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來到地頭的時候，正有一批佃戶在種春稻。
他走上前，看著這幫佃戶。
佃戶的數量不多，年紀都偏大。
看起來很是勞苦。
曹化淳走上前。
對著麵前的一個佃戶問道：“這是你們的土地嗎？”
麵前的佃戶看起來四五十歲。
年齡挺大的。
卻仍舊麵朝黃土背朝天。
這就是這個年代的悲哀。
所有人都生活的苦哈哈的。
麵前的佃戶望著曹化淳。
開口就是滿嘴的大黃牙。
“這位大人莫不是取笑我們。”
“此話怎講？”
“我們哪有自己的田地？這些田地都是大老爺們的。”
曹化淳聽到這裏皺了皺眉。
“大老爺們都是誰？”
“還能是誰，這都是衛所那些大人的。”
說完之後，老佃戶就繼續幹起了自己的活。
他們似乎早就已經認命了。
麵前的土地不是他們的，卻仍舊要仔細地幹著。
曹化淳繼續問道：“那你們自己的土地呢？”
早在洪武時期。
朱元璋就給所有士兵都分了土地。
這些土地是能繼承的。
按理說隻要是老鳳陽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土地。
除非麵前這些人不是鳳陽本地人。
可他們操著一口鳳陽話。
怎麽看都是本地人。
這二百多年大多數土地都在經曆戰火。
唯獨江南這一代相對安穩很多。
所以這幫人是流民的可能性也不大。
麵前的老佃戶聽到這裏。
表情頓時疑惑起來。
“大人真的在取笑我們嗎？我們的土地早在上一輩就賣給了那些大老爺們。”
“為什麽要賣給他們？”
“朝廷的糧稅越來越高，我們給不起。給不起就要進大牢，想不進大牢就隻能把土地賣掉。”
“所以你們就把土地賣了？”
“何止是我們，整個鳳陽所有的人都把土地賣給那些大老爺們了。”
“你們交多少稅？”
“交多少稅我們已經不知道了，反正每年的收成根本不夠交稅的。”
曹化淳沉默了。
這不僅僅是鳳陽那些官員的問題。
還有朝廷本身的重稅。
才讓這些士兵甚至很多百姓流離失所。
可現在的問題是。
朝廷幾乎很少能夠收到這些官員的賦稅。
這些官員又強取豪奪的百姓和這幫士兵的土地。
那麽這些稅都去了哪裏？
曹化淳在田地上走訪了許多正在勞作的百姓。
這裏全是佃戶。
沒有一個是擁有自己土地。
也就是說整個長淮的土地都被衙門的官員給霸占了。
旁邊的官員見此忍不住歎了口氣。
“怪不得太子殿下讓我們來調查此事，不來調查又怎麽能知道這種情況？”
“都記錄在冊了嗎？”曹化淳問道。
幾個官員點點頭。
晃了晃手中的書冊。
“全部都記錄在冊了。”
“走吧，我們該回鳳陽給太子殿下一個交代了。”
一群人轉身剛打算離開。
突然一幫百姓裝扮的家丁拎著木棍衝了過來。
他們看到曹化淳之後。
將近上百人，直接把曹化淳圍了起來。
“就是你們要收我家的土地。”
為首的一個家丁指著麵前的曹化淳問道。
這句話把曹化淳問得莫名其妙。
他們是來丈量土地的，什麽時候要收回土地了？
而且這些土地不都是那些官員的嗎？
跟這些家丁又有什麽關係？
一股非常濃重的陰謀味散發了出來。
因為曹化淳的行為是公開的。
是朱慈烺讓他過來的。
整個鳳陽都知道曹化淳要來丈量土地。
也斷定了，他們不敢對曹化淳動手。
畢竟不管是誰，一旦動手，朱慈烺第一時間就能知道。
曹化淳自己也確定，這幫官員不敢對他動手。
這才隻帶了兩隊天雄軍。
也就是二十人。
狗娃和王大毛分別是這兩隊的隊長。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
二十人就把曹化淳給保護了起來。
“鄉親們快來看呀，就是這幫狗官想要把我們賴以生存的土地給收回去。大明如今都成為什麽樣子了？這幫狗官不去保家衛國，居然在這裏動我們老百姓的土地！”
麵前的家丁開始煽動起了其他人。
其實用不著他煽動。
其他的家丁握著手中的棍子已經打算動手了。
他們本來的目的就是動手。
狗娃對曹化淳說的：“曹公公後退。”
曹化淳雖然是廠督。
也是暴力機構的大領導。
可他自己本身沒有一點武力。
真被這麽多人糾纏住了，不死也要脫層皮。
王大毛非常負責地走向前，指著這幫家丁道：“都給我退後，再往前就別怪我們無情了。”
狗娃也說道：“曹公公乃太子欽定的朝廷命官，傷害朝廷命官殺無赦。”
二十個天雄軍全部上前把曹化淳和一眾官員攔在了身後。
當二十個五大三粗的天雄軍攔在麵前的時候，這幫家丁頓時有些慫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也不希望和這幫天雄軍產生衝突。
可現在的問題他們背後的大人們要求他們必須做點事情。
第一個家丁有些不怕事大的走上前，冷冷道：“你們這幫狗官想要霸占我們的田地，我們過來理論理論不行了？”
曹化淳走上前，冷笑到：“你們的田地？那你們來說說，這裏麵的那一塊田地是你們的，告訴我？”
狗娃和王大毛立刻上前，先把曹化淳給保護了起來。
“曹公公，不要上前，小心危險。”
“沒關係，讓我看看這幫人到底想幹什麽。”
砰！
突然一陣聲音響了起來。
所有人都有些詫異的朝著聲音來源看去。
可還沒等他們弄清楚聲音來源。
就聽到一個人大聲地喊到：“這幫狗官對我們開銃了！他們不僅要霸占我們的田產，甚至還要對我們動手，兄弟們，沒了田地我們也不用活了，衝上去，把這幫狗官殺了！”
暴動，一觸即發。
家丁們聽到這句話之後，再也忍耐不住朝著前方衝了過去。
他們有上百人。
麵前的天雄軍隻有二十人。
怎麽看都是他們占據優勢。
狗娃和王大毛對視一眼，事態嚴重了。
這幫家丁本身就帶著目的性。
一開始估計是想要阻攔曹化淳。
如今，他們是想要殺了曹化淳。
朱慈烺再三警告他們，必須要保護好曹化淳。
“鴛鴦陣！”
隨著狗娃一聲大喊。
所有的天雄軍把曹化淳給攔在了中間。
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鴛鴦陣。
隨後，火銃的聲音響起。
所有天雄軍毫不留情地把火銃對準了麵前這幫所謂的百姓。
血腥味，頓時彌漫了整個田間地頭。
所有幹活的佃戶們看到這一幕。
嚇得急忙轉身跑開，生怕這個事情會牽連到他們。
一聲又一聲的火銃響起。
一具又一具的屍體躺在地上。
天雄軍們沒有絲毫留情，屠殺著這幫看起來就有問題的百姓。
鳳陽府的百姓，哪裏敢對天雄軍動手？
這幫人明顯就是那些官員家裏的家丁。
可說到底，他們隻不過是一群家丁而已。
沒有絲毫的戰鬥力。
哪怕是二十人的天雄軍。
當鴛鴦陣啟動的那一刻，這幫人就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火銃一聲又一聲，整個黃色的土地都染成了紅色。
終於，麵前這幫家丁們害怕了。
他們不敢在上前，生怕死在對方手裏。
狗娃和王大毛在沒有損失任何一個人的情況下，居然還敢繼續推進。
曹化淳看著天雄軍的雄姿，忍不住歎了口氣。
“怪不得太子殿下能夠無往而不利，有這樣的天雄軍，何愁大明不興？”
“曹公公，現在不是感歎的時候，我們今天可能會死在這裏了。”旁邊的官員忍不住說道。
王大毛笑道：“各位大人們放心，今天肯定把你們全須全尾的帶回去！”
“曹公公，我們需要立刻回鳳陽路，這個事情必須要和太子殿下說！”狗娃來到曹化淳麵前道。
“說得沒錯，走吧，我們回鳳陽！”
長淮的百姓雖然少。
可當時是在下午。
田間地頭幹活的人很多。
街道上也有很多百姓。
他們眼睜睜地看到了這一幕。
但大多數百姓根本就沒有參與其中。
因為他們的田地早就已經賣給了那些官員，又哪裏來的自己的土地。
所以當他們看到那些家丁被打死後，內心都忍不住暢快了起來。
於是，開始奔走相告。
事情很快流傳開來。
曹化淳還沒有回到鳳陽，朱慈烺就已經提前知道了這個事情。
知道這個事情之後，朱慈烺冷笑道：“曹化淳沒事吧？“
曹彰道：“殿下，曹公公沒什麽事情，正在朝鳳陽趕來。”
“好，帶一哨隊伍，前往長淮衛，給我把那裏所有的官員全部抓起來，所有土地，全部充公！”
既然對方說了充公，那朱慈烺肯定不能什麽都不幹。
什麽都不幹，豈不是就被冤枉了，朱慈烺可不是喜歡被冤枉的人。
……
“你說什麽？幾百人被二十人給大退了，還打死了很多個？”
郭武整個人都傻眼了。
牛定輝更是整個人都忍不住冒著冷汗。
二十人能夠把幾百人給打退，這是什麽戰鬥力？
“郭武，現在怎麽辦？”
最擔心的並不是牛定輝，而是旁邊的柏俊義。
長淮衛是他的管製區。
曹化淳是在長淮衛出的事，朱慈烺要動手的話，肯定最先對他柏俊義動手！
“慌什麽，去攻擊曹公公的都是富戶的家丁，跟我們有什麽關係。”郭武冷聲道。
這句話讓在場的兩個人都冷靜了下來。
為了撇清關係，從一開始他們就和那些富戶商量好了。
讓他們的家丁去製造混亂。
畢竟這個鳳陽的田地可不僅僅是這幫子官員霸占的。
他們這些富戶自然也有分一杯羹。
這幫富戶還必須動手，如果不動手，那麽田地被查出來問題之後，受到最大損失的，肯定是他們這幫富戶。
可他們似乎也沒想到，幾百人的家丁，居然被二十個天雄軍給打退了。
這幫富戶得到消息之後，他們也著急了起來。
急忙聚集在衛所找柏俊義。
柏俊義隻能找郭武。
郭武隻說了一句話。
“把衛所的大門給我關緊了，別讓那些富戶進來。”
顯然，郭武是打算讓那些富戶當替罪羊了。
那幫富戶也知道這件事情，所以他們更加激烈地拍動著大門。
柏俊義見此，隻能出動衛所士兵。
幸好，有兵的人就擁有權利。
當長淮衛衛所的士兵出現在這裏之後，那幫富戶隻能悻悻地回到了家裏。
可還沒等他們在家裏屁股坐熱，他們的大門就被人直接推開了。
天雄軍衝了進來。
這次帶隊的，是朱老三。
朱老三成為了哨總。
而且是正的。
從這個位置分配上來看，顯然是升職了。
一哨說是一千人。
可全部配置加起來，那可是一千三百人。
此刻的朱老三，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按照名冊的名單，給我直接踹門。但凡有人想要反抗的，給我殺！”
這一次，朱慈烺選擇了暴力鎮壓。
這也是崇禎最擔心的。
因為朱慈烺這下子一得罪，必然要得罪一大批人。
而且這些人一旦動了，整個大明都會動**起來。
但在朱慈烺看來，這種事情必須要做。
哪怕是暴力鎮壓。
哪怕是麵對那些世家門閥的反對。
因為不破不立！
“你們要幹什麽？我們可是錢家的分支，你們要是敢動我們，江南的錢家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話音剛落，錢家的家主就被朱老三直接砍了腦袋。
“廢話這麽多，找死！”
一千人，分成了兩個司。
每個司分成了五個把。
每個把總帶隊一百人，但凡是名單上提及的家族，都直接衝進去抓人。
老實點乖乖的還好。
但凡有一點想要反抗的跡象，哪怕是說一些狠話。
他們也照殺不誤。
於是短短一個時辰，所有參與暴亂家丁的家族，全部都被抓了起來。
不管男女老少。
接下來，就是長淮衛所了。
這一次，朱老三把所有力量都集中了起來。
一個巨大的方陣，在衛所的門口排列整齊。
“立正！”
隨著朱老三一句大喊。
整齊的踏地聲音響起。
整個街道上都揚起了一陣灰塵。
朱老三騎在馬上，默默地等待著。
他知道，衛所裏肯定有人。
裏麵的人也遲早會因為扛不住壓力，走出來的。
果然，下一刻，一個瘦得仿佛排骨一般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穿著衛所指揮使的衣服，表情有些陰霾地望著麵前的朱老三。
“都是朝廷命官，朱大哥這是何意？”
上來先服軟。
因為柏俊義知道，他不可能是麵前這一千人的對手。
按理說每個衛所都有五千人。
可他們衛所先不說這五千人的數量是否實在。
就算真的有五千人，真的是麵前這一千人的對手？
作為一個指揮使，看到天雄軍這等雄姿，柏俊義說不羨慕是假的。
那羨慕的表情都已經溢於言表了。
“柏大人，本官覺得沒必要和你攀這個親戚！因為馬上你就要進入天牢了！”
“好噠的口氣！朱大人，你隻是姓朱，你和皇家可沒有這麽好的關係，而且論官職，老哥我應該比你大吧？”
“那又如何？拿下！”
朱老三手中火銃一指。
頓時，狗娃帶著自己的隊伍朝著前方衝去。
柏俊義自然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主。
就在他打算用士兵抵抗的時候，從大門裏又走出來兩人。
一個是懷遠衛的指揮使牛定輝。
還有一個是鳳陽中衛指揮使，郭武。
看到這兩個人，朱老三頓時嘿嘿笑了起來。
“怎麽今天長淮這麽熱鬧，兩個地方的指揮使都出現在了這裏，不知道二位大人在這裏有何貴幹？”
郭武冷笑道：“朱大人，論官職，我三人應該都比你高，你在馬上不下來拜見，是何意思？”
朱老三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隻是表情冷漠道：“下官奉太子殿下懿旨，前來捉拿長淮衛大小所有官員！二位大人還是不要在旁邊的好，太子殿下可是說了，任何膽敢反抗的人，都殺無赦！下官這手中的火銃，已經取走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如果二位執意在柏大人旁邊，就休怪下官手中的火銃無情！”
一邊說，朱老三一邊拿出了火銃。
當著三個人的麵，快速地裝填好，隨後拿出了火折子。
看到這裏，不管是郭武還是牛定輝，都有些慌張了。
他們真的擔心麵前這個大肚子壯漢發瘋，給他們兩人來一槍。
他們可不想隨便死在這裏。
三人默默地對視一眼。
下一刻，柏俊義走上前。
“朱大人不知道用什麽理由捉拿我？”
“富戶暴亂你可知道？”
“本官不知！”
被抓的那些富戶如今就在天雄軍的身後。
聽到這裏，一些脾氣比較暴躁的富戶直接罵了起來。
“狗官，明明就是你讓我們做的，居然說不知道！”
“我們真的死了，你也別想好過，老子要把這些年你做的事情全部抖落出來！”
“柏俊義，你休想獨善其身！”
柏俊義麵色沒有絲毫變化，對麵前的朱老三道：“這幫刁民想要謀害本官，還請朱大人明察！”
“那這件事情現在發生了，你可承認？”朱老三又問道。
柏俊義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承認。
畢竟事情鬧得這麽大。
上百人前去找曹化淳的麻煩。
如果說一點都不知道的話，也不現實。
“本官也才剛剛知道！”
“那不就得了！瀆職之罪跑不掉了吧，在你的轄區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必須跟本官走一趟！”
狗娃繼續上前打算抓人。
“等一下，此事難道不是縣令的事嗎？為什麽要抓我這個指揮使？”柏俊義有些不明白。
“廢什麽話，太子殿下說了要抓你，你就老老實實跟著我們走就完事了！”
狗娃也不在墨跡，上前直接把柏俊義給控製住了。
柏俊義望著麵前年紀輕輕的狗娃，本來打算直接掙脫開。
卻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看著瘦弱，力氣卻不小。
而且顯然學會了某些擒拿技，非常輕鬆地把他壓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其他人也立刻上前，衝進了衛所裏，見人就綁。
頓時，衛所裏傳來了一群人哭爹喊娘的聲音。
“收！”
當著所有人的麵，柏俊義被帶走了。
很丟人。
柏俊義惡狠狠地看著朱老三。
“朱大人，可千萬不要讓我有翻身的機會，否則的話此仇必報！”
“你能活著再說吧。”
……
壽州城外，蔡淳開始打掃戰場。
他望著麵前敵人的屍體，內心居然還有一陣滿足感。
壽州城很少會被進攻。
因為這裏沒什麽戰略價值。
敵人若是直接進攻的話，鳳陽的五州十三縣，任何一個都比壽州要更有價值。
所以這一次攻城，才讓蔡淳應對得這麽突然。
甚至差點破城。
如果不是王虎及時趕到。
可能這一次壽州城就真的被這兩小王給攻下來了。
“可惜，讓沈磊和湯曉春這兩個家夥跑了，但凡抓住一個，就能徹底的解決一路起義軍了。”王虎歎了口氣道。
聽到這話，蔡淳忍不住道：“王將軍，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你，可能壽州城就沒了，那兩小王都奸猾得狠，可要小心一點。”
“明白的，蔡將軍，你繼續在這裏守著吧，本官要回鳳陽了。”
朱慈烺讓他來幫忙防守壽州的。
既然壽州已經被打下來，那接下來也就沒有他的事情了。
蔡淳卻道：“要不王將軍繼續在這裏待一陣子？”
“為何？”
蔡淳有些不敢說，他擔心兩小王繼續回到壽州進攻他們。
可壽州軍的損失也幾乎微乎其微。
王虎和廬州那邊的黃德勝部隊又把沈磊的起義軍給剿滅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如果還讓王虎在這裏留著幫他們守城。
怎麽看都覺得有些矯情。
堅持，蔡淳隻能道：“沒什麽，那王將軍一路順風。”
王虎走了，蔡淳卻有些擔心了起來。
收拾完戰場之後，立刻叫壽州的所有人都回到了城內。
並且把所有的武器都給裝備好，每個城門都嚴加防守。
在確定了每個城門的守軍人數都有一千之後，蔡淳才鬆了口氣，按理說，沈磊已經被打退了，他們應該不會隨隨便便繼續進攻壽州了吧。
而且黃德勝這次來了三千人，蔡淳又派出了一支後勤部隊。
三千人加上後勤保障部隊，送到廬州之後，能夠讓整個廬州吃一周的。
一周的時間，到時候太子的大部隊也應該下來了。
蔡淳簡單地安慰了一番自己後，就回到了帳篷裏休息。
他也快兩天都沒有合眼了。
哪怕休息，也隻敢在帳篷裏，甚至不敢離開城門一步。
可在蔡淳看不見的地方，一幫起義軍已經在這裏停了下來。
沈磊喘著粗氣，看著身後的追兵，內心有些絕望。
如果真的被這幫追兵追上，沈磊也就徹底完蛋了。
想當初他從陝西，帶著五千人在整個大明境內亂竄。
中途也遇到過很多明軍。
打敗過他們，也被他們打敗過。
五千兄弟都換了一茬。
自身力量卻始終沒有壯大。
目前為止也沒有一個穩定的地方能夠發展自己。
好不容易找到了曹斌劉張池和張獻忠，想著依靠他們發展一下自身。
卻不曾想這三人根本就沒想讓他發展起來。
倒也正常。
如果沈磊自己是三大王之一，他們肯定也不希望一個賊首能夠發展起來和他們搶地盤。
本想著能夠把壽州拿下來，隻要把壽州給拿下來，那麽沈磊的目標就能實現了。
卻不曾想，還是被明軍給打了個遍體鱗傷。
如今跟著他逃出來的，居然僅僅隻剩下最後一千人。
就在沈磊即將絕望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沈老哥，我來助你！”
湯曉春從側麵殺出，直接衝到了追兵的身後。
他的五千人隻損失了一千人。
還剩下四千。
麵對追過來的追兵，簡直毫無難度。
就聽見一陣喊殺聲。
沒一會兒，身後的追兵便沒了蹤跡。
估計是逃跑了。
湯曉春來到沈磊的麵前，看著沈磊這副狼狽的模樣，表情有些悲憤。
“讓你猜中了。”沈磊低著頭，有些頹敗。
“大丈夫何故如此！”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此一事？”沈磊抬起頭，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湯曉春。
湯曉春冷笑道：“看樣子老子還救了個白眼狼！姓沈的，老子是不是和你說過，這次過來的明軍援軍非常古怪，他們非常強大，手中的火器也很厲害，這話你聽沒聽？”
沈磊沉默。
這話湯曉春不知道和他說了多少遍。
可沈磊仍舊覺得不過是幾把火銃和幾個大炮罷了，沒什麽好怕的。
卻不曾想被前後夾擊的時候，死在火銃和手捧雷下的人反而最多。
“老子要不是看到廬州方麵也有援軍衝了過來，想著你會被前後夾擊，特意趕來救你，你覺得你還能活到現在？還有機會懷疑老子？姓沈的，老子和你在山西的時候就已經合作了，我們兩個人已經合作了兩年，兩年時間老子是什麽人，你不知道？”
沈磊被湯曉春罵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而且沈磊並不是蠢貨。
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如果這個事情真的是湯曉春一手操辦的，他根本就沒必要過來救自己。
隻要沈磊死了，憑借他們身前的關係，湯曉春可以直接把沈磊的所有人都給接手了。
甚至，現在湯曉春就能直接對他動手。
悄無聲息的。
畢竟湯曉春的人數要比沈磊多得多。
可湯曉春什麽都沒做，隻是憤怒和失望。
“湯老哥，抱歉，是老弟多慮了。”
“當然是你多慮了，你可以懷疑任何人，但不該懷疑我！”湯曉春大聲道。
沈磊癱軟地坐在地上。
這一戰他們輸了，而且輸的非常慘。
甚至這一次直接把沈磊的根基給打沒了。
如果讓三大王知道沈磊隻剩下了一千人，估計他們會想也不想就直接把他給吞並了。
“行了，沒骨氣的樣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得對。就你現在這個人數，回到他們三個的身邊，這一千人會立馬被他們三人瓜分掉！”
“可是我們不能不回去。”沈磊歎了口氣道。
他們可是反賊。
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回到三大王身邊，兩人肯定會好過很多。
如果不回去，被朝廷的人知道後，肯定會派人來追殺他們。
隻剩下一千人的沈磊，哪裏還有還手之力？
“老哥我有一個想法，你樂不樂意聽？”湯曉春突然開口道。
沈磊抬起頭看向湯曉春。
湯曉春繼續道：“我們合並！”
“你踏馬的，你也有這個想法？”
沈磊站起身直接拉住了湯曉春的脖頸子。
湯曉春的親衛頓時上前拔出了刀。
沈磊的親衛也拔刀對峙。
雙方瞬間劍拔弩張。
但湯曉春卻揮了揮手，讓自己的人退後。
他望著沈磊的眼睛，麵無表情道：“自己一個人，你走不遠。回到他們三個身邊，你會被吞並。未來他們三個不管是誰成了大事，你都會被他們遺忘。”
“可如果我們兩人合並了，那我們仍舊還有五千人，未來老哥我成了大事，沈磊，老哥不會忘了你！”
沈磊鬆開湯曉春，冷笑道：“你踏馬的在這裝什麽啊，即使我們合並了，人數也不過還是五千人，五千人能幹嘛？是能打張獻忠還是能打劉張馳？又或者是曹斌？”
這一刻，沈磊隻覺的湯曉春在異想天開。
卻不曾想，湯曉春笑了起來。
他笑的越來越瘋狂，越來越肆意。
“沈磊啊沈磊，你就不是幹大事的人，但你確實是一個有能力的人，如果你願意跟著我，我們兩個，一定能夠成為一番大事！沒錯，現在我們確實隻剩下了五千人，家在一起，三大王任何一個我們都不是對手，可你是不是忘了，身後的壽州城還有很多人呢，此刻，正有三千人帶著一個攆重部隊前往廬州，但這個攆重部隊，隻有三千人防守，我們的五千兄弟，都在餓著肚子，你明白嗎？”
還是那句話，陳磊不是蠢蛋。
當湯曉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沈磊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不管你現在有任何想法，沈磊，你願不願意跟我合並？最起碼讓我們現在去做一些正確的事情吧，那些援軍已經走了，沒人能夠阻攔我們了，前提是，我們必須摒棄前嫌，合作無間！”
陳磊沉默了很久。
終於惡狠狠的點點頭。
“好，我答應你，讓我們一起幹！”
這一刻，兩小王終於合並在了一起。
也從今天開始，在也沒有兩小王的稱呼了。
如同湯曉春猜測的那樣。
他們的五千人這兩天水米未盡，每個人都饑餓難耐。
這種情況下，要麽人心離散。
要麽在得到有食物的地方後，每個人都爆發出了絕對的力量。
就比如現在。
當得知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就有三千人帶著一堆糧草的時候，一群人的眼睛都綠了。
他們速度極快的來到這個攆重隊的必經之路。
當看到他們真的帶著糧草走過來，一群人大聲呼和著，怒吼著，帶著勢不可擋的力量，朝著這三千人衝了過去。
戰鬥結果幾乎是一麵倒。
五千人抱著必死的決心，非常簡單的把這三千人給撕碎了。
甚至連跑都沒有來及。
所有人被全殲。
打掉這個攆重隊之後，所有人就近埋鍋做飯，板車上的糧食就是他們的吃食。
這頓飯，這幫起義軍終於吃了個開開心心。
吃飽之後，躺下就睡。
望著這麽多糧食，沈磊終於鬆了口氣。
最起碼，他們總算是把三大王交代給他們的任務完成了。
“湯老哥，這一次我們回去總算是有個交代了。”
“回去，回去做什麽？”湯曉春抽著大煙，表情陰冷了起來。
“湯老哥什麽意思？我們的任務完成了，為什麽還不回去？”
“我們是他們的手下嗎？憑什麽要聽他們的？”
湯曉春底氣十足的質問道。
一句話，把陳磊給問住了。
是啊，他們是三大王的手下嗎？
從名聲上看，他們是五路大軍。
沈磊和王曉春根本就不是他們的附庸。
他們是擁有屬於自己勢力的。
“那湯老哥有什麽想法？”
“反攻壽州！”
“能行嗎？”
“如今壽州經過一場大戰之後，肯定非常警惕，但警惕了一天，總歸會放鬆的，而且他們把你打的這麽慘，肯定覺的你離開了壽州，恰好這個時候，就是我們反攻的機會，如今我們五千人都已經吃的飽飽的，每個人經過一夜的休息，精力也能完全恢複，所以，這次是我們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老弟，隻有我們成功的把壽州拿下，他們把廬州拿下，那我們也就會擁有我們的據點，同時，也能發展屬於我們的勢力。”
“若是他們要奪……”
“不可能的，哪怕是出於名聲，他們也不會奪下我們打下來的城池，否則，未來誰還跟他們合作？”
“好，聽你的，沈老哥，我們去打壽州！”
“等一下，把那些死去的明軍鎧甲扒下來，穿在我們身上，喬裝一番，看看是否能夠進城。”
這一刻，沈磊的眼睛再次亮了起來。
……
鳳陽府，陳紹華和龐軍業正處於懵逼中。
剛才探子來報，說壽州城贏了。
他們殲滅了沈磊那一路反賊。
“你是說，太子殿下那兩千人，殲滅了沈磊哪一路的反賊？”
龐軍業隻覺的整個人都聽不懂人話了。
這也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不管是沈磊還是湯曉春。
雖然這兩路反賊人數比較少。
但也有五千。
而且這五千人都是身經百戰的。
怎麽可能會被兩千人給殲滅？
“是黃德勝的三千人來到了壽州馳援，和兩千人加上壽州軍前後夾擊，才成功剿滅了沈磊的那一路反賊。”
探子又道。
聽到這話，龐軍業才鬆了口氣。
“好家夥，你說話大喘氣啊？”龐軍業忍不住罵道。
陳紹華也鬆了口氣。
“本官就說嗎，怎麽可能兩千人就能剿滅五千的反賊，要是這樣，太子殿下的一萬人豈不是可以殺對方十萬人了？”
在確定事情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樣之後，陳紹華和龐軍業都鬆了口氣。
“但不管怎麽說，從這能看出，太子殿下應該是認真的，他下了江南，說不定還要得罪很多人呢。”
“那現在怎麽辦，反正太子殿下是騙不回去的，他比你想象中要聰明的多。”龐軍業道。
“其實這都是無所謂的，我最擔心的是太子殿下得罪鳳陽的那幫指揮使，這幫指揮使的屁股後麵都是江南的各個家族，還有杜大初。如果得罪了他們，那才是災難。”陳紹華道。
“不過你也說了，太子殿下算聰明的，他即使要得罪，也不會選擇這個節骨眼得罪的，畢竟還在和反賊打著呢，這個時候得罪他們，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誰說不是呢。”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的一個烏鴉緩緩飛去。
兩人都沒有太在意。
陳紹華在等晚飯時間。
這樣他就能下工了。
今天衙門還是無事發生。
不過即使發生了，和他這個知府也沒什麽關係。
他來這裏的原因就是擔心朱慈烺想要找他的時候，找不到他。
龐軍業在這裏的原因也是如此。
這讓本地的知縣有些發虛。
每次都隻敢站著伺候這兩位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衙役好像瘋了一般跑了進來。
鳳陽縣令總算是找到了機會，頓時開始借題發揮。
“你在做什麽？沒看到兩位上官在這裏嗎？瘋瘋癲癲成何體統！”
那衙役聽到這話，頓時停了下來。
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沒什麽事情滾出去，別在這裏站著礙眼！”縣令道。
“有事……”衙役小心翼翼道。
“有事你給我說事，慢慢說，這麽著急顯的你要回家報喪一樣！什麽事？”
縣令轉頭看了一眼在那裏聊天的陳紹華和龐軍業。
確定沒有驚動二人，才鬆了口氣。
衙役被罵了一頓之後，頓時聰明了不少。
他慢條斯理，不急不緩的說道：“太子殿下剛才把長淮衛衛所的所有官員都抓了起來，其中就包括了長淮衛的指揮使和副指揮使以及兩個參將大人，並且，聽說太子殿下下麵的將軍還把懷遠衛指揮使大人和鳳陽中衛指揮使大人狠狠的罵了一頓，如今正在太子行宮，太子打算把長淮衛指揮使大人給斬首。”
這到底是算大事還是小事？
要不要跟總兵和知府大人說呢？
還沒等他思考過所以然，龐軍業一個飛踹把知縣踹翻在地。
喘著粗氣，衝上前，一隻手直接把麵前的衙役給提了起來。
“你說什麽？你說太子殿下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