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冷清蹙眉。

往日的記憶再一次清晰地湧出來。

當年她溺水的片段,像是碎片一樣一點點重組,陌生的記憶一下子全都變得清晰起來。

比上一次想起來的還要清晰。

那時候,她沒有放在心裏,是尉遲墨來找她,問她是否有那一塊玉佩,她是有,可是忘了當年所發生的事情。

此刻,記憶片段一下子全都跟閘門打開了似的,全都湧出來。

本來模糊的記憶,全都明朗清晰起來。

原來,真是她救的尉遲墨。

原來,她溺水跟蘇禾有關。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刺骨,“所以,你當初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說原主差點因此死掉,即便沒有死掉,也失去了那一段記憶,因為尉遲墨錯認救命恩人,這麽多年,因為這一份恩情,對柳梢月縱容寵愛。

以至於原主幾次三番遭受折磨。

可是在她的印象中,原主不曾得罪過蘇禾,而蘇禾為何要這麽做?

蘇禾吃吃地笑,“為什麽?顧冷清,你看看你這張臉,你說我為什麽?”

“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有哪一樣輸給你?人人都誇我溫婉懂事有才情,可他們呢?都怎麽誇你的?”

“說你身份尊貴,說你好看……你什麽都不用做,他們都能一直誇你,而我日日苦讀,隻有拚了命地努力,才能被人誇那一句,到底憑什麽!”

“好在,你沒讓我失望,哪怕成了墨哥哥的王妃,哪怕你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墨哥哥也還是討厭你這個草包。像你這種胸無點墨,就知道仗著身世張牙舞爪的女人,根本沒資格跟我比。”

“你去參加宴會?好啊,那我就讓你出醜咯,你喜歡墨哥哥,那我就讓人慫恿你做一些讓墨哥哥接受不了的事,隻要能讓墨哥哥討厭你,我費盡心思。”

蘇禾揚起臉,長長輸出一口氣,一臉享受的樣子。

“你果然蠢得無藥可救,別人說什麽你就去做什麽,以為那樣墨哥哥就會愛你,哈哈哈哈……所以顧冷清,你那都是活該!”

顧冷清聽著她訴說的種種,記憶裏翻滾著原主為尉遲墨所做的一切,有人跟原主說,女人應該會女紅,為自己心愛的男人繡荷包。

然後,她早早摘桂花,想做個花香荷包送給尉遲墨,可從來都不會女工的原主為了繡一對鴛鴦把手都給刺破了。

結果,尉遲墨對桂花香敏感,被尉遲墨嫌棄。

後來,別人跟原主說,隻要在宴會上跳上一曲,一定能博得尉遲墨的改觀,然後原主就沒日沒夜地勤學苦練,可是在獻舞當晚被人捉弄,洋相百出。

不但惹得自己成為宮中笑話,太後和賢妃厭惡,尉遲墨還認為她這是喜歡出風頭,自此對她的種種行為更加厭惡。

她所做的一切,無一不在被人慫恿和陷害。

最終,導致明弘帝認為尉遲墨管教無方,自此冷落尉遲墨,尉遲墨在朝中因為她受到冷待,自然也對她更加厭惡排斥。

這之中的種種,原來全都是蘇禾的有心安排。

“怎麽樣,知道這些你是不是很想殺了我?那你殺了我啊,顧冷清,我要你到死都記住,我蘇禾從來沒有輸給你!”

蘇禾咬牙切齒地說著,麵目變得扭曲猙獰,再無往日溫柔的模樣。

嫉妒使她整個人麵目全非,她知道秦王和陳家的事情敗落,徹底沒了活著的念頭,可就算要死,她也要把當初的種種告訴顧冷清,讓顧冷清痛不欲生。

她就算到死,也不會讓尉遲墨跟顧冷清走到一起。

顧冷清的心重重往下墜。

即便那是原主的遭遇,可她腦子裏所浮現的記憶,讓她感同身受,承受著記憶帶來的錐心之痛,顧冷清巴不得殺了她。

原主多麽傻的女人啊,為了得到心愛之人的青睞,一直傻乎乎的任人擺布,即便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她以為,那樣是對尉遲墨表達愛意最直接的方式,卻偏偏連累了尉遲墨。

她是錯了,錯在太愛。

尉遲墨雖然所做的一切都情有可原,可也錯了,錯在對原主太過無情。

她閉上眼,努力撫平自己的情緒。

蘇禾趁著她閉眼的瞬間,悄然拿起地上的一塊藏好的磚頭,就要狠狠砸過去,這時,顧冷清察覺到危險,猛地睜開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扭,石頭掉在地上。

蘇禾一聲慘叫。

顧冷清隨後輕輕一推,蘇禾隨即摔在地上。

“想殺我,你還沒這個本事!”

顧冷清居高臨下看著她,滿身傲氣與狂妄。

蘇禾一怔,明白自己已經輸的一敗塗地。

這時,常公公領著太監過來,太監手中的托盤上,有白綾,有毒酒,還有一盆水和宣紙。

看到這些,蘇禾瞳孔猛地緊、縮。

她知道,自己這一次再無生路。

秦王和陳家乃至儀貴妃全都出事,她作為秦王妃,哪怕蘇家真想救她也無能為力,何況,父親早就把她給放棄。

她再無指望!

常公公看見顧冷清,一愣,行禮,“見過太子妃。咱家親自過來,是聽皇上的意思,送秦王妃和秦王一程。”

“好,公公請便。”

顧冷清冷掃蘇禾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蘇禾渾身一顫。

看著眼前的即將送自己下黃泉的刑具,蘇禾把她叫住,“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顧冷清停下腳步。

蘇禾緩緩站起身,看著她的背影,問道,“那些證據,你究竟從何而來?燕太後為何會給你?你們,到底做了什麽交易?”

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個清楚明白。

顧冷清聞言,回頭淡淡地看著她,“我跟你的區別就在於,你傾盡一切與人做交換才能換取一絲生機,而我,是別人傾盡一切要跟我做交易,換取自己的一線生機!”

說完,她傲然踏出天牢,再不看蘇禾一眼。

蘇禾一怔,頓時什麽都想明白了。

她笑了,笑著笑著,眼淚都掉了下來。

而後,目光落在那毒酒之上,心灰意冷地端起來,想也不想喝了下去。

不出幾秒,她閉上眼,緩緩倒在地上。

眼淚,從眼角滑落。

手中的酒杯滑落……

她又睜開眼,看著那一方射入陽光的方窗,感覺渾身從未有過的輕鬆……

緩緩地,嘴角勾起一抹上揚的弧度。

總算,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