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坐著牛車往回走的時候還有些無精打采。

秦玖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看著偏西的斜陽,心疼著無父無母的安寧。

齊山子甩著手裏的牛鞭子,很是惋惜的道:“要說你娘去的早也不意外,她的確是身體不好,可是你爹去世就太意外了。”

秦玖聽著這話起了疑惑,問齊山子,“我嶽父大人是怎麽去世的?”

齊山子甩了一下鞭子,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思索著道:“這話說的是六年前的事兒,三娘的母親去世之後他便有些精神不好,時不時的去湖邊坐著。我那時候和宋有根還勸過他,這人死不能複生還得好好活著。她爹還點頭說自己想得開,可是沒幾日他就在湖裏淹死了。大家都說他想不開自己投湖自盡,可是明明都說開了,扔下三娘無父無母多可憐,我想著他為了孩子也不能去投湖,可他就那麽走了。”

秦玖也曾聽安寧說過,她在這個鄉村裏沒有任何的親戚,所以大雪封山的時候特別的著急,因為家裏的孩子沒人照顧。

秦玖有些疑惑,“三娘沒人照顧,她父親在這或者母親在這,沒有什麽親戚嗎?”

齊山子看了一眼鬱鬱寡歡的安寧,“要不說這孩子可憐呢。他父母親搬到這個村子前不是這裏的老住戶,是後來落戶到青山村的。”

秦玖沉思,三娘總說有些東西跟自己父親學的,那她的父親懂那麽多的問題,究竟是誰呢。

秦玖就說:“我嶽父可說過他的原籍在哪?”

齊山子搖頭:“這個他不曾講過,隻說家裏鬧了蝗災還沒有免租詔,一家人實在活不下去了,所以逃荒出來。好像三娘的兩個兄長,就是他們一路逃荒的時候死去的。後來他們才到咱們這有山有水的地方,說什麽有山有水能養人。他來的那幾年的確是挺好,把山裏的有些東西弄出去就能賣錢,三娘這一點是隨著他父親。最後她家還在咱村裏買了地,可是他這個人不會種地,雇著咱村裏的幾個人給他幫忙種地。三娘的父親也是個敞亮人,從來不差咱們幹活人的錢。哎,可惜好人不長壽。”

安寧沉默了半晌,她想問問自己當初做了什麽讓村裏人那麽的反感,可是一個失憶好說,問一個大男人恐怕有好多不方便的地方,就問了二丫如今怎麽樣?

今天來她家幹活的就有李家的人,有二丫娘在她也沒問這個事兒。

齊山子說,“二丫和她公婆說了,賣了家裏的房地搬回來,這樣方便幹活,也不讓偷奸耍滑的在賴了手藝去。”

安寧:“他的公婆同意嗎?畢竟家裏還有其他的人。”

齊山子笑了笑,“他們住的小溝子趕不上咱們青山村,何況咱們兩村之間的地離得近,他們一家又奔著有活能掙錢,所以二丫說了也沒拒絕,今天來了還跟你嬸子商量,讓在村裏給買一個房。可看你家房蓋的好,還打聽著花了多少錢呢?”

安寧一聽二丫可能回來,而且還是搬回來久居的那種,心裏不由得美滋滋了。

這個能和自己說的上來話的閨蜜,真真是灰暗生活裏的一抹光。

安寧就這麽高興的一笑,秦玖就說了,跟吃了蜜糖似的。

安寧一副我美啦美啦的表情,毫不掩蓋自己的喜悅。

齊山子就說,“三娘和二丫從小就好,我家的丫頭也是個嘴饞的,每次去到三娘家都能有好吃的點心和糖果,就纏著她安娘想學手藝,可惜那時候二丫還太小,學到的東西也是有限的。”

齊山子嘮家常一般的說著,實際是間接的告訴秦玖,曾經的安寧就是生活在蜜罐裏的。

秦玖聽著這話也不由得沉思,農家的生活再好也就是那個樣,無非是吃得飽穿的暖。可是聽著安寧的生活不是這樣,小孩子吃的零嘴她們家不斷,甚至還有多餘的東西送給來的小朋友。

這能是一個逃荒人的生活嗎?哪怕靠著山靠著水,短短的幾年光景就不同了,那得是什麽樣的人呢。

安寧看著他那探究的眼神,就覺得這個人放在現代絕對是一個搞語言的。在別人有意無意的話裏他總能聽出不同的地方。

安寧自然也聽到了不同的地方。齊山子是告訴秦玖她家境不錯,要不是父母早早的亡去,哪能讓他這小子撿了這麽大的便宜,所以好好對待她這個媳婦。

可是,秦玖未必聽懂了這一切,因為在他的觀念裏,找到了安寧父母不同與這個鄉村的地方,那麽這對夫妻來自哪裏呢?

他這探究的精神就是比別人強,也不知道是哪方麵導致的。

安寧和他相處的時間久了,總能摸索出他沉默時的一些想法。

安寧也不打擾他,和齊山子聊起地來。

齊山子就說,他們家主攻的是麥,其次要種粟米高粱和豆菽,年年如此不曾有過啥改變,要說唯一的改變就是地裏有些減產,這個事情他們也沒啥辦法,畢竟是靠天吃飯。

“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這個村子挺受老天眷顧,你看四周的村子鬧災荒,咱們青山村就跟受山神爺保護一樣,可以說年年風調雨順。”齊山子說這話的時候倍感驕傲,“生在咱們青山村也是福氣。”

齊山子說完這話還解釋了一句,“也不是我這麽說的,三娘的父親也這麽說過。”

安寧點頭,大底是因為她在這生在這長大,可哪位老父親如今或許會知道,這片土地到底沒讓她女兒紮根。

人生的好多遺憾,就是那麽讓人措手不及。

傷心難過都無濟於事,接著說說別的吧。

安寧又說回了地,“叔,前段時間我在陸川那兒得到了一種種子,黃黃的粒兒還不小,我想著今年在地裏種一下。”

齊山子想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還以為是豆菽呢,結果安寧說是扁扁粒兒的,他就暈了頭了。

種了一輩子地也沒見過安寧說的那物種,所以勸解著安寧少種一些,免得耽誤了一年的收成。

安寧道:“陸川說這種東西挺飽打糧的。”

齊山子笑了笑,對於說話不算數的人他持懷疑態度。

不過說起這個人來,齊山子問安寧,“你什麽時候找他算賬去?”

安寧:“不急,等他把一切東西都用完了,不能在複製的時候,就是收拾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