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湯曉春猜的那樣。

在他們離開壽州之後,蔡淳確實警惕了很久。

可是一天過去之後,這種警惕就逐漸懈怠了。

畢竟王虎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把兩小王給打跑的。

而且還殺了這麽多人。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對方短時間內肯定不敢隨便進攻壽州。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還這麽警惕呢?

但最起碼警惕的人還是在城牆上看著。

兩班倒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看到三千人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這讓壽州城牆上的人立馬警惕了起來。

可馬上他們的警惕也就消失了。

因為過來的人穿著明軍的鎧甲。

“自己人,都別緊張。”

城牆上的人聽到這句話之後,一個個都放鬆了下來。

因為他們都看清了那些明軍的裝飾。

“你們是哪個部下的?”城牆上的人問道。

“沈將軍部下,過來協助防守的。”

壽州軍也不知道沈將軍是誰。

但他們相信了。

因為對方穿的衣服。

於是,他們傻傻地打開了城門。

還以為真的是其他明軍過來幫忙協助防守的。

這幫困倦的壽州軍此刻隻覺得一陣放鬆。

一下子來了三千人,幫助他們防守,這種情況下他們能輕鬆多少倍?

想到這裏,壽州的大門打得更開了。

沈磊和湯曉春對視一眼。

兩人隻是埋頭朝裏麵進。

沒一會兒,三千人都出現在了壽州城內。

剛睡醒的蔡淳聽到這話,急忙起身查看情況。

當他看到沈磊和湯曉春的模樣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兩人帶著三千人開始凶相畢露。

他們每個人的胳膊上都纏繞著一塊布。

這是彼此能夠認識彼此的通行證。

正在困倦中的壽州軍還沒反應過來,麵前三千人一起發難。

一刀過去,死了不知道多少的壽州軍。

“賊寇打進來了!”

蔡淳大聲地喊道。

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一切都沒用了。

壽州軍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三千人就衝進了他們的營帳。

看到人就殺。

連蔡淳都沒有幸免於難。

因為他是主將,自然是優先對付的對象。

沈磊親自來到蔡淳麵前,帶著殘忍的笑容。

“你他媽的殺了我這麽多弟兄,現在我來幫我的弟兄們報仇了!”

隨後一刀下去,蔡淳的腦袋滾落在地。

死不瞑目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沈磊。

成王敗寇,沒什麽好說的。

沈磊也不可能被這種眼神給嚇住。

他一腳把腦袋踢進了人群中。

來往的士兵們一腳又一腳地踩了上去。

沒一會兒,就變成了肉泥。

當三千人全部進入壽州之後。

在外麵埋伏的兩千人也瞬間朝著城門衝了進來。

城門關不上了,因為已經被湯曉春控製。

整個壽州都傳來了慘叫聲和喊殺聲。

短短一個時辰,壽州淪陷。

當四個城門全部變成沈磊和湯曉春的人之後。

兩人來到南城門,相視一笑。

從今天開始,壽州是他們兩個人的了。

當壽州淪陷之後,緊跟著淪陷的,就是廬州。

黃德勝和廬州軍最終還是沒有守住。

他們沒吃沒喝整整兩天的時間,完全堅持不下來。

外麵的賊軍精神滿滿,曹斌和劉張弛兩人的部隊輪番進攻。

在這種車輪戰之下,雖然損耗巨大。

但最終還是攻破了城門。

廬州總兵孫燦拉著要送死的黃德勝,逃離了廬州。

“拉著我幹嘛,我要和廬州共存亡!”

黃德勝已經沒臉去見朱慈烺了。

朱慈烺交給他的任務,他一個都沒完成。

去馳援安慶府。

安慶府被攻打。

退守廬州,廬州被攻打。

知恥而後勇的黃德勝帶著孫燦再次把廬州奪回來的時候。

黃德勝本以為自己能鬆口氣。

沒想到卻敗在了後勤上。

如今,廬州再次被奪。

他還有什麽臉麵去見朱慈烺?

“你跟廬州共存亡,老子不想!老子才是廬州的總兵,他媽的你死了老子死不死?”孫燦大聲地罵道。

“可是……可是……”

性格一向如同鋼鐵一般的黃德勝,此刻忍不住哭了起來。

孫燦抱著黃德勝道:“別怕,沒什麽好丟人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先走,先走!先去見太子殿下!”

至此,安慶府,安慶府下轄所有州縣,以及鳳陽的壽州,如今已經全部成為起義軍的地盤。

旁邊的南京,岌岌可危!

……

鳳陽的陳紹華和龐軍業還不知道壽州和廬州被攻破的消息。

如今兩人更擔心另外一件事。

長淮的指揮使被太子殿下給抓了。

而且太子殿下還要殺了柏俊義,這怎麽能行?

一旦真的殺了柏俊義,那江南柏家能同意嗎?

到時候不得弄個滿城風雨?

“太子殿下終究還是太心急了,居然現在就對他們動手,不行,絕對不能讓太子殿下現在動手!”

這是兩人如今一貫的想法。

他們絕對不能讓朱慈烺現在動手。

當他們趕到太子行宮的時候,才發現太子行宮已經圍滿了人。

顯然,太子殿下要對柏俊義動手的消息,已經傳播了出來。

還沒等兩人進去,就看見一個大人物也出現在了太子行宮內。

隻見一個麵白無須的老人,從馬車上下來。

旁邊攙扶的居然是懷遠衛指揮使牛定輝,以及鳳陽中衛指揮使郭武。

跟在這群人身後的,還有鳳陽左衛指揮使邢永傑。

三個指揮使,加上一個守備太監。

全部都出現在了太子行宮內。

陳紹華和龐軍業見到這群人之後。

立刻慢了半個身位。

因為事情比較緊急,這幫人見麵之後也沒有顧得上寒暄。

一起衝進了行宮內。

剛到後院,就看到長淮衛的大小官員全部跪在了地上。

朱慈烺在主位坐著。

在朱慈烺的旁邊,還坐著一個中年人。

這個人在場的各位都認識,孫傳庭。

大明的傳奇將軍。

也因為孫傳庭的原因,整個大明才能堅持到現在。

“臣等參見太子殿下!”

“老奴參見太子殿下!”

這群人來到朱慈烺麵前之後,立刻下跪道。

“孫大人,本宮說得不錯吧,本宮就說這些人肯定會出現在本宮的行宮。”

“太子殿下果然料事如神。”孫傳庭在旁邊笑道。

兩人笑得出來,可其他人卻一句話都笑不出來。

杜大初看了看身後那些指揮使們。

他們頓時開始後退。

來之前杜大初就已經和他們說好了。

今天在行宮,所有人都不得插話,讓杜大初自己來。

“太子殿下,老奴前幾日身體不好,所以沒有來覲見,還望太子殿下見諒。”杜大初道。

“見諒見諒,本宮當然見諒,畢竟杜公公離開皇宮時間太久了,並不知道如今皇宮裏麵的情況,對本宮這個太子殿下並不看重,本宮也是理解的。”

朱慈烺根本沒有和對方虛與委蛇。

開口就讓杜大初打算回旋的想法徹底落空。

杜大初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

不管他在鳳陽的權力有多大。

不管被多少人稱呼土皇帝。

可真正地麵對朱慈烺和崇禎,他的姿態就必然會放得極低。

因為太監的所有權力都是皇家賦予的。

沒有了皇家,他們什麽都不算。

這也是為什麽曹化淳會如此聽命朱慈烺的原因。

因為他很明白這一點。

可顯然,杜大初貌似有些不明白這一點。

“太子殿下言重了,奴才這幾日的身體非常虛弱,今日才勉強能下地,但凡奴才還能動,必然來看太子殿下。”

這話就是屁話了。

朱慈烺去了這麽多城市。

又不是沒有遇到過身體欠佳的。

有一個都快死了,還讓府邸下的人抬著來到朱慈烺麵前。

甚至還要站起身下跪。

對此,朱慈烺不介意讓對方回去休息。

可杜大初這氣色,除了麵色蒼白了一點,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麽問題。

不過朱慈烺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長時間。

直接問道:“杜公公不好好在家裏養病,來本宮這裏做什麽?”

“聽說殿下抓了長淮衛的指揮使,奴才想知道是什麽情況?”

“怎麽,本宮抓個指揮使,和你有什麽關係?”

“殿下有所不知,陛下讓奴才來這裏當守備太監,自然有監察所有指揮使的責任,如今長淮指揮使被殿下抓起來了,肯定是有原因的,奴才也想知道為什麽,以便長個教訓,以後監察的時候才能不犯。”

“那真是有勞杜公公了,杜公公在一旁看著吧,正審著呢。”

杜大初還沒反應過來。

曹彰就上前把他扶了起來。

這裏不是皇宮。

朱慈烺非常貼心地給了杜大初一個椅子,讓他在那裏坐著看。

杜大初身後的指揮使們則默默地站在杜大初的身後。

至於陳紹華和龐軍業。

當兩人看到杜大初和朱慈烺之間的交鋒,他們就明白,這一次朱慈烺肯定要動手了。

兩人便沒有繼續管。

也站在一旁看了起來。

柏俊義似乎沒想到,哪怕杜大初來了,太子殿下還是沒有把他給放開。

本來是打算說一些狠話,可想到麵前的太子殿下名聲似乎不太好。

尤其是那些說狠話的,在太子殿下手裏就沒有能活下來的。

便也放棄了這個想法。

曹化淳來到柏俊義的麵前。

麵色嚴峻地問道:“柏大人,根據咋家的調查,整個長淮有士兵四千八百人,約七萬五千畝土地。”

“可如今有一萬畝的土地並沒有確切人選。”

“本應該四千八百人,但根據咋家的調查,長淮在冊士兵僅僅隻有一千九百人,你作何解釋?”

柏俊義抬頭看了一眼曹化淳。

聲音冷漠道:“都跑了。”

“跑到了哪裏,那這一萬畝地如今又是誰的?”

“不知道。”

“柏大人,一句簡簡單單的不知道,可就有些糊弄人了,咋家還是建議你老實說話。”

曹化淳的數據都是自己跑出來的。

人數也是自己一個一個估算出來的。

這麽一估算,才知道這裏麵居然有這麽多的貓膩。

有問題的,又何止是這一萬畝的土地。

按照當地人說的,七萬五千畝土地。

七萬畝都在這幫官員的手裏。

柏俊義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抬起頭看向了杜大初。

杜大初隻是神色嚴肅地看向他。

“問這些做什麽,曹公公難道不知道這些土地在哪嗎?”

“咋家可不知道,咋家需要柏大人你說出來。”

“既然這些土地的繼承人都跑了,那自然就把土地給收回來了。”

“收到了哪裏?”

“衛所裏。”

“可有人種植?”

“有。”

“誰?”

“佃戶。”

“這些佃戶又是誰請的?”

柏俊義再次沉默了起來。

顯然,曹化淳是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

杜大初這個時候終於沒忍住站了出來。

“曹公公,如今大明這個情況相信爾等比我們清楚,問得這麽詳細又做什麽呢?”

“杜公公,先如今是咋家在問話,還請你不要插嘴!”曹化淳斥道。

杜大初頓時胸口憋了一口氣。

他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在整個鳳陽府作威作福了這麽多年。

這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小太監這麽斥責。

對於杜大初來說,曹化淳確實屬於小太監。

見到朱慈烺的目光也朝自己看來。

杜大初頓時閉上了嘴巴。

柏俊義隻能道:“衛所請的。”

“好,那請問柏大人,既然這些土地有人種植,那麽每年的糧稅為何沒有上繳?為什麽冊子上說的是這些土地都變成了荒地?明明這些土地都有人種植,種植出的糧食,如今在哪裏?”

柏俊義閉上了嘴巴。

他不用說,但在場的人都知道在哪裏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把這些肮髒的行跡暴露在了太陽下麵。

朱慈烺仍舊和孫傳庭聊著些什麽。

似乎並不在意柏俊義說了什麽。

朱慈烺的這種行為,讓在場的其他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們弄不明白朱慈烺到底想幹什麽。

曹化淳繼續開始問了起來。

他隻問了一萬畝的土地,這裏麵還有六萬多畝的土地。

這些土地登記在冊的信息全部都是荒地。

可明明有一大半,都有人在種植。

那麽奇怪的是,這些土地種植的糧食去了哪裏?

為什麽沒有按照時間納稅?

從頭到尾,詢問了所有長淮衛的官員。

這裏麵也包括了長淮縣衙的知縣。

所有人都語焉不詳,要麽就閉嘴不答。

但他們不用回答。

因為曹化淳早就已經把所有的信息都記錄下來了。

包括和那些土地上老農的對話。

他們說完之後,曹化淳還特意在當地按照他們說的信息對照了一下。

發現他們說的都是對的。

把這些信息念出來之後,繼續質問這些官員。

這些官員仍舊閉口不答。

顯然,他們是默認了。

曹化淳點點頭。

看到這幫人低著頭不說話,證據也已經擺放在他們麵前了。

無法反駁。

哪怕不回答也沒有關係了。

反正事實情況清楚。

“太子殿下,如今事實情況清楚,請殿下裁決。”

“裁決什麽?吞並土地,不納稅,在本地作威作福,在冊士兵不足,吃空餉,之前麵對別人的時候,本宮是怎麽做的?”朱慈烺質問道。

“殺無赦!”

“既然如此,那就都砍了。”

朱慈烺說完之後,繼續和孫傳庭聊天。

聽到這話,柏俊義的臉都綠了。

什麽情況?這就要把他給砍了?

“等一下,下官不服!”

“不服?你為何不服?按照大明律法,你做的事情夠誅九族了,本宮心善,不誅你九族,居然還不感恩戴德?”朱慈烺冷冷地看著下方的柏俊義。

柏俊義再次看了一眼旁邊的杜大初。

隨後道:“自古以來所有人都這麽做,憑什麽隻砍我?”

“那你糾結富戶想要暗殺朝廷命官,這事又怎麽算?”朱慈烺問道。

“那些事情都是那些富戶自發組織的,與我何幹?”柏俊義還在辯解。

聽到這裏,朱慈烺是真的笑了。

“好好好,自發組織的,看樣子他們的證詞你是不打算承認了,隨便吧,砍了吧!”朱慈烺再次揮揮手,他懶得聽對方的辯解。

就在這個時候,在旁邊坐著的杜大初安耐不住了。

“等一下!”

“你算個什麽狗東西,讓本宮等一下?給我砍,現在就砍!”朱慈烺突然站起身,大聲罵道。

“是!”

王琦光抽出大刀,第一個朝柏俊義的腦袋上砍去。

柏俊義還想辯解什麽。

可惜他沒有機會了。

隨著腦袋落地的那一刻,杜大初的內心也跟著顫了一下。

在場的所有人內心都跟著顫了一下。

他們好像也沒想到,朱慈烺居然會這麽的狠心。

想也不想就直接把一個指揮使當場斬首了。

整個行宮在這一刻都安靜了下來。

隻有朱慈烺仿佛慘無人道的聲音。

“本宮這麽善良,為了天下操碎了心,你們這些貪官都給本宮去死,砍,給我砍!”

“殿下,放過下官吧。”

“這都是指揮使讓我們幹的啊!”

“還有杜大初,這都是杜大初讓我們幹的,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啊!”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官員腦袋開始落地。

終於有官員開始忍耐不住這股壓力,直接把杜大初給咬了出來。

聽到這裏,朱慈烺急忙道:“停!”

王琦光鬆開了手中的刀。

所有人看向剛才說話的那幾個官員。

“說,這和杜公公有什麽關係,如果你們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本宮誅你們九族!”

“等一下!”

杜大初又忍耐不住了,大聲道。

朱慈烺有些不耐煩地看向杜大初。

“你這老太監怎麽回事?繼續多嘴就給我滾出去!”

杜大初沒想到,麵前的朱慈烺對他居然沒有絲毫的尊重。

作為皇宮裏的老太監。

年齡又這麽大。

哪怕是崇禎看到他,估計都要說一聲大伴。

朱慈烺居然這麽對他說話?

可偏偏,杜大初還不能說什麽。

隻能卑微地站起身,對朱慈烺道:“太子殿下,這幾個官員為了活命,已經開始胡亂攀咬了,太子殿下可千萬不要相信他們!”

“是嗎?是不是胡亂攀咬,本宮問一下就知道了,如果他們真的胡亂攀咬,本宮自然會給杜公公申冤!”

“那就好,那就好,那太子殿下,老身有點不太舒服,就先行離開了。”

說著,杜大初便站起身,在牛定輝的攙扶之下,離開了行宮。

朱慈烺並沒有阻攔對方。

那幾個官員看到杜大初離開之後,他們的額頭開始見汗了。

下一刻,這幾個本來打算攀咬杜大初的官員,全部都沉默了起來。

無論曹化淳怎麽問,他們都閉口不言。

朱慈烺頓時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他走上前,望著這幫官員,冷冷道:“剛才你們說這事和杜大初有關係,現在告訴我,這和杜大初有什麽關係?如果你們真的能夠說出個子醜寅卯,本宮就饒恕你們的罪過!”

幾個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閉上了嘴巴。

沒有一個人說話的了。

朱慈烺笑了起來。

“杜大初啊杜大初,沒想到你影響力這麽大,隨隨便便就能讓他們閉上嘴巴。”

朱慈烺又看向那幾個官員。

“讓我來猜一猜,杜大初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威脅了你們呢?”

朱慈烺湊近他們,甚至彎下腰,仔細地觀察著他們幾個人的表情。

“家人?”

果然,說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幾個官員的表情都有了一瞬間的變化。

但很快,他們的表情再次恢複到了剛開始的決絕。

不過,他們的決絕同樣也沒有堅持多久。

朱慈烺對幾人道:“你們的家人,已經被本宮接到行宮了。”

話音剛落,那幾個官員頓時抬起頭,一雙眼睛死死地看著朱慈烺。

“殿下說話可當真?”

“如果殿下說的是真的,爾等就是真的死在這裏又如何?”

“殿下如果說的是真的,哪怕我們說出真相,殿下立刻把我們處死,我們也心甘情願!”

三個官員立刻表態。

朱慈烺隻是揮揮手。

黃麒英從行宮後麵出現,他的身後跟著一群婦人和小孩,甚至還有很多家丁。

朱慈烺早就已經不是曾經的朱慈烺了,早就在剛才,他就想好了用這些家人威脅這些官員說出真相。

但讓他們怎麽也沒想到的是,杜大初居然已經開始用這個辦法威脅了對方的家人。

不過此舉,反倒是讓朱慈烺弄巧成拙了。

當這幾個官員看到他們家人的那一刻,一個個頓時激動了起來。

但同時懸著的那顆心也放下了。

“你看,本宮真的是個大善人,早就在剛才便想到了你們的家人很有可能會被報複,所以特意把你們的家人給保護起來了。現在,你們可以說了嗎?”

看著朱慈烺那張年輕,且清澈的眼睛。

這幫官員最終歎了口氣,終於慢慢地說出了真相。

其實真相很簡單。

他們這幫小官員,最多隻能在那些被巧取豪奪的田地上撈得一點點的好處。

大多數好處,幾乎都被那些指揮使和副指揮使給搶走了。

那些指揮使把好處給拿走之後,又分了一半給杜大初。

因為杜大初是守備太監,在鳳陽的權力很大。

他們的事情害怕被杜大初匯報上去。

所以才開始給杜大初行賄。

剛好杜大初也不是什麽好人,就接受了他們的行賄。

隨後就是幾乎每年都在接受這幾個指揮使的行賄。

一直持續到現在。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幹過多少壞事,幾乎數不勝數。

光是這幾個官員口中說出來的那些事情,就足夠槍斃那些家夥幾百次。

“你們確定你們說的屬實?在場的,還有誰能說出他們幹過的壞事的?先說好,你們說出來的那些事情,我們都要去證實,如果你們說的是實話,死罪可免!如果是騙本宮,滿門抄斬!”

“不敢不敢,罪臣說得句句屬實!”

於是,幾十個長淮的官員,每個人的嘴中都說出了一個罪狀。

而且不僅局限柏俊義。

畢竟柏俊義已經死了,這其中就包括了杜大初,懷遠衛指揮使牛定輝,鳳陽中衛郭武,鳳陽左衛刑永傑,以及留守衛和皇陵衛那幾個指揮使,也一個都沒跑掉。

隻不過罪過或大或小罷了。

曹化淳和曹彰在那裏記錄。

誰說的,說了誰,說了哪些事情,何年何月何日,與誰說,都記錄得一清二楚。

記錄完了之後,朱慈烺讓曹化淳開始調查。

“記住了你們這些人,如果這裏麵有造假的,那就別怪本宮對你們不客氣,王琦光,把他們先關起來。”

事情剛結束,朱慈烺剛打算休息。

突然,龐軍業來到朱慈烺麵前道:“太子殿下……”

“你也是來求情的?”

對於那些官員說的事情,朱慈烺最奇怪的一件事情就是,他們說的那些罪狀中,沒有一件是陳紹華和龐軍業的。

這兩人在鳳陽似乎前所未有的幹淨。

當然,這和他們兩人來這裏沒兩年或許也有一點關係。

但一兩年的時間,什麽事情都沒幹,朱慈烺不相信。

他們一個是鳳陽衛的指揮使兼鳳陽衛總兵,還有一個是鳳陽知府。

這麽大的兩個官,和其他指揮使頻繁接觸。

這裏麵沒有貓膩朱慈烺是不可能相信的。

龐軍業急忙搖搖頭說道:“太子殿下,下官可不是跟他們求情的。”

“那你來做什麽?”

“鳳陽府外來了六千殘軍,似乎是京營的兵。”

“京營的?”

聽到這句,朱慈烺拉過旁邊的馬,就迅速的朝著外麵衝了過去。

龐軍業甚至來不及說下句話。

天雄軍的親兵見到朱慈烺跑開了,他們也急忙跟在了朱慈烺的身後。

剛到鳳陽府城門,朱慈烺就看到一大群人湊到了一起。

天雄軍的醫務兵已經上前,開始幫忙包紮了。

黃德勝滿臉頹廢地站在那裏,和另一個中年男人在聊著什麽。

當朱慈烺出現在這裏之後,黃德勝立刻上前,雙膝跪地。

“太子殿下,卑職沒能完成任務……請太子殿下責罰。”

朱慈烺下了馬,仔細地看了兩眼黃德勝。

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渾身上下都是傷痕,連臉上都沒有一個好的地方。

可以想象廬州的戰役多麽的艱辛。

曹斌和劉張馳兩個人,加在一起十四萬大軍。

壽州的後勤又被切斷的情況下,能夠堅持到現在已然不易。

“參見太子殿下。”

孫燦走上前,語氣有些惴惴不安。

“你是?”

“在下廬州總兵孫燦。”

孫燦和黃德勝一樣,渾身上下都是傷。

這兩人守城的時候,估計都下了死功夫。

可是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沒有辦法。

“什麽情況?”

朱慈烺問道。

黃德勝道:“賊首兩路大軍進攻廬州,兩小王進攻壽州,雖然壽州在王虎將軍的防禦下成功守住,可王虎將軍離開之後,兩小王進攻了後勤部隊,穿上他們的衣服再次進攻了壽州,壽州告破。”

王虎回到鳳陽之後,和朱慈烺報告了一聲。

便繼續偵查鳳陽周圍去了。

並不知道壽州的事情。

因此,所有人才知道壽州已經告破。

聽到這裏,朱慈烺歎了口氣。

怪不得這幫賊首最終能夠攻破大明。

原來他們這麽強大。

這讓朱慈烺有些懷疑,自己這一萬人,是不是真的能夠打退這五路反賊了。

“先下去治療。”

朱慈烺沒有多說什麽,在確定黃德勝沒事就好。

黃德勝跪在地上久久沒有起身,渾身顫抖。

“非你之責,黃將軍,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王琦光,帶黃將軍下去休息一下。”

王琦光上前把黃德勝給拉起來,朝著鳳陽府走去。

黃德勝自命清高已經不是一年兩年。

他本身就是京城京營的統領,位高權重。

第一次跟在朱慈烺身邊的時候,對朱慈烺甚至有些不信任。

可隨著跟在朱慈烺身邊時間久了。

又打了這麽多次的大仗。

以少勝多的例子數不勝數。

這讓黃德勝以為,不管多少人,隻要裝備沒問題,守城肯定也沒問題的。

一千人守一萬人都有過。

三萬人守十四萬,怎麽不行?

可沒想到就是不行。

這一戰,把黃德勝的尊嚴給狠狠的踐踏了。

“王兄,為何我不行?”

黃德勝望著王琦光。

言語裏滿是失落。

“黃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切莫對此事過於看重。”

“可是我沒有完成太子殿下交代的任務......”

“太子殿下不會怪罪你的。”

黃德勝沉默了。

如果朱慈烺能夠怪罪於他,他的心裏倒還好受些。

這代表朱慈烺承認他的能力。

偏偏朱慈烺一句話沒說。

甚至還讓王琦光安慰她。

這不就代表著朱慈烺也覺得他的失敗很正常嗎?

這句安慰把黃德勝的自尊打的稀碎。

見此王琦光隻能繼續安慰。

旁邊的陳紹華和龐軍業聽的一清二楚。

壽州沒了。

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賊首攻破了。

一開始他們聽到壽州被防守下來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吃驚。

“我就說吧,不管太子殿下的天雄軍是否真的厲害,也不可能輕易是那幫反賊的對手,那幫反賊就沒有一個吃幹飯的。太子殿下的那些士兵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龐軍業在旁邊說道。

陳紹華沉默不語。

隻是看著那個在哭泣的四十歲中年男人。

讓他更沒有想到的是朱慈烺的耐心。

從剛才麵對長淮衛指揮使的事件來看,

朱慈烺應該是一個冷血殘酷的人。

卻沒想到他也有溫柔的一麵。

陳紹華忍不住在想,如果他和龐軍業也在朱慈烺的手下。

他們取得成功的機會會不會比在這裏當一個知府和總兵要多的多?

“這下子這幫天雄軍沒什麽好吹噓的了吧,他們也都不過如此。”

就在龐軍業還在吐槽的時候,旁邊的陳紹華一語驚醒夢中人。

“龐將軍,你還是別在這裏看笑話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兒。”

“什麽事兒?”

“壽州是我們鳳陽下轄管轄區,如今被反賊攻破,太子殿下會找誰的麻煩呢?”

一句話頓時讓龐軍業清醒了起來。

“接下來太子殿下肯定會根據這件事情找我們的,等著吧。”

“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我們手裏又沒有兵,兵都被七衛一所的人掌控著。”

龐軍業有些著急的說。

原來鳳陽府的總兵和知府手裏是沒有兵權的。

怪不得他們在守備太監和其他指揮使麵前一點兒麵子都沒有。

“那你要去和太子殿下說,跟我說可沒什麽用。”

說著陳紹華轉身離開。

......

回到懷遠之後,

杜大初是越想越氣。

他相信他轉身離開太子行宮的那一刻,那些官員肯定都明白了他是什麽意思。

可沒一會兒牛定輝就回來了。

看到牛定輝回來的這麽快,讓杜大初有些不好的預感。

“你怎麽回來這麽快?什麽情況?”

“幹爹,不好了,剛才去了趟長淮。長淮衛所上下所有官員的家眷全部被太子殿下給帶走了。”

“所有?”

“沒錯,哪怕是一個衙役的家眷都沒有了。”

杜大初一躍而起,怒拍大腿。

“這個朱慈烺簡直欺人太甚!難道他不知道把人給逼急了,他也撈不到任何好處的嗎?”

牛定輝在旁邊小心翼翼的問道:“幹爹,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你就會問我怎麽辦?你沒有腦子嗎?趕緊給我想想怎麽辦?”

郭武和刑永傑在杜大初的身後。

兩人此刻也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們都沒想到這個太子殿下居然會想得如此周到。

甚至都猜到了杜大初從行宮離開的那個動作是在威脅那些官員的家眷。

如今他們的家眷都被太子殿下帶到了行宮。

那杜大初還如何威脅他們?

“搖人吧。”

郭武突然開口。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向郭武。

郭武咬著牙說道:“太子殿下所有兵力總共才一萬,而且這一萬兵力都是要用來攻打五路反賊的。相信太子殿下也不會跟我們硬拚,隻要我們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在一起,又何怕他?”

這一刻整個衙門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起來。

其他人不敢隨便去應和郭武的這個想法。

一旦真的按照郭武的想法這麽做,

豈不是代表他們要謀反?

謀反是什麽後果就不用多說了。

更何況他們和五路反賊都有仇,真的謀反。

他們麵臨的敵人就是朝廷和五路反賊。

可如果他們不這麽幹,一旦朱慈烺對他們動手,

就會立刻陷入被動當中。

他們手底下的兵可不會主動前往天牢去拯救他們。

杜大初咬著牙,整個人都露著一股狠勁。

“好,我們就按照郭武的想法辦。”

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杜大初。

可很快他們也想通了。

如果不這麽幹,他們每個人都會被太子殿下給抓走。

到時候在天牢裏豈不是他太子殿下說什麽就是什麽?

憑借他們這些年做的事情,朱慈烺斷然不會讓他們活下來。

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小命。

於是,牛定輝再一次離開了衙門。

並且帶走了衛所的夜不收,讓他們前往各個衛所報信。

兩個時辰左右。

京城剩下的七衛一所全部都聚集在了一起。

按理說這些地方的士兵加起來應該足足有將近五萬。

可當這些士兵全部聚集起來之後,才發現他們的人數僅僅堪堪兩萬。

說明每個地方都有一半的地方在吃空餉。

隨著這幫人都聚集在懷遠

杜大初知道,覆水難收。

他們不一定非得造反,隻要讓朱慈烺知道他們不是好惹的,並且忌憚他們就行了。

果然如同郭武猜測的那樣。

天色近黃昏之時。

天雄軍的朱老三帶著一千人馬來到了懷遠。

他們來這裏不為了別的事兒。

隻是為了把杜大初給帶走。

可這個時候懷遠的城門緊閉。

連城牆上看守的士兵都沒有。

朱老三在城牆下麵大聲喊道:“給老子開車門,你們在做什麽?難不成你們想造反不成?”

可是喊了半天依舊沒有任何一個人出現在城門口。

朱老三冷冷的說道:“再不開城門視為叛國!”

等待了一段時間之後,朱老三明白了什麽。

他帶著自己的一千人先撤退離開了懷遠。

朱慈烺得知這件事情之後,神情冷漠道:“通知下去,懷遠衛所叛變,守備太監杜大初叛變,召集所有人馬,前往懷遠,捉拿叛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