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九

二十九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河流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他對著身邊的阿月和攝影記者,狡詐的笑了。到底,還是報社,還是金曉崗救了自己。老謀深算的河流,最終還是打成了如意算盤。

阿月和河流,本來就有芥蒂,好在同行的還有攝影記者。其實,金曉崗安排阿月和河流同行,還有另一層意思,期望他們忘記過去,回頭來做和諧的同事。金曉崗也算是煞費苦心了,他時時期望報社的所有事物,都能按照他的設計來實現,他是個地道的理想主意者。可事實上,那有那樣的好事。

阿月擔心,河流不會認真的做好采訪,飛機著地的那一刻,她還在那樣想。

下了飛機,闖入眼簾的是碧海雲天,海風習習,依海的建築物全是白色,在綠樹的掩映下,那些白色的樓宇顯得幽靜典雅。要不是這裏剛剛發生了人類的慘劇,這裏可真正的是旅遊天堂。機場的秩序井然,隻是那些當地人臉上,掩飾不住悲傷。

機場顯得非常繁忙,國際救援組織大批的救援人員和大批的救援物資,不斷的從機場湧出。

此刻河流也觸景生情,感歎的說:“阿月呀,要是這裏不是發生了這樣的悲劇,這裏的景致一定不是這樣的。”

“是呀,這裏的風景真美,隻是,太遺憾了。”阿月應酬說。

河流問道:“今天我們已經到現場了,你看我們這樣采訪呢?”

阿月說:“就按金總編說的發唄,今天就發現場。你說呢?”阿月問同行的攝影記者。

攝影記者謙虛的說:“你們兩位主任怎麽安排,我就怎麽執行。”

“我們先給領事館聯係吧,看他們能給我們提供什麽幫助,我想,至少他們應該幫我們落實住宿的地方。”阿月說。

河流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們去找領事館,我去現場采訪吧。晚上我不住那裏,我就住在這邊的救難棚,那樣有助於獲得第一手資料。”其實,河流的心裏早有準備,他是擔心警方要動手了,要是住在領事館,那就等於自投羅網。

河流的一番話,還讓阿月很感動,阿月說:“算了,那我們都住救難棚吧。“

河流急了,說:“不行,女同誌哪行?“

攝影記者也說:“你還是去住領事館吧,我和河主任在外邊就行了。”

河流說:“不,你也和阿月一起去,聽我的,我們到國外了,事事要小心,安全是第一位的,阿月一個女孩,需要有人照應。”

阿月有些感動,他沒想到河流還這麽明事理,對他說:“好吧,我們這就去聯係領事館,你自己也要小心點。”

河流也真的不錯,當天發回了大量的事發一線的報道,盡管阿月隻字未寫,攝影記者一張圖片未拍,河流還是署上了他們的大名。

當天晚間,河流發回的報道,報社刊發了整整四個版麵,加上別的通訊社的稿件,晚報社推出了十二個特別版麵。晚報的災難報道立即在上京市的平麵媒體中脫疑而出。

就在河流和阿月他們離開報社的第二天,上京警方就派員來到了報社,找到了報社的幾個主要負責人,要求他們配合抓捕河流。

金曉崗傻眼了,問道:“你們的證據充分嗎?”

警方領隊的警官說:“我們為河流成立的專案組就半年多了,他是罪大惡極的犯人,?省委主要領導對此作出過十一次明確有指示,昨天省委才下達的同意抓捕河流的指示。”

金曉崗癱坐在了椅子上。

當張鐵山把現在的情況向警方作了介紹,金曉崗著急的問:“要不要他們立即回國,我擔心阿月他們的安全。”

警方聽了張鐵山的介紹,那位負責人有些怨氣的說:“你們是怎麽搞的嘛,我們給你們打過了招呼,你們怎麽就不聽呢,要是他就此潛逃了,你們是負有責任的,你們知道我們警方費了多少精力,動用了多少警力,耗去了國家多少人力和財力嗎?”

“那怎麽辦呢?人已經到了國外?”金曉崗又問。

警方負責人無奈的說:“哎呀,這事情真讓人意外。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不要打擾他,你們也不露痛跡的縮短采訪時間,看他能不能回來,我看啦,他肯定不會回來了,這個河流,可不是一般的罪犯,他的經驗非一般人可及的。”

事情已成了這樣,金曉崗後悔也沒有用了。張鐵山勸他說:“算了,事先你沒有想到會有那麽嚴重。”要是河流不回國的話,金曉崗就覺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對他的打擊會很大。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河流在采訪的一線死了!

這個爆炸性消息傳來,讓警方瀉了氣,而金曉崗心裏卻稍稍好受了些。

後來的事情讓報社更為措手不及。

阿月回憶說:“河流是在采訪國際救援隊的路上,落入深海裏去世的。當時有多國的救援隊隊員在場。”

當天晚上,我國領事館和外交部、事發地當事國的外交部、記者無世界組織都向報社發來文告,表示慰問。稍晚,、中國記協和省裏的相關部門,也都表示慰問。

阿月也從采訪一線,發回來了長篇記錄河流去世現場的通訊,文稿多次提及河流“犧牲”前夕的諸多動人事跡,在局外人看來,那篇通訊是催人淚下的,河流的光輝形象躍然紙上。

刊不刊這些來至國內和世界各地的慰問稿,成了擺在報社領導麵前的頭等難題。如果發表,公安方麵明顯會反對。

如果不發表,國際上的反響又會如何?

省委河秘書長又會有何反應?

報社的員工會不會同意?在員工們心裏,河流可是因公犧牲的。

這些成堆的問題,讓晚報的領導們絞盡了腦汁。

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情況,張鐵山也一時沒了主意。

因為海嘯這場大災難,讓所有人還渲染在巨大的悲哀中,聽說晚報社的記者因為采訪海嘯而犧牲了,上應門民千上萬的市民自發趕到晚報社,要求憑掉他們心目中的記者英雄。報社隻能把這個情況報告了省委宣傳部,宣傳部指示:接受市民的意見。

就這樣,河流的大幅照片登上了晚報,大篇紀念文章刊發上了晚報上。河流成了市民心目中的英雄。晚報的銷量在那幾天突然攀升到了上京第一。

次日,警方就表示不滿,他們認為,給這樣罪大惡極的人樹碑立傳,極不嚴肅。

報社的幾個領導也覺得自己可笑,這可真的是晚報開天辟地以來的睜著眼睛說瞎話呀!可是,他們又能怎麽樣的?

河流“犧牲”事件成了上京市的最特大新聞。而後群眾和報社的員工,都要求報社為河流請功,報社的領導項著壓力,讓辦公室起草了請功申請報告,遞交到了省委有關部門。

可是,警方堅決反對為河流請功,著見事情也就在省裏有關部門擱置下來了。對此,報社的員工多有不滿,報社的領導也隻有敷衍說:“再等等吧,也許省裏會批的。”

從國外回來的阿月顯得憔悴了許多,人也變得蒼老了許多。也許,她經曆了河流的死,看到了自己以前沒有看到的東西,領悟到了人世滄桑。

和別人聊時候,阿月總會說:“人其實是渺小的,生命也是脆弱的……”

她那雙憂鬱的眼睛,讓金曉崗感到了一種冰涼,一種剌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