李家說道,若要身體全好,須得跟他遊方三年。為此李煦在聖旨到達之前,已然和這道士遠遊不知所蹤了。幸虧其妹代兄來京,才不至於違抗聖旨。可是如果被人發現她是代兄赴任,也犯了欺君殺頭之罪。所幸曹寅早在宮任職,可以妥善的照顧她周全。

“難怪曹寅對我看得很嚴,生病也不讓旁人來照顧。看來他對我真是用心良苦。” 李綺筠聽他說完自己的事,心中感‘激’,斟了兩杯茶,端了一杯放到曹寅麵前,然後站起身來,拿起自己的一杯,雙手舉過‘胸’前說道:“真的要謝謝你,以後還承你多多照顧。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說完一飲而盡,笑如生‘花’。

曹寅見狀也忙站起身來,幹了那杯茶。心中不免對眼前的李綺筠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感覺。仿佛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嬌蠻任‘性’的大小姐,而是成熟雅致,知書達理的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