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麵呈
當然要辯解,她欠自己一個解釋,她應該好好對自己圓當初那個不嫁人的謊言才是。劉勤滿心滿願,都是這樣的想頭。
不料沒有。曜靈簡單一句話,自己與靜王相互鍾情,完了。
反倒提起這事來。劉勤突然向裏間撇了一眼,他知道關於李公公的話必是吉姐兒說的。後者坐在炕上,不知何故,身上有些發冷。
“沒有的事,”劉勤再回過頭來,神情已然自若:“聽那婆娘瞎扯,她隻會沒事打事!”
曜靈勃然大怒,說她的話她可以忍,因實在覺得有些虧欠,可詆毀吉姐兒?
“那個婆娘?那個婆娘才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替你照顧家裏,替你看著莊上,跟你走了幾千裏的路,未嫁前也是個雪膚香肌的小家碧玉,父母手心裏嗬護大的!如今你自己看看,”說著曜靈左手一把將拽住劉勤,右手順勢將門簾撈起:
“睜大了你的眼睛你自己好好看看!這還是當年我交到你手裏的吉姐兒麽?!”
劉勤從不知道,原來曜靈的手勁這樣大,纖細的春筍原來不止用來調香弄粉,強硬起來,竟堪比鐵鉗。
吉姐兒身子瑟瑟發抖,她不敢看劉勤,隻求饒地看著曜靈,不為自己,為她相公。
算了,又何必逼他?吉姐兒的眼神分明如此說。
曜靈的手慢慢鬆了開來,畢竟當了吉姐兒的麵,她還要給這個男人留些麵子。
劉勤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在吉姐兒身上飄過,好像看了,隻是沒有看進眼裏。
吉姐兒偏過頭去,哭了。
“剛才的話我隻當你沒說過,現在我再問一遍。”曜靈一字一字,冷然逼問:“李公公來,到底為什麽事?”
劉勤突然回眸。這回他看見了,因他眼裏。從來就隻有這一個女人,對她,他有過愛,可不知從何時起,恨字當頭,替代了前一種感情。
“能有什麽事?”劉勤的目光轉瞬即逝,他不想讓曜靈看出自己的心思:“不過知道掌櫃的要嫁人。又將留在杭州,太後心急,怕以後沒了胭脂用。”
曜靈簡直對此種言論嗤之以鼻:“要問也該去鋪子裏,怎麽會尋到莊上來?”
劉勤倒十分振振有詞:“鋪子裏我不知道。反正他是來了莊上。許是怕掌櫃的將莊子賣了做嫁妝,也未可知。從來采薇莊的水粉胭脂原料都來自尹家莊自產,沒了材料哪有好貨出品?想必因為這個,李公公才特意下來莊子的吧?”
什麽時候起,這個男人變得這樣厚顏無恥了?曜靈心裏簡直失望透了。早知自己的親事會這樣打擊劉勤。早知他是這樣一個沒有擔當,拿不起放不下的男人,她就不該將尹家莊和吉姐兒交到此人手裏!
她看走了眼,爹爹當年也看走了眼!
“若為這等小事,李公公此等貴人會三次上門來?還都在夜裏?也不叫一個人知道?”曜靈決定再不給對方撒謊的機會。
劉勤情不自禁又回頭。恨恨地的瞪了吉姐兒一眼,曜靈看在眼裏,憤然開口:“你別怨你娘子,她一心為我,你本也該如此!”
劉勤猛地回頭:“是,”他眼裏噴出火來:“我本該一切都為你,一生都為你,喜歡你也不能說隻能放在心裏!你要我娶這個婆娘我也娶了,尹家莊我也替你看守好了,如今又怎樣?你說走就走,說嫁人就成了王妃!尹家莊現在對你又有何用?我對你又有何用?你有了更大的靠山,早將我們這起人都丟去了腦後!”
曜靈貓眼瞪得又圓又大,毫無回避之意回視劉勤:“誰丟你們去了腦後?我沒給你們去信兒?我沒讓鋪子裏給你帶話?我自成年起就照看鋪子照看你們,我尹曜靈是那種一夜之間忘記故人的人麽?!”
不曾想,你劉勤竟對我誤會至深!
為什麽你不選擇我?其實劉勤執念的隻是這個而已,別的都是托詞。你可以不選,別的男人得不到,我也就罷了。
可如今你竟嫁了人!我得不到的,讓別人得了去!這一點劉勤想不通,,自小到大他對曜靈可謂盡心盡情,可她不喜歡自己,這一點他無論如何就是想不通。
“嘴上說得好聽,”劉勤依舊口不能停:“讓鋪子裏給我帶話,為什麽不直接寫信給我?”
簡直像個孩子在胡攪蠻纏了!
曜靈決定不理會他,繼續自己剛才的問題:“李公公到底為什麽事來?”
劉勤低了頭,嘴巴緊閉得像岸邊的河蚌。
錢媽媽看不過去了:“劉勤,掌櫃的問你呢,你眼裏沒了掌櫃的不成!”
還記得你吃得哪家飯麽?錢媽媽心裏對劉勤極為不滿起來。
吉姐兒哭得早沒了力氣,這時卻突然回過神來似的開口:“當家的,你該說實話。”
“閉嘴!”劉勤暴怒:“就是你這多嘴的爛貨惹出來的好事,你還有臉在這裏說話!”
吉姐兒眼神頓時失了焦點,錢媽媽氣極而起,可這都沒讓劉勤有任何反應,因為他剛剛說完話,臉上便著了曜靈一個重重的巴掌。
啪!輕微的一聲過後,劉勤白淨的臉龐腫起一片來。
“若世間男子都如你這般,我便真不能嫁!”曜靈的聲音讓劉勤覺得骨髓都涼了:“幸好上天有好生之德,到底不是人人如你。”
劉勤頹然後退,跌坐在凳子上。吉姐兒又哭了,依舊不敢大聲。
“錢媽媽咱們走!”曜靈再無留戀:“劉勤你走這麽遠的路,無非要見我這個人,問我那句話。如今都讓你如願了,帶了你家娘子,好生回去吧!年關將至,路上小心,從此尹家莊是你的了,就改作劉家莊吧!作當我和我爹送你的成人禮!如今你也是做爹的人了,多給小輩積福吧!”
劉勤對她的話聞所未聞,眼淚在他眼眶裏打轉,可他強忍了下去。
錢媽媽扶著曜靈走向門口,吉姐兒極力壓抑的哽咽在她二人背後,錢媽媽明顯覺出曜靈的身子有些發顫,可她們誰也沒有說話。
“其實李公公來,”就在曜靈將要邁出門口之即,劉勤終於吐露真言:“是我托我辦一件事,不過我沒答應。他來了三回求了三回,我,”說到這裏他猶豫了,“我就是沒應。老掌櫃的恩情我一輩子一忘,劉家莊會好好的,請小掌櫃放心。”
恩情隻提老掌櫃,曜靈不知心中是喜是悲,也許結束了就是好事,她想。
“明白了,”曜靈並不回頭,丟下三個字,默默出門而去。
一路無語,錢媽媽與曜靈並坐車上,幾回要開口,看看她的臉色,又憋了回去。
車到二門前,錢媽媽換了曜靈下來換軟轎,曜靈隻作不經意地道:“要說就說,憋壞了不好。”
錢媽媽長出一口氣道:“劉勤說太後讓他辦事?也沒說辦什麽事急死人了!夫人也不再問問?”
曜靈輕輕搖頭:“他不是說沒應?既然沒應,管他什麽事呢?”
錢媽媽愈發著急:“那小子現在簡直不著調得厲害!他說沒應就沒應?我看有些信不過!”
這回曜靈卻不肯接話了,她扶著錢媽媽的手上了小轎,轉頭吩咐銅錘:“找個機靈的小廝去客棧門外守著,若得了機會給那婦人一包銀子,要趁她當家的不在的時候!銀子一會到我院子裏來取!”
銅錘應聲而去,錢媽媽反有些不解:“吉姐兒?夫人給她銀子做什麽?”
曜靈還是不答,可心裏卻在歎息,隻希望劉勤和吉姐兒,不要走到她預想的那一步。
回屋才脫下披風換上家常衣服,曜靈就聽見外頭院內傳來熟悉的鞋履聲,她一路陰沉的臉色突然放睛。
“二爺來了?”笑盈盈地走到門口,曜靈親自將撒花軟簾揭開。
岑殷沒想到是她出現在這裏,本以為不知是哪個丫鬟呢!
隻見她,身穿一件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衫,四喜如意雲紋錦鍛小襖,係一條緋色散花百褶裙,豔服淡妝,愈顯出嫵媚有致,
曜靈微微將身子斜了,半倚在簾旁,一手掠著鬢兒,含笑問道:“怎麽不進來?爺?外頭可冷得厲害!”
岑殷忙急步向內,身後院裏掃地的婆子們偷偷地笑,皆裝作沒看見他剛才的失態。
看迷了神呢!
岑殷進屋後,曜靈替他去了外頭大麾,細心地將上頭浮灰撣去,然後交給青桃:“去熏爐前掛起來!”
岑殷搓了搓手,笑問曜靈:“大冷的天,你去哪兒了?守備家的小姐已經到了,本說見你,不料竟不在家。”
曜靈一拍手:“壞了!我竟忘了這事!”說完便叫忍冬:“去請了二位小姐來坐!”
岑殷不肯了,招手叫回忍冬來:“這回子別去,人家才到,必要收拾行李,待用過午飯後再見不遲!”
曜靈心下明白,這是對方不舍得浪費了二人相處時光的意思。
於是曜靈悄悄抿嘴一笑,有意蹙眉不肯:“我是這裏當家,哪有客人來了不打招呼自己就先用飯的?也是,她們要收拾行李,妾身該自己親去一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