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罡烈咽不下這口惡氣,下令讓眾將士死守營地拒不後退。起初兩日,眾人忙於收拾上次大戰的殘局,也未有太大異動,朱罡烈自知損失慘重,必要從長計議,閉門不出,以待來日。就這番過了兩三日,離國多時,孤立無援的熊月人,又顯出了敗象。

這日朱罡烈正端坐大帳中,欲要將梅熊地勢再好生查看一番,看有無可突破之處。午飯時分,早上隻吃了塊番薯的朱罡烈饑腸咕嚕,正盼著副官給他端來好飯。但擺到朱罡烈眼前的,卻隻是一碗薄粥和一碟素到不能再素的小菜。

“這是甚吃食?拿下去,換了幹飯來!”副官在朱罡烈摔下的筷子一側,已被將軍的怒氣嚇的抖如風中柳枝,但他並未照辦,而是哆嗦著跪到地上:“將軍~軍中~軍中米糧不過再維持三五日,若要長久,隻能委屈將軍食粥了。”

朱罡烈得了這話,怒睜的雙眼垂了下來:“軍士們也就吃這個?”

“將軍~”副官未敢抬頭,向上拱了拱手:“軍士們那粥~比您的還要稀一些~”

朱罡烈聽完,重重的向後坐去。他想到那日在梅雄城中的慘敗,心愛副將臨死時的擺手,樁樁件件都刺了他的心。朱罡烈長歎一聲:“未料到,我戎馬半生,不能揚名立萬,威震四方,反而是要餓死在客鄉,如我那兄弟一般了。”

副官見朱罡烈鬆了口,欲要起身替他撿起筷子,手還未伸到位,朱罡烈徒然變了臉,又怒道:“我早就派人去求援,糧草和人馬為何還未到?可是你偷懶未多派人手回去催?”

副官被拽著前襟拖拉在地上,支支吾吾的對上了朱罡烈的眼神,嚇得不輕:“下官~下官早就派了幾波人回去求援,不知為何,至今也沒個動靜。下官~下官~”

“行了!”朱罡烈不耐煩的將副官摔了出去:“下去,懶得見你。”

副官得了話,像是犯人遇到大赦一般,也顧不得疼了。慌忙起身,一溜煙就倒退出了大帳。

朱罡烈看向飯食,無心下咽。他拉開大帳走了出來,隻見眾多軍士席地而坐,麵前捧著的粗瓷碗裏,水太多,米太少,定是吃不飽的。至於小菜,就更是無處可尋。朱罡烈心下一酸,回身端了自己的飯時出來,分給了近旁的軍士。

“將軍,這使不得!”軍士接了木托盤,但嘴上可沒忘了推辭。

朱罡烈不想理會,一掀簾子自己又進了大帳。縱使是他強硬多年,可也禁不住這連番的打擊。如今糧草援軍未到,薄粥又維持不了幾日。朱罡烈暗下決心,若是再過幾日糧草耗盡了援軍還沒到,他索性就帶著眾人撤離便是。總不好讓這群賣命手下空著肚子去死啊。

任誰都沒有料到,就在黃將軍預言的第七日上,熊月人不隻沒有後退。熊月朱罡烈就靠著這份死等,又給戰局帶來了新變化。

第七日上,大興的城門守衛照常朝著熊月大營瞭望。一小兵眼尖,懟著旁的守衛道:“快看快看,熊月那邊不太對啊。”

“哪裏哪裏?”那守衛沿著小兵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煙塵驟起。分明就是熊月的援軍到了!

“壞了壞了,這可如何是好。將軍說咱們是能耗死熊月的。這下人家的援軍到了,怕是還帶了不少糧草。這仗要如何打?”

“如何打是你能想出來的嗎?”那守衛怒瞪了小兵一眼:“快些下去回報將軍,看他如何處置。事關重大,你我在此處也是白費的。”

小兵應和著下了城牆,直奔大營而去。黃將軍正和馨兒等人在主帳中籌劃是否要拆去“雲梯克”,何日接回城中百姓。正喝著茶,聊的投機。

小兵進來,不敢耽擱,直言打斷了:“將軍!不好了,熊月的援軍到了!”

“什麽?”黃將軍驚的坐直了身子:“他們派去求援的人,不是已經被咱們的探子斬殺了嗎?怎得還能來援軍?”

一旁的副官勸黃將軍莫要動怒,急急開口道:“怕是當日城中大擺土板陣時,您怕打草驚蛇的撤了探子,才讓熊月有了喘息之際,後出去的人,大概送了求援口信出去,才把援軍請來的。”

事已至此,深究無益。黃將軍擺手示意眾人離開,他和副官留在帳中,兩廂望去,一籌莫展。末了,隻得繼續下令密切探聽,先按兵不動,看看境況再定。

援軍到來解了燃眉之急,朱罡烈歡喜過後,便道出了之前被大興人算計的種種,想看看隨援軍而來的謀士們有什麽應對之策。

熊月援軍中有一謀士姓吳,最擅使些陰險計謀。來到熊月軍中,吳謀士聞聽朱罡烈演說熊月數日慘敗之因由,陷入了思索中。末了,他在一眾謀士中先開了口:“將軍,在下聞聽大興有一本叫《牧園》的奇書,上麵有好些個軍事工事的做法。您言說這樁樁件件,似那大興人並未用上太多兵力,全在用些陰損機括跟我軍周旋,在下猜測,我熊月大軍必是著了那《牧園》的道,被內裏的些許工事困住了。”

朱罡烈被吳謀士一點撥,似也有了眉目,不住點頭:“照你如此說,還真是此事。大興還召了好些工匠來援軍。那日我帶兵進城時,出來的也是個姓屋的主事,若大興所有主事都來了此地,倒真能造出這厲害的機括來,可是害慘了我軍眾多將士,就連我那副將也…”朱罡烈想起副將為他擋箭而慘死之事,不免有些哽咽,話也斷了。

“將軍,望您莫要太過掛懷!”

“將軍…將軍…”

眾人附和,朱罡烈隻得重振精神,又朝吳謀士言道:“依你看,此事該如何是好?那些個工事,可有破解之法啊?”

“將軍。”吳謀士拱了拱手:“所謂知己知彼,必能百戰百勝。在下並不知《牧園》中都寫了甚物,故而也無法窺破他們的工事。”

“那你說來何用?”朱罡烈有些惱怒。

“將軍莫急。”吳謀士慢條斯理道:“他們用工事克敵而不用人,不若我等也如法炮製。”

“哦?此話怎講?”

“將軍,請附耳過來。”

黃將軍聽了這吳謀士的耳語,起初還有些驚到,而後逐漸露出了滿意之笑,馬上就叫了個傳令副官來:“來呀,你聽我的,就如此這般…”

轉眼到了第八日上,探聽敵情的城牆守衛跟往日一樣登牆眺望,那熊月大營在來了援軍後,除了人變多了,與往日毫無二致,並無要出兵之意向。

守衛見了這架勢,也就鬆懈下來,沒有多跟黃將軍上報,想著黃將軍早就知曉了熊月來了援軍的事,無需再說。

此時無風無浪,正是梅雄難得的好天氣,但軍中的黃將軍總是坐不安穩。自從熊月來了援軍,他便總是不安,預感要有甚事情發生。為此,黃將軍這日還將馨兒等人並自己的一眾手下齊聚到了主帳中,想要讓眾人商議下該如何應對熊月援軍一事。但熊月並未有所動作,眾人也沒什麽好主意。

轉眼間晌午已過,黃將軍讓眾人先去用飯,而後再議。未想到,那隨從拉開帳門時,平地而起的大風竄了進來,裹挾著滿眼的白霧,迅速填滿了整個帳子。

黃將軍對著那靠近簾子的兵士大喊:“快放下簾子,堵好,堵好!”但話出口時,已是來不及了。那兵士一口氣吸了不少白霧,霎時頭暈腦脹,倒地不起。不得已,還是黃將軍掩住口鼻,親自拿了座下的虎皮來頂住縫隙,才阻了更多白霧進入,但霧氣竄的太急,帳中不多時就彌漫在白氣中,無處躲閃了。

木瀚卿和馨兒見過這霧,這便是傳聞中的瘴氣。馨兒和木瀚卿快速的對看一眼,便用衣袖掩了口鼻喊道:“快,這是瘴氣,快遮住口鼻,有毒!”

木瀚卿顧不得那些,拉上馨兒和屋明哲就一道躲進了櫃子中,三人悶到一處,大氣都不敢喘。

黃將軍一聽是瘴氣,也怕了。但他畢竟身為主帥,不好自亂陣腳。便接了馨兒的言語喊道:“快!能躲的都躲起來,不要出去!”

那瘴氣往下降了些,眾人有的爬了杆子,有的不知從哪裏扯了塊布將整個人蒙了起來,還有的拔了旗子,用旗子擋住自身,倒也能抵擋一二。

然而,饒是這番折騰,那瘴氣也是毒的很。有幾個平日裏身子就不爽利的,不多時吸了那麽一兩口瘴氣,還是昏迷不醒,暈倒在地。

眾人這一躲,竟然就是兩個多時辰,那瘴氣直到黃昏時分,才慢慢散開去。被困在帳子裏的人這才敢再動彈。木瀚卿和馨兒從櫃子裏出來時,見地上已有幾個人七零八落的躺著了,看那樣子,就是中了瘴氣的毒。

屋明哲在櫃子裏還抖著,被他那兩位好友硬拉了出來才算完。三個人四下找尋,終於在屏風後見到了黃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