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主事,難道要一人失足而下,全無辦法?”
這招雖不光彩,但屋明哲聽得魏輕言言此,料想必是有用的。就如她所言,身為主事,有都是法子讓土家姑娘踩空失足,不如…就在假山上動手腳吧。
想到了好辦法,屋明哲趕快起身又朝魏輕言拱了拱手:“多謝魏小姐指點一二,在下不日便要做那英雄救美之人。”
“你快些回園子吧,我也是見你癡心一片,心有所感,才點明這些,出去後不要說是我給你出的主意。”
“放心。”屋明哲笑言:“在下定不外傳。”
送走了屋明哲,魏輕言叫上了小彤:“此事不要對我爹說,不然仔細你的皮。”
小彤連連點頭,引著自家小姐回府去了。
屋明哲回了園子。那大灘的淤泥果然幹了不少,看來木瀚卿的辦法還是管用的。木瀚卿已經在讓工匠用竹片去刮那淤泥了,不多會兒就刮下了一大片。
一來二去,不過三五日,那淤泥就被曬到差不多了。木瀚卿又讓工匠拌入淤泥中大量的草木灰和活蚯蚓,這樣便能一邊搭建假山,一邊肥土了。
洪馨兒雖也知道草木灰的妙用,但沒想到捉蚯蚓去改土,到底是比人落後了一步,對木瀚卿栽植花木的能力,馨兒現在是歎服了。
這法子前幾日木瀚卿也不知道,他都是在木老主事傳他的秘書裏找到的法子。至於他怎樣在自家園圃中抓蚯蚓的艱辛,木瀚卿隻字未提。
有了足夠的土和之前用過的湖石,總算要開始堆山了。馨兒提議三位主事各自挑個角位用墨鬥把底麵畫到園子中,木瀚卿難得沒有反駁,乖乖拿著墨鬥去定點了,反倒是屋明哲有些不情願。
“屋主事,你為何還不去定點啊?”木瀚卿問道。
“我覺得,土主事的假山製式中,好像少了點東西。”
“哦?我那畫中少了什麽?”
“山頂亭。”屋明哲答。
“屋主事。”洪馨兒解釋道:“假山上造亭,本無可厚非,可那樣又會拉長工期,怕是難以交差,我才沒畫出亭子,但我是留了位置的。”
“亭者乃園之點睛處,若山頂無亭,總覺得少些趣味。我等加緊些,現下人手也夠,定可完成的。”
馨兒想了一下,屋明哲所言不無道理,便同意了他的改法。如若工期臨近還沒有眉目,停了那亭子再栽些高樹便可。馨兒點頭:“屋主事已計劃周全,這立亭之事就交予你了。”
此言正中屋明哲下懷:“也好,那大殿也要去盯了,煩請木主事土主事先在假山上費心些,我這幾日先去忙大殿窗格。”
屋明哲安排的明明白白,木瀚卿又被迫要跟洪馨兒在一處了。可這次在洪馨兒看來,木瀚卿與以往不同了許多。隻要是屋明哲不在的時候,木瀚卿對堆土栽種一事,都會直抒胸臆,屢屢都有所建樹。不再像以往一樣,洪馨兒說什麽他都要頂上一番。但屋明哲隻要一露頭,木瀚卿馬上又要跟馨兒開始鬥嘴。一來二去,馨兒都有些懷疑木瀚卿和屋明哲又因為斷袖之好攪到了一起,他木瀚卿是怕屋明哲泛酸才故意做了樣子。
可這想法沒持續多久,馨兒就又鬧不明白了。清明過後,魏小姐來了兩次,嘴上說著是來給魏大人送物,其實哪裏有那等事,不過是找個由頭再接近下木瀚卿。
木瀚卿在魏輕言來時,一麵躲閃,一麵還要跟洪馨兒理論。兩個人有一次為了在石下植什麽草,又來了一番鬥法。但差事最大,兩個人嘴上爭著沒完,手下卻沒閑著。
隻見洪馨兒用鋤頭犁出幾道溝,木瀚卿馬上就把種子播了下去,而後二人一左一右,同時推土掩種,動作整齊劃一,差點就在最中間的位置磕上了手。
待拿下手去,細看二人填埋的土層,厚度都是展平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二人是共事多年的默契同僚,連吵架都沒耽誤手頭的配合。
好巧不巧,不知那木瀚卿是有意還是無意,掩蓋草籽的事情被魏輕言看了個完完全全。木瀚卿覺得是在疏遠洪馨兒,魏輕言可不認為,兩個人這般,太像是打情罵俏的一對相好了。
然而,他倆並不是。
疑心易生暗鬼,魏輕言氣急,就差小彤又叫了屋明哲去後廳,好生囑咐他加緊英雄救美一事。
又過了幾日,假山雛形初現。洪馨兒和木瀚卿開始忙著找插石的落點。屋明哲也抽空湊了過來,同步做那山頂亭子的地基。
依例,山頂亭之地基,必要用五十斤的生鐵餅子去夯實,這假山是淤泥堆的,即便曬幹了,也應再加重些鐵餅子的分量。屋明哲卻留了心,故意隻拿了五十斤重的來。之後,他便安排了四位工匠以兩根麻繩抬鐵餅子,一下一下的開始夯土。他自己則又回了大殿那裏,約定等工匠們夯好了土再回來。
近黃昏時,屋明哲找了個由頭,提前放了那四位夯土的工匠歸家,自己則趁他人不備,把那地基土層摳出一點,塞了些草木灰進去,再填上抹好,裝作什麽也沒動過的樣子。
剛做好一切,那木瀚卿就從角廳折返回來:“屋主事,你在做甚?快些下來,有新差事。”
屋明哲做賊心虛,還好那幾位工匠將土層夯的很是平整,屋明哲才把住了邊,沒有摔下來。他穩了身子,慢慢從一側的石階上退了下來。
“木弟弟,有什麽新差事?”
“上次我等曬淤泥時,有些地鋪磚塊染了汙。魏大人說湖石這塊剩下些銀兩,讓我倆去上次的民窯辦回些新式鋪磚。喏。”木瀚卿把一個圓形雙層的小地鋪塊遞給屋明哲:“魏大人說,這雙弧磚不錯,他要的急,我們快些去吧。”
二人趁還未打烊,辦了兩車雙弧磚回來。再進宮已是來不及了,木瀚卿就將那兩車磚料先存在了自己家中。再上差時,一並拉了去,堆到了假山下的空地上。
新一天的勞作又開始了。那幾位工匠已經按屋明哲的吩咐,夯土夯滿了次數,便抽去了兩個到大殿幫忙。剩下的兩個,跟屋明哲忙活起在地基周圍插石點綴。
屋明哲知那地基已被動了手腳,故意讓工匠把石料插得別扭了些。他自己借著要看全貌的說辭,退了下來:“你們兩個擋住了。”屋明哲下來就開始喊人:“也快些下來吧。”
工匠對屋明哲言聽計從。屋明哲托腮皺眉,裝作十分不滿的樣子,不住的歎氣搖頭。
正巧洪馨兒經過,屋明哲知道,他的機會來了:“土主事,我那湖石,總感覺插的不甚秀美,可否請土主事指點一二?”
“是有些不妥。這真不好說。”馨兒揮了揮手中的鐵鏟:“我這便上去幫屋主事調下可好?”
“求之不得。”
馨兒上去後,用鏟子比劃了幾下,就知要轉角度,必要踩在地基邊上才行。看那地基麵上已經夯實,馨兒也未多想,一腳就踩了上去。可她還未站穩,隻覺腳下綿軟,身子一歪,人就摔了下去。
這假山說高不高,說矮也不矮,要真是一頭栽下來,還真是有的受了。
屋明哲依計,大步跑過去,口中還大喊:“土主事別怕!我來接你!”
然事有無常,人有崴腳。雖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這屋明哲唾手可得的一場英雄救美,卻不偏不倚的全毀在了一顆小卵石上。
差一步就跑到了山下,屋明哲腳下踩到塊卵石,一個打滑,人就摔倒在地。他身形高,手臂又長,這順勢一甩,胳膊就磕到了雙弧磚堆上。
木瀚卿聽得動靜時,恰好在山底植草。人命的大事,不容含糊,他一個飛身上前,正巧接住了從山上翻下的洪馨兒,將人牢牢抱在懷裏,順著慣性還轉了兩圈。
洪馨兒得了接應,心中由怕轉喜。她在木瀚卿懷中得以近看這人側顏,不想競比正麵遠看時要俊上數倍。劍眉星目,鼻子高挺,皮膚白皙,毫無瑕疵卻不像戲班小生那樣有脂粉氣。木瀚卿的長相棱角分明,有股子英氣滿麵之感。日光打在他身上,更是襯得人有了仙氣。看得馨兒是心中搖曳,臉頰不覺發燙:糟了,為何我看這姓木的冤家競有些臉熱?馨兒腹誹不止,更是羞得很。木瀚卿放下她後,馨兒都未敢再多看他,趕忙道謝,就要跑開。
“哎呦!”屋明哲摔得生疼,尤其是那胳膊,磕的很是難受。看到自己精心設計的好戲碼,卻被木瀚卿無意間搶了去,屋明哲是身上痛,心裏更痛,這才沒忍住叫了出來。
“屋主事,你怎麽樣?”洪馨兒趕來,彎了身子,關切問道。
“我的手…啊…”屋明哲倒了口氣:“我的手磕到那雙弧磚上的,疼的厲害。不知道會不會斷掉?”
“屋主事,你莫要亂動。”木瀚卿也過來了:“我馬上去角廳,求魏大人幫你找個太醫來。”
“木弟弟,快去,快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