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見納蘭

廳堂布置雖然簡樸而略顯陳舊,也沒有多少古玩‘玉’器的裝點,但鎦金的頂簷、和‘精’雕細刻的明末禦用桌椅,還能讓人感受到宮廷物器的奢華品質。

李綺筠見小太監端著托盤跟了進來,不便仔細觀察,忙清咳一聲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是。”小太監聽話的放下托盤,走了出去。

“哇,這椅背上的雕‘花’真是‘精’美,真是栩栩如生啊!” 李綺筠暗自讚歎,一邊用手輕輕‘摸’了‘摸’雕‘花’。雖然她剛才不知為何練出了一身汗,本是進來休息的,可是見到這華美的明代宮廷遺留的紫檀家具,卻又舍不得坐下。

驚歎了好一會兒,李綺筠覺得口渴,這才坐了下來,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哎呀,虧了!”握著手中的這個‘精’巧的茶杯,她不禁懊悔起來。這個青‘花’五彩蓮‘花’杯可不就是前些日她在香港茶具文物館裏見到的珍藏品嗎?是著名的康熙十二月令‘花’神杯,蓮是六月‘花’神,蓮‘花’圖的背麵正是康熙的題詞:“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 。不對,還是有不同,香港現藏的那隻被稱為五彩蓮‘花’神杯,上麵的蓮‘花’紅潤嬌嫩,荷葉青青,而這隻是青‘花’的並沒著彩,顯然比之那隻藏品稍遜‘色’些。不過,比起我剛才跟曹寅硬要的那個喝‘藥’的湯碗比起來,卻又值錢的多了。如果能湊齊十二對杯,那更是價值不菲啊!唉!真讓人後悔不迭!

李綺筠搖頭歎息,難怪曹寅以為我是發燒糊塗了,看來我還真夠丟人的,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麵!。這還沒出院‘門’,沒進那皇上妃子住的宮庭大殿呢,就已經被身邊這些古玩家具鬧的心神不寧了。要鎮靜,千萬要鎮靜啊!

想到這兒,她站起身來,伸手將茶杯放回桌上,那知卻分了神,杯子放到了桌沿上,眼看一個名貴的宮質青‘花’瓷杯即將損毀在自己手中。李綺筠未加思索,伸出左腳,用腳尖輕輕一勾,右手一翻就將茶杯接到了手中。茶杯安然無恙,可是她的心中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小心地放好茶杯後,李綺筠這才奇怪自己,怎麽能有如此利索的身手?要是現在再讓她使一遍,她卻怎麽也做不出剛才那個動作了。不可能這麽沒有理由啊?李綺筠的腦中突然閃過一道光,是了!記得自己考駕照的時候,教練說過,要讓自己手腳動作鍛煉成自然的骨骼記憶,這樣才能在不動腦的情況下,對突發事件迅速做出應變反映。也是自己為什麽拿起兵器就會使的原因,想是這個清朝的李綺筠確實是喜歡練武的人,天長日久,那些武功根本就不用腦子記,隻要手握兵器,自然就能將招式使了出來。哈哈!骨骼記憶,多科學的解釋啊,真是佩服自己!

李綺筠心中高興,也不覺得累了,邁步出了廳‘門’,朝東邊那兩間房走去。既然自己要暫時住在這裏,當然要先主動‘摸’清情況才是,更何況現在這裏我最大,沒人管啊。哈哈。說不定那兩間屋裏藏著什麽寶貝呢?

她先走進了東邊緊挨廳堂這間屋子,卻見兩個小太監正在打掃。忙和顏正‘色’道:“你們倆先出去吧。”

“這?”一個小太監楞住了。另一個俯身回話說道:“曹大人的房間還沒整理完。。。”

這意思是不是說我非請勿進啊?李綺筠暗想,他們一口一個曹大人,看來這個曹寅比我官大,要不怎麽老把他抬出來呢?哼,官大就得聽你的嗎?沒聽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嗎?她探身望懷裏一‘摸’,果然有幾碇碎銀。看來這蘇州織造的‘女’兒確實有點錢。於是伸手將銀子塞在回話的小太監手裏,說道:“你們也辛苦了,這些就拿去喝酒吧。”

“謝李大人!”兩人還真是見錢眼開,一起停下手上活,給李綺筠鞠躬致謝,“李大人慷慨體恤奴才,深感厚德,今後您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李綺筠隻覺得馬屁之聲此起彼伏,忙擺了擺手,“沒什麽事,我隻想在這兒靜一靜。”兩人聽罷,忙躬身退了出去,再不敢多言。

開始的時候,她還覺得有人這麽細心服‘侍’,很是得意。可是才一會兒工夫,他們左一聲奴才,又一聲奴才的叫著,聽了實在是不舒服。她可是來自人人平等的和諧社會,這封建舊社會果然很萬惡,生生讓那麽多人甘做奴才!唉!轉念一想,自己在這兒也不過是個‘侍’衛角‘色’,見了皇帝親王還不也得自稱奴才?這可怎麽辦?那麽惡心的話,我可說不出口!李綺筠越想越惱,也顧不上欣賞曹寅的居室擺設,一***坐在書案前,雙手支起腮幫發起愁來。

“秋茗!你怎麽在這兒?”這是這個世界裏,她最熟悉的聲音。“曹寅!” 李綺筠欣喜的見他皺著眉沉著臉走了進來,以為他是責怪自己擅入他的房間,雖不知他為什麽又稱自己為秋茗,但還是忙著解釋道:“我是進來等你的,你不是怪我吧?”

“我剛聽德忠說了,你又自個練武!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傷還沒好嗎?”曹寅見她香汗淋淋的樣子似是比他剛出去那會兒身子還虛,心裏暗暗心疼。

李綺筠本想問問他口中的德忠是哪個多嘴的小太監,卻一眼瞥見曹寅身後,跟進來一個翩翩少年,頓時楞住了神。這人年紀弱冠,‘玉’樹臨風,品貌卓凡,雖然裝束上和曹寅一般無二,但是無論是氣度和風雅都是稍勝一籌,尤其是他那眉宇間的憂鬱之氣,更顯其才情滿懷,雅致逸群。他,他是。。。李綺筠微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這位是納蘭‘性’德,禦前三品帶刀‘侍’衛,前些日被皇上派出去外省辦差,你來以後一直沒得見麵。他比為兄長兩歲,你也稱呼容若兄吧。”曹寅見她呆住,忙將她拉到納蘭麵前介紹一番:“容若兄,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同‘門’進士李煦,字秋茗,還望你多多照顧。”

納蘭容若聽罷,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曹寅的胳膊,說道:“這麽客氣,你的同‘門’好友,自是我好兄弟。”兩人相視而笑。

李綺筠沒聽清曹寅如何介紹自己,她隻覺得納蘭容若那‘春’風一笑,仿佛吹進了她的心底,頓時感覺整個身子都暖暖的,酥酥的。直到曹寅輕拍了她的肩,這才忍住無比‘激’動的心情,趕緊上前一步,雙手作揖說道:“見過納蘭公子,久仰大名,真是人如其文,風采卓絕,佩服!佩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李綺筠長這麽大,從來沒說過這些‘肉’麻的恭維話,可是今天,這些話字字都是出自真心,毫無虛假。

納蘭見她真情流‘露’,說話時眼眶濕潤,不似造假,甚是詫異感‘激’,忙雙手托起她的作揖的手,謝道:“秋茗兄,何如行此大禮?不敢當。”

他的手指細長,若是到現代應該是彈鋼琴的好手,哎,有誰知道,就是這樣的手,它既能寫出家家爭唱的《飲水詞》,又能騎馬弓箭持刀護衛呢?隻是這手掌傳來的溫度比起曹寅可算是冰冷了。真是個可憐人啊。李綺筠胡思‘亂’想著,手被納蘭托掌心上,冰涼的氣息直入心扉,一時間竟滿頰飛紅,靦腆的不知該說些什麽。忙將手縮了回去,低頭怯怯地說道:“你們有事聊吧,我,先回屋了。”

納蘭見她閃出‘門’後,笑著問曹寅:“不是說你這賢弟甚是玩劣,還給你惹了不少麻煩。我看很是靦腆啊?”

“嗯。確實有些蹊蹺。想是你名聲太大,把她給嚇到了。”曹寅一笑,掩飾了眼底的一抹失落。

“什麽名聲?”納蘭苦笑道:“子清,你是知我的,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曹寅聽罷也歎了歎氣,安慰道:“容若兄,你請命出宮辦差,我知道你的心思。但願,你能從此忘了她。”

“唉!從此傷‘春’傷別,黃昏隻對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