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浪即使到了晚上都沒有平息,風靜止的時候,葉子一動不動,流浪的小貓躺在商鋪門口的空地上,懶洋洋的閉上眼睛。

路人經過的時候,會刻意抬起腳,跨過小貓,也有人會停下來,用手輕輕把它挪到一邊的台階上。

隻可惜,小貓仍舊躺在空地上,享受著店鋪裏吹來的陣陣冷風。

因為天氣轉熱,大街上的人並不多,把車子開到酒吧街時,很容易就找到了閑置下來的位置。

高晗玉帥氣的把車倒入車位,和紀驍彬一起走進了無色酒吧。

一進門,空調的涼風吹拂過臉頰,清爽的味道迅速包裹住全身。

紀驍彬滿意的眯了一下眼睛,跟在高晗玉身後坐在了吧台前。

“嘿,白老板。”吧台內一身修身西服打扮的男人對高晗玉拋了個媚眼,笑,“怎麽今天這麽有空來我們這裏玩呀。”

“心情好,帶朋友過來坐坐。”高晗玉應了一下,轉身雙臂搭在了吧台上,看向舞池。

酒吧的舞池沒有激昂的音樂,也沒有熱辣的舞蹈,有的隻是一架盡顯高貴的三角鋼琴,和一位身穿抹胸長裙的琴師。

琴師演奏著柔和的音樂,沒有駐唱,沒有和鋼琴相互映襯的伴奏,卻是那樣的孤傲,清冽。

如果不是酒吧的燈光剛好,如果不是吧台那端的酒香醉人,紀驍彬甚至會認為自己走錯了地方,誤入了別人的音樂會。

“嘿,傻了?”高晗玉用手肘碰了碰紀驍彬,他見後者對著四周都充滿好奇,猜想他以前應該極少會來這些地方,暗笑,“以後我多帶你來玩就是,今天是來放鬆的,別那麽拘謹。”

“誰,誰拘謹了!”紀驍彬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瞪了高晗玉一眼。

高晗玉拿起調酒師遞來的酒,含笑喝了一口,沒說話。

他平日喜歡穿一身白衣,來這裏呆坐,偶爾喝一小杯烈酒,然後,徒步走回離這裏隻有幾裏地的家。

所以,酒吧裏的人,很早就認識了。

他們都叫他白老板。

高晗玉不知道為何突然想著帶紀驍彬來酒吧,或許是受到白天的討論影響,在他心底,他知道紀驍彬一定會跟自己一樣,懷疑白敏儀的出現,懷疑當初那個尋找到她和眾人屍首的現場,更加煩躁沒有證據,去證明白敏儀的犯罪嫌疑。

“再來。”他把自己手中的,和紀驍彬手裏的空杯子遞給調酒師,說。

“額……這酒後勁很足的,白老板,我看你這朋友……”

“沒事,醉了,住你家。”紀驍彬知道對方是擔心自己醉了要賴在店裏,對高晗玉說。

“行啊,我家房間有的是。”高晗玉挑眉,他原本還想著怎樣把紀驍彬留下來,結果他這般說,倒是正中自己下懷,“來。”

“好嘞。”調酒師接過酒杯爽快的說,“對了,最近店裏來了幾個新的客人,也是很能喝的,今晚要他們在就好了,白老板可以跟他們拚一下,看誰能撐到最後。”

“嗯?你經常在這裏拚酒嗎?”紀驍彬聞言看著高晗玉。

作為公務人員,紀驍彬家裏一直都很反對煙酒不離手,髒話不離口的生活習性,所以紀驍彬是個極其克製的人,如果不是高晗玉偶然發現他其實懂抽煙喝酒,遇到糟心事會罵一兩句髒話,都不知道,他背地裏其實是這樣的男人。

因此,當紀驍彬問起這個問題時候,高晗玉忽然有種被女朋友抓包的錯覺,他緊張了一下,又想到對方跟自己一樣,隻是個普通的取向正常的男人,這樣問又有什麽可害怕的,便點點頭,說:“嗯,有時候是。”

“哦。”紀驍彬挑眉,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兩人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這下子更是把氣氛扔進了冰點。

調酒師尷尬的摸了摸鼻梁,剛想說什麽,抬眸就見一幫人走了進來,恰恰正是他方才提起的客人,他低聲對高晗玉說:“嘿,白老板,我說的就是他們!”

“他?!”高晗玉顯然也注意到了,他略為驚訝的喊了出來,幸好聲音不大,對方並沒有發現。

紀驍彬順著高晗玉錯愕的目光看了過去,也跟他一樣愣神。

來的人並不是什麽大人物,而是藍玉諾生前的“小夥伴們”。

為首的男人一副粗框墨鏡,鎏金項鏈在故意沒有扣好紐扣的深色係襯衣裏若隱若現,依偎在他身邊的女子一身性g感打扮,加上男人在她腰間遊走的手,很難讓人不去注意他們的存在。

兩人後麵還跟著幾個混混打扮的男女,想來也不是什麽好貨色,不然就是那些有錢花不盡的公子爺大小姐們了。

“唉,現在的人啊。”紀驍彬暗歎,他不是惋惜,也不是憤恨,隻是覺得無奈。

當下的年輕人,遊手好閑,真不識好歹。

高晗玉明白他心中所思,拍拍紀驍彬的肩膀,搖搖頭,對調酒師說:“這些人來這裏有多久了?”

“嗯……大概三周前吧,”調酒師說,“那天我們準備打烊了,結果他們這群人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打碎了我們擺在門前的展示酒不說,還吵吵囔囔的,你也知道,我們老板平日最討厭的就是來酒吧吵鬧打砸的人了。所以沒多久,我們經理就出麵邀請他們出去。”

“後來呢?”

“後來啊……”調酒師回憶著,雖然當時的記憶到現在並不深刻,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印象的。

他回想到,當時這群人高呼鬼吼,推開了酒吧經理,坐在靠近吧台邊最大的卡座裏。

為首的男人和現在的穿著打扮一樣,但是沒有戴墨鏡。

他雙眼通紅,臉上的醉暈久久未散,反而是身邊的女孩先清醒過來,歪歪扭扭的站起身子,走到吧台前對調酒師說:“要……要……要快樂,對,快樂。”

“那個,小姐,我們這裏沒有叫快樂的酒啊,您說的是飲品的名字嗎?營養快線?”

“嗯……不,不是!是……酒,是酒!”

“這……經理,我看要不我們叫110吧?”

“先不要,我想起來了,這位是那家的大少啊。”經理在扶好眾人癱坐在卡座上後,對調酒師說,“艾倫,你先去叫老板過來。”

“好。”調酒師艾倫答應了一聲,轉身進了休息間。

“然後老板和經理跟他們就好像簽訂了什麽協議一樣,每次他們來我們都必須要好酒好菜的伺候著,等他們走了,我們再按往常的規矩那樣,照樣營業。”調酒師說罷,那頭舞池已經傳來刺耳的電子樂,還有一個身穿誇張嘻哈風的男子拿著手提,似乎在調試著什麽,艾倫聳肩,說,“就像現在。”

“嗬,看樣子還是個有來頭的公子爺。”高晗玉冷笑,拍拍紀驍彬的大腿,“要不要去會會啊,紀大少?”

“來啊。”紀驍彬也站起身,說。

這夜,兩人一黑一白仿佛地獄使者的裝扮,倒給他們在前往那幫人麵前時,增添了不少煞氣。

沒反應過來的我孫子衛看著兩人靠近,以為是酒吧裏的新人,便說:“怎麽這麽久才來,過來幫我把這酒打開。”

高晗玉咧嘴一笑,紀驍彬自然猜到他心裏的小九九,輕鬆的躲到一邊,看高晗玉拿起酒瓶往上一拋,再用腳踢開瓶頸,酒霎時噴灑出來。

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否存在魔法,那酒飛出瓶子的瞬間都像有一股磁力一樣,乖巧的落入擺放在桌子上的酒杯裏。

待酒瓶裏的酒全部流幹的時候,桌子上的酒杯已經裝滿,五杯滿是酒香的酒杯和一瓶失去瓶頸的空酒瓶,就這樣呈現在眾人麵前。

“功……功夫!T朝功夫!”我孫子衛驚呆了,大讚。

“陪我們,喝一杯如何?”高晗玉坐下來,拿起其中一杯,遞到我孫子衛麵前。

“當然可以,”我孫子衛接過,喝下一口,雙手展開平放在卡座的靠背上,“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麽有趣的功夫了,您是誰?”

“我姓白,單字一個玉。這位是我的朋友,季童。”高晗玉有禮的伸出手,嘴裏卻說著假話。

“啊,白先生,季先生,你們好。”我孫子衛沒有握住高晗玉的手,而是保持原來的動作,說,“我是我孫子衛。”

“扶桑人?”紀驍彬微愣,他原以為藍玉諾的朋友,再怎麽著也是西城人,結果沒想到對方卻是來自扶桑。

“你好像很意外?”

“我隻是有點驚訝,您西城話說的這麽好。”紀驍彬一秒掩飾了自己的尷尬,說。

“那是因為藍小姐教得好,沒有她,我也不會知道,原來西城這個地方這麽好玩,漂亮。”

“藍玉諾?!”

“你,認識藍小姐?!”這次輪到我孫子衛驚訝了,他帶有警惕的雙眸盯著紀驍彬和高晗玉,說,“你們到底是誰?”

“別害怕,我們隻是藍小姐在西城的朋友,我們對你沒有惡意。”

“你們是P差。”我孫子衛眯著眼,肯定的說道,“藍小姐說,她在西城沒有朋友,隻有敵人,倘若真有人稱是她的朋友,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他們是P差。藍小姐……死了,對吧?”我孫子衛的語氣幾乎沒有一點疑惑,或者說,在他從高晗玉兩人的目光中,得悉藍玉諾已經死了後,神情和態度都變得十分平靜,似乎在說今夜月色很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