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謊言

安太太大怒,手指門口喝道:“給我把常順叫來!這話說得成個什麽道理?昨兒老爺歇在外書房的,怎麽倒問起我的人,老爺在哪裏?

丫鬟看安太太氣得手抖,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也淌了出來:“太太息怒,才我也是這樣問常順的。 .不料他答我,老爺開始是歇在外書房裏,可後半夜不知怎麽的,老爺開了門出來,還不叫一個人跟著,跟他們隻說去了園子裏,太太房裏,叫不必多話,還叫人拿了角門的鑰匙,說不必驚動上夜的,省得麻煩。”

安太太重重跌坐在炕上,這才覺出事情的嚴重性來。

香玉開始聽得一頭霧水,後來卻慢慢省出味兒來。

安老爺半夜起來,跟外書房的人說去了太太屋裏,太太卻不曾見人,隻當老爺是歇在外書房的。

如今兩下裏一碰麵,謊言揭穿了。

安老爺到底,半夜去了哪裏?

安太太手捏著帕子捂在胸口,半天出不得一聲,還是香玉在旁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句:“太太,安老爺一個大活人,應該出不了大事。左右園子裏大門都看得嚴實,隻在這園子裏,還怕老爺丟了不成?叫起家人來,將這園子好好搜上一回,隻怕就有了。”

安太太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無可奈何隻得點頭,包著一汪眼淚叫人:“來人,跟我去外書房,再將園子裏上夜的都叫來,還有四個管事的,也都一並叫來!”

香玉心下好不掃興,本為求人而來,不想人自己倒先不見了。自己的事隻怕也黃了。想到這裏香玉愈發擔心起來,大半天過去了,洪冉那小子也不知到底去了哪裏?

安府外書房,洪冉等了近二個時辰,心裏的氣越來越控製不住了。外頭左一杯右一杯隻管送上茶來,喝得他是腹漲氣也漲,到了最後,他終於熬不住了。

“有安,你再去看看,安老爺來了沒有?隻這樣糊弄人,成個什麽道理!”洪冉有意將聲音吼得極大,外頭有安聽見了,便看安家小廝。

“我說哥哥,你們安老爺到底去了哪裏?若說不在,咱們也好更尋出路不是?隻管這樣叫人等著,成個什麽事呢?”有安便對安家小廝道。

小廝麵有難色,正回不得話時,外頭丫鬟們急匆匆地跑進來,說太太到了,叫外頭人回避。

小廝們嚇得逃避不迭,有安也忙退出外間去,洪冉則出門相迎。

安太太神色慌張地走進院來,抬眼先看見了洪冉,先隻疑惑這人是誰,不料身後跟著的香玉卻脫口大叫了一聲:“你這賊囚!”

洪冉看見她也愣住了:“姨娘,你怎麽也來了?!”

香玉看見人了,心裏頓時安定下來,擔心沒了,卻湧上一股子怨氣來:“你還好意思說!大半晚你都去哪兒了?有安呢!叫他出來見我!”

安太太咳嗽一聲,香玉這才想起,哦,這兒是安府,安老爺正下落不明呢!

洪冉忙對安太太行了個禮,安太太歎氣擺手:“行了,進去說話!”

洪冉跟在安太太身後進書房去了,香玉卻留在室外,硬將有安叫了過來,細細盤問了一番。

卻說安太太,將家裏管事的,並上夜的都叫了來,烏丫丫站了一地,一個個提心吊膽,不知道為何事,又都麵麵相覷。

“李大,”安太太沉下臉叫上管事的來:“昨晚角門都是誰上晚?指出來我看!”

李大因晚上回去,一大早才被人叫進府來,先不知何事,隻看太太臉色大為不好,心裏當是有人聚眾賭博之類,也不當回大事,便上前來指了四個婆子道:“這四人昨天當差。”

安太太見了,手裏緊捏住羅帕,聲顫音抖地叫道:“來人!將這四人綁了,外頭傳板子!”

李大呆住了,四個婆子更是臉如灰紙,當下便齊刷刷地跪了下去:“太太饒命!”叫得一條聲兒地響。

李大正要上前問何事發作,想了想,悄悄退了出來,拉住外頭小廝問道:“大清早的,太太什麽事這樣動氣?”

那小廝正是外書房裏上夜的,見李大問,隻好小心低語:“老爺昨兒半夜出去了,如今人不知在哪裏,你說太太急不急?”

“什麽?!”李大一聽這事,心肝肺都被驚裂了:“這還了得?!好好的怎麽老爺就不見了?”

小廝正要再說,裏頭安太太叫了:“李大呢!”

李大嚇得屁滾尿流地滾了進去,這回知道原委了,愈發比剛才害怕得了不得。

香玉聽見有安的匯報,這會子也趁機跟在李大後頭,進來了。

安太太眼眶紅紅的,說話聲音都不連貫了,直指著李大斥道:“他們上夜的都說沒見過老爺,你怎麽說?這就是你用出來的好人?我信得過才將家交給你管,如今怎麽樣?”

李大跪於地上,磕頭不止,又連聲道:“奴才這就派人去尋,這就。。。”

安太太猛啐一口到其麵門:“這還用你說?才我過來已命人滿園裏尋去了!等你到現在,還能成個什麽事?”

李大嚇得啉聲,不敢多言,心裏直為自己捏了把冷汗。

老爺不見了?這事可非同小可,若尋不回來,自己的小命不保,一園子的下人隻管也沒有活路了。

丫鬟們也都被嚇得臉上失了血色,更有膽小的,便捂著嘴,小聲地哭了出來。

正忙成一團時,香玉卻偷偷走到洪冉身後,悄悄問了一句:“你什麽時候到的?”

洪冉皺起眉頭,偏開頭回道:“你不全知道了?有安那個長舌頭的,怕會不告訴你?”

香玉推他一把,正要再說,外頭闖進幾個婆子來,說在園子裏,西角門處,發覺了老爺的一隻鞋。

安太太身子晃了晃,險些當場暈了過去,好在身後大丫鬟撐住她,方不至於倒仰過去,口中喃喃道:“隻有鞋麽?”

婆子哭喪著臉回道:“隻見著鞋,卻不見老爺的人。再有,昨晚西南門的鑰匙老爺親自取走了,想是老爺從西南門出去了?也未可知。”

安太太重重一掌拍在炕桌上,彭地一聲,眾下人都被嚇得垂首斂袖,大氣不敢出。

“你們一個個都是死人哪!”安太太帶著哭腔喝了出來:“老爺就這樣出去了,你們竟通沒一個知道?”

眾人慌張得不成了樣子,李大地下跪著,空想出許多主意來,也不敢冒然開口,便便眼睛盯住洪冉和香玉,意思讓二人勸說勸說。

洪冉哪裏看得出來?他自己還一頭腦急汗呢!昨天從小道一直繞過城門,腳印進了城便不太輕易能看出來了。好容易追著走了幾條巷子,終究還是失了蹤跡。

當下洪冉沒了辦法,隻是天色微微放亮,又已經來到城裏,有安便勸說他到安府來,有什麽事,也好與安大人商量著行。

因此洪冉來到這裏,不想來了就沒見著安義卓人,還看了這一出好戲。

香玉倒還冷靜,看見李大的眼色,便上來對安太太道:“太太,如何急也不是辦法。安老爺這事不同一般,還該報監察禦史,並報皇上才好!”

李大也在地下磕頭如搗蒜:“太太,洪家姨娘話說得是正理!”

安太太此時手軟腳軟,哪裏還管得這些子事?當下便嗚咽著哭道:“姨娘說得自然是,隻是如今家裏失了主事的,叫我一個婦人如何出麵?”

正當此時,門簾兒一掀,外頭二個丫鬟擁進個小姐來,邊走邊泣,撲到安太太懷裏。

原來是這家的三小姐。

安太太哭得說不出話兒來,抱著三小姐直叫我的兒。三小姐陪著哭了片刻,卻緩緩收了聲,反勸安太太道:“太太,如今事已至此,少不得請太太做主。不過依女兒愚見,上報一事還該暫緩。如今隻將門開了,再撿幾個家裏信得過精練的護院出去,先在城裏尋一圈,城門處也著人打聽著去。若老爺沒有出城,那必在城裏,咱們不如悄沒聲息地,城裏找上一找。也許就此找到了,也省下許多口舌。若真找不到,再上報不遲。”

安太太一聽這話有理,隻是她此時也失了主心骨,便又看向香玉。

香玉又看洪冉,二人心中皆是一驚。安家太太如此軟弱,倒調養出好一個明理知事的女兒。也怪難以往二位小姐嫁得好了。

確實,朝廷命官失蹤乃是大事,不上報是萬萬不可。可若本是小事,上報後反因小失了大。

如今尚不知安老爺到底為何半晚出去,也許不過小事一樁。若一時將人尋到,又或是可能他自己回來了。那上頭別的不問,必要先問個在位失職。好好的連自己都看不住,還怎麽守得住這個職位?皇上又怎麽放心將事交於你辦?

李大聽了也覺得有理,於地上叩首:“三小姐說得極是,就這樣行吧!”

安太太怒氣衝衝,又啐他一口:“人說什麽你都有理,白做了這裏的大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