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7節 不是伴（1）
回到辦公室，果然。十穿承誌站在明亮的燈光下，正在欣賞著他的書櫃裏的圖書樣品，聽見腳步聲，他回過頭來，先是一鞠躬：“晚上好！深夜前來打擾，對不起了！”
“哪裏，請坐吧。”艾飛走到辦公桌後麵落座：“憐子小姐？”
“嗨伊！”加藤憐子跟在他身後也走進了辦公室，聞言上前一步。
“給我和十穿君倒一杯咖啡來。”他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哦，憐子小姐？”
“是！還有什麽吩咐？”
“剛才……剛才，是我的態度太失禮了。請您原諒！”說著話，他站了起來，向麵前的女孩兒鞠了一躬。
加藤憐子慌亂的擺擺手：“啊，不！這都是我的錯，是我笨，不能像雨宮前輩那樣……”
“算了！”艾飛一笑：“不要說這種話了。去給我們準備咖啡吧。”
“嗨伊！”加藤憐子開心的幾乎要大叫起來。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十穿承誌目瞪口呆：身為公司的最高領導，居然要給自己的秘書道歉嗎？50年代的日本，像雨宮井子和加藤憐子這樣的女秘書雖然有，人數卻不是很多，而且，不論是在家中還是在工作中。女秘書從來都是被男人呼來喚去的角色，幾乎談不上任何的尊敬而言。看見剛才的道歉戲碼，他甚至以為艾飛是在故意在自己麵前表演，不過看他一副很自然的形容，好像對這樣的道歉已經很熟悉了？這種認知立刻讓他覺得對麵前的這個年輕人輕蔑起來。
正在發呆，聽見對麵的男人出聲了：“十穿君？這麽晚到來，是有什麽事嗎？”
“啊！是的。”十穿承誌收回心神，在沙發上一欠身：“這一次冒昧登門，第一件事是為了在今天下午的會場現場，艾飛君能夠不為彼此立場所動，果敢的站出來為大和公司遭受的傷害和侮辱直言，鄙人受大和建設公司社長鬆下裝矢君委托，特來向您表示真正的感謝！”
“哪裏。”艾飛不當回事的擺擺手：“這件事在我看來，完全用不到十穿君特為來到表示感謝。不過是一種有感而發的荒唐言論罷了。而且，我始終認為，即使是在生意場上出現彼此相鬥的局麵，也可以互逞心機，各自用認為合適而有效的手段采取勝利。但是不管怎麽樣，也不應該用那樣的語言來傷害和取笑別人。”
十穿承誌微微一笑：“第二件事，不知道艾飛君對於明天的說明會，可是有什麽進一步的打算嗎？”
“誒？”艾飛立刻警惕起來，他知道十穿承誌的到來不會如他說的那麽簡單，但是，他問這個做什麽？
後者看出了他的疑惑：“請您原諒，艾飛君。就正如您說的那樣，在生意場上，各自用認為合適而有效的手段獲取最後的勝利。這本來就是生意場上不變的道理和規則。當然，最後的結果可能會因為某些原因而未必如同一開始的設想那樣的順利……”
他苦笑了一下，讓他瘦削的兩腮看上去更顯得難看：“……大和公司這一次的完敗，就如同您說的那樣，是對方采用的伎倆大大的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所造成的惡果。”
“……不過，不論是敝公司的社長先生，還是身為此次最終失利負責人的我，都絕對不能認同這樣一種意圖不耗費任何的資源，憑空獲得勝利的川崎公司的行為……”
艾飛聽到這裏，終於接上了話頭：“我明白貴公司社長先生以及同仁的心情。但是，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嗎？”
“哎！馬上就要說到了。”十穿承誌呼吸了幾次：“艾君，如果鄙人代表公司提出，和您的公司展開合作，您會同意嗎？”
“誒？”艾飛大大的愣住了。一直到加藤憐子走進來把兩杯咖啡放在各自的麵前，他才警醒：“您說什麽？對不起，我沒有聽清楚。”
“我是說，我受鬆下社長的委托，特意在這樣的時間到來，隻是為了和您商討我們之間存在的合作的可能性的。”
這一次艾飛聽清楚了：“但是……為什麽？為什麽您的公司……對不起！我說錯了，是大和公司會想到和我合作？”
“很簡單。這一次的招標會，因為時間的關係和……受到的突然衝擊。已經使大和公司完全失去了角逐下一輪的機會。甚至可以說，我們遭受了巨大的完敗！包括鄙人在內的公司同仁都認為，這種超乎意料的完敗唯一能夠再一次獲得……”
他的語句有點淩亂：“艾君，所有進入第二輪的日本公司，隻有您和您所管理的艾氏公司還有一拚的機會。所以，我們希望可以和您展開合作，一起打敗……不，請允許我修正一下。雖然這樣的話說起來非常失禮，但是，請您打敗川崎公司。”
艾飛了解的點點頭：“我明白您的意思。十穿君，對於鄙人來說，打敗川崎公司也是念茲在茲的一個願望。但是，請原諒我的失禮，這和我們之間的合作有什麽關係？”
“嗨伊！”十穿承誌既然敢來這裏提出這個看似不可能實現的提議，就早有腹案：“請允許鄙人把原因向您說明。首先說，即使艾君的公司能夠在不到24小時的時間裏提出一個相對於上一次的文案更充足的材料。哦，請您原諒我的失禮，在我剛才等待的時候，不經意間聽到了您的說話。我得承認，像這樣一種超出機場承建工程本身設計以及建造的準備書，會在經費上大大的超出預計。而這種超出，我不認為是政府方麵允許的。所以，在融資和貸款方麵，敝公司認為，如果我們雙方聯手的話，完全可以支付得下來。”
“……第二，就是資料文案的準備工作，雖然您可以另外構想出全新的文案，但是在不到24小時的準備期內。能不能最終拿出定稿？人手的不足和時間的緊迫，都是會成為阻礙您的因素。”
“……第三，貴公司即使能夠拿出相應的文案和全新的計劃書，並且可以進入第三輪，也就是最後一輪的角逐，憑一家隻有1年曆史和不到三級建設證明的經驗，我認為，這會是您的對手針對您的公司進行全力進攻的借口。而且，也是您無法回答的借口。民眾的懷疑言論，即使是極微小的，也會被極大的放大，成為您不可逾越的壁壘，堅冰。而這，也是可以和大和公司的合作解決的。”
“……第三，也就是最最重要的一點，來自政府方麵的助力，相信您也知道，建設省的副省長井上詩郎閣下，一直以來都是敝公司的被資助人。就如同鳶尾君是艾氏公司的被資助人一樣。如果我們雙方聯手的話，就可以在建設省形成強大的同盟，為最後的勝出，提供來自政府方麵的保障。”
艾飛拿起湯匙，慢吞吞的攪拌著香濃的咖啡。一直等到他說完，他才拿起咖啡，一飲而盡：“非常精彩的陳述。十穿君，確實是非常精彩的陳述。但是，我有一點不明白，類似大和公司這樣大型的，經驗和曆史同樣悠久的建設公司，在選擇可能存在的合作夥伴的時候，為什麽不去選擇那些還沒有進行說明會講解的美國公司，而是選擇我的這樣一家小小的公司呢？”
十穿承誌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簡直像是在看著一個外星人。弄得他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怎麽了？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憐子小姐，您為什麽也在這樣看著我？”
艾飛能夠提出這樣的問題，隻能說明他還不是純粹的日本人，對於日本人心中對美國人的觀感確實是不明白。就正如前麵說到的那樣，日本人在感謝美國人的提攜和幫助的同時，對這個來自西方的主子充滿了厭惡和憎恨！這種情緒幾乎是存在於所有的日本人心中的，從政府部門不願意讓美國人介入這一次的招標，又不敢阻攔他們進入招標就可以看得出來。
鳶尾信一郎沒有和他說明這樣的內情，隻是因為把他當做和自己有著同樣感情的同胞――對於這樣的問題，還用得著特意的知會他嗎？所以，他才會提出這樣一個在兩個人聽來無比荒唐的提議！如果十穿承誌和鬆下裝矢真個冒天下之大不韙和美國人合作，隻怕連公司都要在分分鍾內垮台了！
十穿承誌楞了一會兒，苦笑著站了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艾君，請原諒我的冒昧，我該告辭了。”
“等一等！”艾飛大約猜到了一點其中的緣由，有點不好意思的站了起來：“十穿君，可能是我把這件事情想左了。”
“誒？”
“我是說，如果我們要進行合作的話，您認為貴公司可以為我和我的公司提供什麽樣的助力呢？”
十穿承誌真有點搞不懂了：他到底是什麽人啊？又不好不回答，沉吟了片刻：“呃……如果我們的合作可以正式開始的話，敝公司甘願為艾君提供任何可能的幫助。不過……”
他的眼睛轉啊轉的轉了幾圈：“敝公司要求得到您的計劃書中規劃的，對於機場外圍道路的施工和建設權。”
“唔，要求倒是蠻具體，條件卻是很模糊啊！”
十穿承誌臉一紅：“更具體的條件，敝人需要向社長先生請示過之後，才能答複您！”
“那麽好吧。”艾飛長身而起：“十穿君，我非常感謝貴公司遞出的橄欖枝，相信我，鄙人也很希望能夠和大和公司這樣有經驗，有實力的公司合作。不過，請等一等……”
他看了看手表：“現在的時間的晚上的10：20分，如果到明天淩晨之前，貴公司還不能拿出可以讓我覺得滿意的合作條件的話，我隻能很遺憾的說，我們的合作怕是不能繼續下去了。”
十穿承誌迷惑的眨眨眼：“可以讓您覺得滿意的條件？艾君……”
艾飛笑了起來：“具體的，就要看貴公司的誠意了！那麽。請允許我的秘書小姐送您出去。我先失陪了。”
“誒？”在十穿承誌的注視下，加藤憐子走了過來：“請這邊走。”
這算什麽？下逐客令嗎？十穿承誌心中無比的不爽。卻也知道形式比人強，這時候自己怕是沒有意什麽可以和對方打價還價的權利，還是回去聽一聽社長先生的意見再做決定吧？“那好吧，請允許鄙人告辭！”
再回到會議室，艾豬太郎和艾幸子正坐在椅子上打盹，看得出來，夫妻二人為他擔心了一天，都有點累了。還好，現在是在8月中，天氣很熱不用擔心他們會生病。
顧忌到兩個人在休息，西尾勇行等人盡可能的放輕了腳步，生怕吵醒他們似的：“社長先生？”
打發走了十穿承誌，艾飛的心情明顯的不錯：“怎麽樣？有什麽新進展嗎？”
“哎！您需要的資料都已經準備好了。不過因為要擴大這一次的範圍，所以，我們的準備時間怕是會來不及呢！”
“把地圖拿來。”
“嗨伊！”在巨大的會議桌上展開了東京地圖，艾飛趴在上麵找了找，很快的，在多摩棱河河口的位置找到了羽田機場的位置，再在圖上尋找一番，大田區（機場所在地）通往市區的道路曲折綿延，貌似沒有什麽可以一條大路通達的痕跡，他拿過鋼筆，以皇宮所在地的位置為起點，畫出了一條歪歪扭扭的斜線：“這就是我們最終要達成的目標！修建一條從市區中心直達機場的高速公路！”
西尾勇行大吃一驚：“社長先生，這樣的話，工程的造價就會太高了！我們承受不起的。”
“我知道，所以我沒有想過要由自己買單。”艾飛微笑著雙肩抱攏：“這樣的一個建議，是那些政客們不能拒絕的。”
“誒？”
艾飛轉過身來，向周圍掃了一眼：“你們想過沒有？一條可以在市區中通行的高速公路，除了可以在速度上保證出行人的順暢和便捷之外，在提升城市的整體形象以及國家的風格上會有多麽大的意義？讓每個人都可以看到，完全由日本人自己施工，自己建造，不美國人的幫助，我們也可以完成這樣偉大的工程？諸位，這樣的政治意義和隨之帶來的民眾向心力，是花錢也買不來的哩！”
“但是……社長先生，這樣的工程，憑我們自己的能力，能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