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奪權(下)

人的名,樹的影!

囂魏牟恐怖的聲名震得成胥三人七葷八素,恐懼瞬間完全攫住了他們。三個人神色突變,頭皮一陣陣發麻,不知所措地麵麵相覷,卻又一下都掉開了眼睛。

成胥嘴巴翕開,急促地喘息,顫抖的兩手在案幾上無意識地亂抹,一會兒工夫,案上已濕漉漉的盡是手汗。

楊楓那聲音不大的一句問話,直把茫然無措的成胥驚得幾乎要跳起身來,也把他的頭腦從混沌空白中一下震醒了。他畏畏縮縮的,失神的眼睛木然地偷偷一眼一眼瞟著楊楓,從緊閉的牙縫裏噝噝地吸著冷氣,吭吭吃吃地說不出話來。那副驚怖欲絕的可憐蟲模樣,叫人看了既厭惡又覺著可悲。

任征伶俐,諂媚地笑道:“我們哪有什麽對策,一切總是唯楊大人馬首是瞻。”

尚子忌忙不迭也跟著猛點頭道:“是是是,一切但憑楊大人主張,我等無不從命。”

楊楓神色一片冰冷。

範增自一旁淡淡地截口道:“不對吧。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退賊護駕事宜,本就是成兵衛與兩位分內職責,楊公子名不正則言不順,如何作得主張?”

任征在下麵捅了成胥一下。成胥這次反應倒快,從懷中取出令符,跪倒雙手奉上,沙啞地道:“楊大人,雖則大王命小將統帶禁軍,本就是殺雞焉用牛刀之意。奈何小將近日感染風寒,難以視事。咳咳,還請楊大人······呃,勉為其難,統帶全軍,咳咳,權當是看三公主麵上,為三公主安全計······”

任征、尚子忌亦跪倒在地,道:“請楊大人掌軍,主持大局,我等皆遵從將令。”

看著那幾張怯懦的帶著虛偽卑下諂笑的臉,楊楓眼裏掠過了一絲深深的疲憊,厭倦地闔上雙目。搖了搖頭,他指指桌案,向成胥揮了揮手。成胥畏怯地又偷偷撩了一眼臉色冷沉的楊楓,如釋重負地把令符放在案幾上,小心翼翼說了幾句景仰之情如滔滔江水之類的廢話,三個人蛇一樣迅速溜出了帳。

楊楓眉心糾結著,重重吐出幾口氣,隻感到胸中憋悶得難受。為了從成胥手裏奪取兵符,他原本和範增殫精竭慮作出了種種布置安排,意圖威逼脅迫從各方麵入手,軟硬兼施,逼迫成胥不得不就範。不料竟是磨利了寶劍劈柴,剛露出囂魏牟打送婚使團主意的消息,尚未有任何行動,成胥便誠惶誠恐,甚至是迫不及待自動獻出令符。

範增微眯了眼睛,拿起浸透了成胥手汗的令符,意興闌珊地搖搖頭。

楊楓突然長身一躍而起,一腳把案幾踢了出去。“砰”,案幾飛出丈餘遠,摔得四分五裂。

範增、展浪幾個人驚訝地抬起頭,看著臉色蒼白,兩眼噴著憤怒、痛苦的怒火,亮得怕人的楊楓。

“禁軍,這就是我大趙號稱精銳為諸軍之冠的禁軍中的帶兵衛!衰萎不振一至於斯。才多少年哪,武靈王赫赫揚揚睥睨天下的威風就敗光了。你們看看,這幫人身上還剩下些什麽,虛怯、懦弱、迷惘,沒有擔當,暮氣沉沉······如今的大趙,早泯了昨日之勇的大趙,究竟還能消得幾番風雨呢。”楊楓的語聲愈來愈憤恨。

帳中諸人及聞聲趕到帳外的衛士都靜悄悄的,沒人敢發出任何聲息。

好一陣子,範增悠悠地道:“當日,我們都曾質疑過,公子卻說過這麽一句話——‘隻要做起來。’怎麽,如今公子自己的心先死了嗎?”

楊楓深深吸了一口氣,回過身,定定注視著範增,終於展顏一笑道:“楊楓一時有感於衷,多謝先生提醒教誨。是的,隻要做起來。笑著,去迎接災難的禮物。”慢慢踱了幾圈,抬起頭道:“展浪,集合全軍。再請少原君和平原夫人前來。”

號角聲起,騎兵和禁軍士兵們紛紛奔向營前一塊荒蕪的空地,夕陽下,一條條長長的影子在人馬的腳下亂晃。不移時,列成了兩個方陣。

淩真已領人在搭起了支架,尚未完工的望樓基架上鋪上幾塊木板,臨時成就了一個木台。

楊楓握著令符,領著展浪、鬥蘇登上木台。展浪按刀侍立於後,鬥蘇則手執一張近一人高的硬弓,將長弓一端拄在台上,右手輕輕撥著小指粗細的弓弦。

少原君嘴唇腫得老高,帶著十餘名高手家將搖搖擺擺走了過來,含糊地罵道:“楊楓,你有什麽狗屁事,我娘是你能見的嗎?”

楊楓不等他大放厥詞,高舉手上的兵符,神色冷峻地揚聲對台下眾人道:“弟兄們,魏境馬賊肆虐,成兵衛複抱恙在身,恐前途有所疏失,負了大王重托。故,自即刻起,由我執掌兵符,統帶全軍。”

台下禁軍中爆發出一片低低的歡聲,洋溢著歡欣的氣氛。畢竟,在少原君的幾次胡鬧中,成胥孱弱無能,在軍中的威望降到了最低值,一眾軍士人人側目。而楊楓的聲名,又早在幾次鐵血殺伐中,奠定了下來。聞得由他統軍,眾人都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少原君乜斜著眼,鼻孔裏嗤了一聲道:“統個五百人就威風的,把爺叫來顯擺炫耀,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

楊楓冷喝道:“少原君,此乃我軍中,而非你的少原君府。軍中,軍令大如山。若你再不知檢點,休怪楊楓冒犯了。”

少原君雙手環抱胸前,瞪起了眼,滿嘴漏風地吼道:“楊楓,你好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你是老幾,無論在趙國,還是魏國,爺都能治死你!”回首罵道:“還不給爺教訓這個混帳東西。”

心中頗有戒懼的徐海看了看台上眼神冷酷的楊楓,驀的明白了些什麽,急著一抬手,蒲布卻已拔劍從身旁衝了出去。一下攔空的徐海悲哀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