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三品大員

蘇遊正算計著如何拐騙王伯當時,卻聽過道裏響起了牙齒打顫之聲,仔細看時,卻見店小二從昏迷中醒轉了過來。

蘇遊這才意識自己剛才急於找射箭之人,卻忘了善後之事;於是舉步走到縮成一團的小二身前,拉起他後便吩咐道,“你快些去報官罷!你們這客棧可夠亂的,剛才有一夥偷馬賊因分贓不均發生了火拚,如今已是死得七七八八了。”

店小二顯然不知實情的真相,但他自從醒來後就隻想趕緊找個安全點的地方保存小命,此時聽蘇遊讓他去報官,自是求之不得的,無奈剛站起來時,兩腳卻打起了擺子。

蘇遊也不去理他,隻招呼著王伯當及眾人一齊回房。

房中的燈重新亮了起來,五人分賓主落座後,蘇遊給王伯當倒了茶,又親手奉到了他的席前,再次拜謝道,“今日多虧了仁兄,若不是仁兄仗義出手,我等隻怕見不到明日的日頭了。”

王伯當自不敢受蘇遊之禮,口中謙虛道,“隻是舉手之勞罷了,先生再這般說,王勇可要告辭了。”

蘇遊隻好訕訕地回到主席,又問道,“伯當箭術無雙,真有後羿養由基之能,蘇遊若能學得伯當十之一二,今日也不至於左右支拙了。”

王伯當聽了蘇遊之語,心中自是開心,後羿和養由基那都是傳說中的人物,習學弓箭之人,誰不知這兩人的名字?隻是蘇遊想要讓自己教習箭術的請求,又著實令人為難。

來雁北聽了蘇遊之語,心中卻感奇怪,按理說蘇遊的箭術也並不差啊,畢竟他是得過自己幾個兄長指導又每日早晨勤加練習的,他現在這麽做是要拉攏王伯當嗎?

來雁北往王伯當臉上看去,卻見他滿臉為難的樣子,於是插口道,“夫君常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習武並非一朝一夕之功,王大俠能有百步穿楊之功,定是心誌堅毅之人,夫君隻怕......”

蘇遊自然聽得懂來雁北之語,也知來雁北語中雖誇讚王伯當,卻也沒有貶低自己;至少蘇遊心中是如此想的,王伯當心誌堅毅地隻學弓箭,蘇遊的博采眾長又豈是他人可能比的?

王伯當聽了來雁北不但誇讚了自己,而且替自己解了圍,遂投桃報李地說道,“嫂夫人此語不差,其實嫂夫人的劍術亦是出類拔萃的,即便剛才王勇沒有貿然出手,嫂夫人要勝他們,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來雁北點了點頭,她也有碾壓那些蟊賊的自信,但畢竟還是讓他們跑了一個。

王伯當說完來雁北和偷馬賊的交戰後,顯然也意識到這個話題會令來雁北尷尬,於是又岔開話題道,“橫波兄說起神射手,離這不遠倒還真有一個。”

蘇遊聽了他之語,倒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想到他所指何人了,“你說的是郡守唐國公?”

王伯當想不到蘇遊也知李淵之能,聽了蘇遊的斷言,不由得有些意外地點了點頭。

蘇遊卻笑道,“李使君年輕時求娶夫人竇氏,有錦屏射雀之佳話,我倒也有些耳聞的;我與他同朝為官,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這一次難免要與他打交道了。”

王伯當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事,若是按他自己的行事方法,早就一走了之了,哪像蘇遊這樣還帶報官的,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蘇遊雖然口中無奈,卻也並不把這事放在心上,無論是誰拿了天子劍,怕也如他一樣自大吧?蘇遊不想聊自己的事,於是將話題引到了他的身上,“一直還不知伯當是何方人士呢?竟這麽巧在此處相遇。”

王伯當有些赧然道,“說起來有點慚愧,其實這家客棧的掌櫃是我父親,今晚原本是我來替他值夜的,想不到竟鬧出這攤子事。”

蘇遊點了點了點頭,循循善誘道,“原來如此。我觀仁兄身懷絕技,不可能就想著一直窩在此處罷?”

“那倒不會,在這當掌櫃,那是家父的小心願,說起來我到仰慕東都的繁華,但有些事隻有羨慕是遠遠不夠的。”王伯當搖了搖頭,歎氣道。

“可是沒有門路?仁兄若是想為陛下出一份力,或是自己做些買賣,不才倒是能夠舉薦。”蘇遊心下一喜,卻不動聲色地問道。

“我倒是想靜下心來讀幾天書。小時候自顧舞槍弄棒,此時想起亦不免痛恨那時的自己,卻不知亡羊補牢,晚是不晚。”

讀書?王伯當要讀書!

蘇遊當時就驚呆了,原本他還以為王伯當想要當官或是做個逍遙的富家翁的,所以他才會往那兩條路上去引他,可現在他卻說要讀書!

蘇遊一怔之下,也隻能附和道,“不晚不晚,正所謂活到老學到老嘛。”

王伯當卻苦笑道,“前些年我便聽說長安有個牛角掛書的李玄邃,當時便想去拜會他的,但他是官我是民,我始終是鼓不起這勇氣,聽說他對《史記》有些研究,這恰是我所喜歡的。”

蘇遊想不到王伯當喜歡《史記》,一時倒不知如何開口了,難道自己也附和他說什麽“我也極喜《史記》,有空大家研究一下”之類的話嗎?

這挖坑的痕跡是不是有些重了?

好在,此時夏子騰插了一句,“其實蘇先生對《漢書》是極有研究的,他還自己寫了一本漢末的評書,名為《三國演義》,這書極為精彩。”

王伯當聽了此言,倒是眼前一亮,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蘇先生真的開始自己寫書了?方便的話,能否讓在下拜讀一番?”

對於自己喜歡,卻又做不到的事,最是容易產生崇拜心理;王伯當正喜滋滋地說自己愛讀書,然後聽到人家已經開始寫書時,頓時感覺蘇遊的形象高大上起來。

蘇遊對夏子騰這不著痕跡的一句話感激地點了點頭,然後才裝作謙虛地說道,“心中有些想法,難免便要寫出來,這大概也是讀書人的通病了。說起來我的這部書也還隻是雛形,但不客氣的說,等我這書完本之時,定會令《漢書》增色不少。”

王伯當聽蘇遊言之灼灼,更是心癢難耐,恨不得立馬讀到才好。

夏子騰見他執著,便又說道,“其實先生已有腹稿了,隻是無暇落於紙上罷了;先生,要不你這會來一段?”

夏子騰的小心思,自是想讓蘇遊加更的。

蘇遊點了點頭,卻不遂夏子騰的心願,反是從朗誦開篇詞開始,再次說起了桃園結義的故事。哪知這《三國演義》第一回都還未完,外麵已響起了喧鬧的聲音,眾人都知定是滎陽官差來了。

“我出去看看。”王伯當雖然有些無奈,還是站起了身來。

官差來的結果,自然是要查看現場,以及索拿現場人證的;即便知道結果如此,王伯當還是不得不先露頭,畢竟這個店子現在還是他罩著的。

“等等。”蘇遊先是阻攔了王伯當,隨即不慌不忙地起身研磨,又在紙條上寫了兩行字,這才在紙條中夾了張命刺交到王伯當手上,然後道,“他們要找我們四個時,把這紙條和命刺交給他。”

王伯當不明所以,又不便當麵張開紙條看的,隻好莫名其妙地走了出去。

小二似乎此時才看到王伯當,於是趕緊上前抱住了他的腳,哭喪著臉道,“少掌櫃啊,死人了,後院死人了啊。”

雖然帶著哭腔,但小二卻似一下找到了主心骨,從此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勁了。

“我都知道,你回去睡覺吧,有我呢。”王伯當拍了拍小二的肩膀,雖然他們兩人年紀相差仿佛,此時卻似父子一般,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官差顯然對王伯當也不陌生,當即拱手道,“原來是王三郎,有你在這事就好辦了。聽說那些賊人發生火拚時,這店子還住著四人,能否讓他們跟我們一起回衙門去?”

王伯當對他也行了一禮,卻麵色發苦地說道,“隻怕不太方便,他們讓我給你帶來這個。”

“這是?”領頭官差接過王伯當遞過來的紙條和命刺,舉起燈籠看了起來,而後點頭不語。

過了一會後終於下了決心,對其中兩個手下道,“老五,老六,你們兩即刻把這張紙條和命刺交給林縣令,並把這裏的情況給他詳細匯報。其他的兄弟,都跟我留下,咱們一起保護現場,還有裏麵那四人。

王伯當一愣,想不到蘇遊的信物這麽有用。

老五和老六自不多語,接過蘇遊的紙條和命刺後便翻身上馬而去;行不多遠時,兩人終是忍不住好奇,把紙條拿了出來。

隻見上麵寫道是,“或是裝作我們不存在一樣放我們離去,或是把這案子一查到底追出真凶,蘇遊。”

老五雖然鬥大的字認不到一籮筐,但紙條上的幾個字還是知道什麽意思的,隻是看完之後又不由得納悶起來,“蘇遊是哪路大神?真是懶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老六卻也有些奇怪,但他的腦子顯然比老五的好使,於是嘲笑老五道,“五哥,想知道蘇遊是誰還不簡單,看看他的名刺不就知道了?”

老五拍了下額頭,隨即念出了名刺上的頭一行字:“蘇遊,現任東南經略使兼禦史大夫,從三品......”

老六聽他念出這行字時,不由得一哆嗦,差點從馬上摔了下來。

三品大員啊,這麽大的官別說他沒見過,他們家從他這往上倒回去三輩,也沒一人見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