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嗤笑了一下,目光呆滯中好像看到了雕窗花的實木格裏鏤空中入眼的那個學子。
穿著一身青衿服,站在假山下演繹了什麽是翩翩公子少年郎。他手捧書卷是溫潤如玉,可念出的文章偶語帶輕狂。念念有詞說著卓爾不凡的見解,眉宇見顯示著鋒芒。
那眉斜飛入鬢是目若朗星,點漆瞳仁猶如劍刃,哪怕隔著鏤空的雕花窗,他一眼看到有人偷窺他。
一見同齡人是女子,竟是白皙的臉透出淡酡色,讓這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更顯絕豔;也是這一幕也是這俊美的小二郎,深深的印在她心上……
所以他的父親去世,她央求著祖父帶自己過去,那時,家裏的兄弟姐妹都不讓,說是死了人家有股紙味,可她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
這種香比紙的味道好,她記了好多年也用了好多年。可是到頭來檀香嫋嫋往事空。
寧安覺得心疼遭受到了重擊。
寧老太君看到孫女兒的痛,“要說竇如筠,那眼睛都長到了頭頂,卻允許兒子娶這樣的兒媳婦。安兒,你也不要難過。盧郡那丫頭還是嫌棄過他,祖母看也不是啥好男人;這烏衣子輩裏還有很多青年才俊,就別惦記一個對你不上心的人。”
寧安點頭,“祖母不用費心,安兒知道。隻是有一件事情也費解?”
屋裏祖孫三人看向她,寧老太君問,“什麽是費解?”
寧安:“沈家為什麽要要這樣的媳婦?”
一句話問的屋裏人都不言語,是啊,沈家為什麽要要這樣的媳婦?門不當戶不對的。之前他們聽說沈家買菜的人透消息說沈老爺子去了青山縣,目的就是要棒打鴛鴦。可是為何沒了後續?再有就是竇如筠啊,那挑媳婦挑的有多仔細?甚至把人家祖孫三代的女子給裏裏外外看個遍,不是白璧無瑕都入不了她的眼。
可回來事情就不一樣了,這事情太反常了,正所謂反常必有妖。
寧堯隻是粗略的想了想,他一拍大腿站起來,道:“沈移星丟了官職,聽說入郡城擔任的是郡尉,他娘肯定覺得丟人,所以高攀不起高門望族子女,這才同意他跟鄉下農女成婚。”
另外的三個人看他,明顯是你膚淺了。
寧老太君,“本不想和這丫頭有過多的來往,可是安兒你這麽一說,還真是不能不來往。”
寧三公子皺著眉頭道:“祖母,如何和她來往?她的麵相和小姑姑太相似,一旦被有心人看到,又得扒出小姑姑見不得光的事。”
寧安:“這些年裏,父親機關算盡把我送回來,就是不想有人提到我那沒臉的娘。可,”
她說到這裏哀歎一聲,“怎料得我與姑姑長得像,還被說成她的私生女。”
寧老太君臉色不悅:“還有我強調多少次?那個孽女不配讓你們叫姑姑,都聽到了嗎?祖母知道你們是好孩子,學的都是仁義禮智信,但有些人不配就是不配。別跟我說死者為大,她為了一個男人棄家族不顧,我們寧家就沒有她這樣的女兒。”
“祖母,您別氣壞了身子。”寧安這裏剛安慰一句,外邊的丫鬟挑著簾子進來稟報,“老夫人,二爺回來了。”
老太君嗔怪的看了一眼進來的人,“一走就是幾日,你這是忙什麽了?連家都不回。”
寧老太君有個習慣,沒事的時候喜歡兒孫繞膝。如今長子在上京城沒個大事兒都回不來,於是她把目光看向了二兒子。
她這一輩子得了三個兒子三個女兒,除去夭折的三兒子,還留下這麽多子女。
女兒嫁的也不遠,但是很少能回來。陪著她的往往都是二兒子和幾個孫兒。有時候兒媳也會過來,但她總能看到對方臉上帶著氤氳之氣,這便是妻妾爭鬥一個人才有的抑鬱表現。她不願看也懶得見,索性和孩子待在一起。
但都是嫡出的孩子,寧安就是一個例外,這是她從小拉扯大的孩子,有著不一樣的親厚。
寧二老爺用帕子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挨著有冰的地方坐下來,才說,“娘,我去青山縣談一個買賣。”
寧老夫人不悅,“你撒謊都不臉紅嗎?去偏遠的山縣談什麽買賣?”
寧二老爺笑了,“娘,我估計所有人都是你的想法,所以不知道,小小的一個縣城街道縱橫買賣繁華;而各行各業的生意如同百花爭豔,九衢三市川流不息。還有一個龐大的商隊,帶著鎮子上的貨物走南闖北,儼然把好東西都賣到了別處。”
“好東西,還能比上京多?”寧老太君明顯不信。
寧二老爺說,“娘,有些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的讓人難以相信。我這就和妹夫去說說,這麽一個有肥肉的縣城,估計他都不知道。那青山縣的縣太爺居然捂得這麽緊,難怪別的地方一收稅收叫苦連天,他卻無甚表情。”
盧郡守和寧家大郎是連襟,他們首尾相互,一個在上京一個在地方。寧二老爺隨著大哥叫他妹夫,多少也是給自己長臉。
不過話說回來,盧瑤對寧安這就特別有意思;她的姨母並不待見這個人,可她卻非常喜歡這寧安,是事以她為標杆,氣得她姨母說她拎不清。
寧老太君看他急著走,道:“嚐聞機會不容發,尚父宵征奚暇寐。你得了這個消息不想著握在手裏,找他做什麽?”
寧二老爺苦哈哈一笑,“親娘,這個買賣兒吃不下。”
“是因為有知縣護著嗎?”寧老太君問道。
寧二老爺搖頭,“是這幫賤民都是嘴硬的骨頭。兒看好了那玻璃想問問誰掌握著核心?可無論花多少錢都沒問出來。”
寧安一聽這話道:“那是二叔又心慈手軟了。”
寧二老爺說:“我隻是不想打草驚蛇,所以一直在側麵了解。結果問的多了我便發現,所有的東西來自青山村。我裝作路人想進村裏打聽了一下,結果這裏還有站崗是放哨的。”
幾個人眼露驚訝,甚至都沒問他有沒有進去,隻聽他繼續往下說。
“都很震驚吧,一個村子有武裝的力量,把我擋在了村子外不許進出。”
“那你最終也沒有進去?”寧老太君問道。
寧二老爺說,“但我看到了那裏有大片的山,還時不時傳來動物的吼叫,有著人影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