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福來社
說起福來社,曜靈以前也曾在京中聽過,傳言這是幾個綠林好漢發起的,後因加入人數眾多,勢力漸壯,開始隻在京郊,後來竟遍布全國。傳說此社中人最是英勇且仁慈,劫富濟貧幾乎成了福來社的口號,因此很得窮苦百姓擁護,卻深恨於朱門大戶。
不過曜靈出生之後,福來社便有些倒運,風光不再了。
原來,日子久了,官府也覺出不好來,尤其幾次劫道,手伸得太長,竟然劫得都是宮中所用貢品,於是龍顏大怒,皇上親下了旨意,命各地加緊追捕,自此福來社便有些勢微,尤其兩江一帶,幾乎絕跡,各地分舵即便有些人數,也都縮頭不敢出來行事,風聲太緊,生怕被滅。
自此福來社便有些消聲滅跡,不想今日在這裏,曜靈竟又見到兩位福來社中人。
“我記得曾聽人說,福來社已經被朝廷滅了去。。。” 曜靈試探性的開口,不料錢小六一聽就大怒起來。
“狗屁的朝廷!”錢小六將手裏紙扇重重向桌上一丟,口中不絕聲地罵道:“自打這昏君坐上龍椅之後,年年加捐重稅,百姓哪裏還有活路?要我說,就算福來社沒了,還會有別的運來社,全來社,想要絕人?天在看呢,我就不信了!”
曜靈望望洪冉,心想你可是皇商,家裏領著皇糧的,竟有這樣大的膽子,與福來社來往?販賣私鹽已是不妥,與朝廷重犯相交,那更是不好又不好了。
洪冉卻不以為然,隻靜靜坐著,一言不發。
周道將錢小六按回座位上,待其平靜下來,方對曜靈道:“姑娘有所不知,福來社本是有無這樣簡單。窮人家沒錢時要上會,姑娘可知道這個理兒?”
曜靈不覺點了點頭,上會她是知道的,尹家莊夥計也曾上過會,平日上會,家裏急用錢時,就能取會錢救急,也就是個大家集資,合作周轉的意思。
周道又道:“其實福來社也就跟上會差不多。平日無事時,大家都是一樣的做活吃飯,若有事了,凡入福來社者,社裏都可以傾力相助,不隻在用錢上,各方麵都可以出力。社裏也什麽人都有,不過大家平日不說,也沒人看得出來。”
曜靈覺得這個主意果然很好,隻是,大家憑什麽來相信,這個打頭的人呢?
周道自然也想到這個了,卻隻笑而不語,錢小六便接過來說道:“說起咱們這打頭的大哥,那真是了不起的人物!不過咱們不能對外說起他,他的身份,是個迷。這也是為了保護他,不被朝廷知道。”
曜靈半知半解,大概有些明白了。不過這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她還是不懂。
周道微笑看她,半晌方開口道:“經昨兒晚上一站,我們都看出來,姑娘是個好苗子,若請姑娘入社,不知姑娘。。。”
曜靈大驚,第一反應就是搖頭:“不,不!我一個生意人,這些事。。。”
突然她想起餘王府裏的十七姨娘來,想起太後,想起李公公,最後,想到了死去的爹娘。
突然間她將自己要說的話,縮了回去。這會不會,是個好機會?她捫心自問。
周道像是知道她會有這種反應,笑對洪冉道:“也許是我們心太急了些!不要緊,左右姑娘要跟你的船去蘇杭,這一路,煩請洪兄多多看顧,我已經與前頭的分舵打過招呼,洪兄隻管放心!”說著,周道便起身,錢小六忙也跟著起來,二人便徑直離開了。
洪冉將人送走,回來已不見了曜靈,倒是香玉留下屋裏,悠然自得地喝著茶。
“你也太心急了!”見他回來,香玉放下茶杯,吐槽道:“這才到哪兒?一路上多得是機會!偏偏這個時候來說,她經過昨晚上的事,魂不知回來了沒有呢!你就跟她說起社裏的事來!”
洪冉不服,回辯道:“尹家這丫頭才不是膽小之人!我就不信,這幾句話能將她 魂嚇掉了?娘也太小看人了!”
香玉歎了口氣道:“不是說膽小,她有她的打算。你也知道,這丫頭鬼機靈的很,此趟出京,外頭對她傳言可不少!先是說被太後趕出去的,咱家太太因此才不願管她,將這燙手的山芋讓給了你。後來又說老太後賜予匾額,原來出京是為了替宮中采辦東西,前後之說,可謂謬之千裏。且平日她與宮中多有來往,到底她心向哪一邊?你也等弄明白了再說不遲!”
洪冉不說話了,卻在心裏細細盤算。
香玉走到他身邊,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切切地道:“我知道,你喜歡她。可男子漢該以大事為重。她若是好,娶進門來做個媳婦,也沒必要將家底一股腦兒捅給她吧?!”
洪冉還是不說話,頭低低地,叫香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香玉見自己勸了半天,洪冉隻是不開口,知道再多說也是無用,不由得心底裏歎息一句,兒大不由娘,便默默走出艙來。
回到艙裏,香玉見曜靈已經坐在桌旁,複又將那鞋麵子捏在手裏,做起活計來。剛才那一幕竟好似從未發生過。
香玉走到曜靈身邊,張了張口,終於還是沒說出話來,於是也坐了下來,二人默然相對,都專注在手裏的繡品上。
船隊很快出發,今日天氣很好,順風順水,大船前頭航得飛快,小船後頭緊跟者,滑溜得很,很快,通州就被甩在了身後。
過後幾天,總是每到一處,夜裏便有人上船來偷運東西,曜靈麵上不管不問,隻作不知。可在心裏,她暗自盤算,隻怕運出去的不隻有私鹽。
做生意賺錢是一碼事,隻是,福來社怕不隻會賺錢吧?。
說起來自然洪冉的私鹽都交到各地福來社手中,想必洪冉在社中地位頗高,每到一地,各地分舵堂主都要上船來拜見,洪冉每每都要請過曜靈來與眾人相見,且並不忌諱,一切都明白告之曜靈,竟直當她自己人一樣了。
頭回通州是周道,過後又見過一位,每三次時,曜靈終於忍不住了,待那人走後,曜靈攔在洪冉麵前,直截了當發問:“三爺究竟是什麽意思?我本無意於福來社之事,三爺為何總叫我來認識這些人?不用我說三爺也該知道,福來社不容於朝廷,你這樣大張旗鼓地鬧,不怕人報於官府麽?”
洪冉聽見後卻隻淡淡一笑,反問她道:“何為大張旗鼓?不過多你一個人知道罷了!別人不知他們身份,隻怕是我朋友上船。他們平日各有他事遮掩,哪裏就鬧出來了?更不可能被報官府!”
我一個也是多餘!這話已經到了曜靈嘴邊,可不知何處,她猶豫之下,竟沒能出口。
洪冉溫柔地看著她,語帶安慰道:“我沒別的意思,你不用擔心。不過那日有事瞞了你,反倒引出誤會。現在我學了個乖,什麽事都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了,總不會有問題了吧?”
曜靈被對方弄得語塞起來,洪冉的話冠冕堂皇,她一時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氣氛變得有些尷尬,曜靈這才發覺,原來屋裏隻有洪冉和自己二個人了。
曜靈不免有些麵紅耳赤起來,看看門口想要出去,無奈洪冉繞個圈子,竟從自己身後繞到前頭來,端端正正,將去路堵死。
眼見洪冉麵帶微笑向自己靠近過來,沉默不語倒更叫人不安,並生出些不妙的曖昧情緒來,這是曜靈最不願意的。
情急之下,曜靈隻好勉強開口,她強作平靜地平視洪冉,問道:“現在走到哪兒了?”
洪冉輕笑回道:“快出河北地界,眼見就到山東,快近濟南府了!”
曜靈點頭,卻再也想不出什麽話來繼續,感覺到洪冉灼熱的眼神直在自己身上停留不走,心裏急得不行,卻實在沒了法子。
不想洪冉自己卻開口了:“尹掌櫃的,剛才你也聽見了,我有個兄弟今日家裏正辦喜事。他邀請咱們過去同喜,湊個樂子,中午咱們一塊過去,可好?”
曜靈立刻就回絕:“不去!我又跟他不熟,去做什麽?”
洪冉笑著哄她:“一回生二回熟嘛!再說人家也請了你!”
可惜的是,曜靈不吃他這一套:“沒有的事!人家請的是你,不是我!”
二人正在僵持,外頭湘竹簾嘩啦一聲響起,香玉搖搖擺擺地進來了。
“我的兒!有這種好事你就想不起你母親來?在船上也悶了幾日了,好容易能去個正經地方,吃頓好的,你怎麽不叫上你母親我?”
香玉笑嘻嘻地走到曜靈身邊,挽起她胳膊來,親熱地道:“好妹妹,長天白日的,隻管在這船上做什麽?快跟了姐姐我去,你大侄子這朋友人是很好的,家裏地方也幹淨,你聽我的沒錯!”
曜靈每回見這姨娘說話,就隻覺得自己哭笑不得,言語不能,什麽時候自己認了她做姐姐,洪冉變做自己大侄子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