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子苓沒有了束縛,便開始放任自己。她本以為自己會給陳蹶子帶來麻煩,畢竟自己是女流之輩,整天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在一起,難免不會引起人的注意,可她又在心理上感激陳蹶子,如果沒有陳蹶子,說不定自己也會被這些土匪給劫走。
於是,她也放棄了讓陳蹶子遠離自己的想法,幹脆與陳蹶子在一起鬼混。陳蹶子看到馬子苓已經得到手了,就不再專心給馬子苓的母親醫治病情。沒撐過幾日,馬子苓的母親便過世了。
馬子苓失去了身邊唯一的親人,自然非常傷心。這個時候,陳蹶子就是她新的親人。從此之後,陳蹶子也不理藥鋪,整天與馬子苓混跡於梨園之地,除了聽昆曲,也去聽評彈。他們倆也被陳蘭芳碰見過好幾回。
財爺這可著急了,陳蹶子這根眼線突然沒了音,周圍這群兄弟們也得吃喝,想來想去,決定派人把陳蹶子抓來問問話。
而陳蹶子還沉浸在男女之愛中,哪有什麽心思去給財爺辦事。當然,憑借馬子苓這姿色,在蘇州城也算是能數得上的,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這其中就有陶喜田。
不過,他們想靠近馬子苓,就得跨過陳蹶子這一道線。陳蹶子為了取悅馬子苓也把自己從財爺那裏得到的積蓄花的差不多了。他覺得自己得再給財爺幹一票大的買買,可財爺越發的不信任陳蹶子。
馬子苓在家裏打開棗木的衣箱,從裏麵輕輕拿起那件旗袍,黑絲絨作底,隱隱泛光澤,溫和沉斂,自上而下是一捧一捧繁茂盛開的纏枝牡丹,有黑色壓著,故豔而不俗。旗袍是無袖,袍叉開至膝蓋以上部位,風情流轉,令觀者遐想無邊。
馬子苓穿上黑絲絨纏枝牡丹旗袍,如一聲幽幽歎息,尾音妖嬈。走過一條條深巷,吸引了很多男人的目光。馬子苓幽幽地轉過身,注視著迎麵走來的陳蹶子,嘴角銜著笑意。她婀娜走到陳蹶子跟前。
陳蹶子說:“咱們這次不去戲園子,坐在園林裏聽戲。”
馬子苓一聽,心裏非常高興,對她來說,這一輩子跟誰過,都無所謂。跟著陳蹶子也不錯,畢竟是自己的恩人,何況能給自己提供很多的喜悅。
蘇州古城是水的城市。整個古城河道縱橫,水陸相鄰,柔櫓一聲,小舟咿呀,環洞橋的倒影,宛如半灣明月;人行其間,花草嬌豔,移步換景,偶爾飄來幾縷悠揚的曲調,漾起心底一道道漣漪……
蘇州昆曲頗有江南遺韻,以曲笛為主,輔以笙簫,如泣如訴,委婉多情,如天籟之音,似人間仙曲,忍不住道一聲: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同樣,水也是蘇州園林藝術的神韻所係。園林有水則活,神靈俱備;無水則枯,意趣全無。文人造園必須先建造花廳,花廳以臨水為多,或再添水閣,兼作顧曲之所,有蘇州怡園藕香榭、網師園濯纓水閣、滄浪亭麵水軒等建築,水殿風來,綠雲搖曳,興來一曲清歌,真有人間天上之感。
“天淡雲閑,列長空數行新雁,禦園中秋色斕斑。柳添黃,蘋減綠,紅蓮脫瓣,一抹雕闌,噴清香桂花初綻。”徑緣池轉,廊引人隨,唐明皇與楊貴妃攜手遊園,唱的是園中之景,更是園中之情,情景呼應,富有詩情畫意。
看那湖山石旁,牡丹亭畔,笛聲悠揚,有佳人杜麗娘蓮步輕移,秋水含情,花園“尋夢”,“是誰家少俊來近遠”,柔腸百轉,曲調回旋,仿佛徜徉於水榭遊廊之間;“咱不是前生愛眷,又素乏平生半麵”,心情突然起波瀾,似在崎嶇山路,一坡高過一坡;“則道來生出現,乍便今生夢見”,節奏放慢,趨向平緩;“生就個書生”,又一波折,情緒激**,達到興奮點;“恰恰生生抱咱去眠”,好似一條瀑布直落深潭,濺起朵朵水花,複歸平靜。
園林中的美好春光無人欣賞,正如自己年輕美貌、情思萬千,卻養在深閨,無人賞識,不禁悲從中來……杜麗娘在花園中將自己的孤影自憐、傷春落寞的哀愁與這充滿生機、意趣盎然的春景交織起來,纏綿哀婉,惆悵滿懷。園林與昆曲就在這個情緣注定的夢中發生了千絲萬縷的聯係。杜、柳二人在夢中相遇僅是纏綿故事的開始,隨著劇情的演進,愛情神話依然會在園林裏延續下去,人鬼約會,刨墳掘墓,起死回生,最後在皇帝賜婚,喜結連理中落幕。他們的故事生生死死相戀,生生世世傳唱。
這樣的意境,直接縱橫在陳蹶子和馬子苓的心目中。唱曲好似園林信步,山重水複,柳暗花明,是曲境,也是園境。曲境與園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迷離難分;恰似杜麗娘思念夢中情郎,水袖飛舞,情絲纏繞。
情,是昆曲的靈魂。園林也因得了這一個“情”字,顯得更加風姿綽約。走進明代園林拙政園,來到西園月洞門前,遠處的北寺塔,借著瑩藍的天光映入眼簾,仿佛與園內景物渾然一體,給人以園外有園、兩園一體的錯覺,極目遠望,有歎為觀止的感受。三國時期,孫權為報母恩建造的北寺塔,不也恰好抒發了園主的高雅情懷嗎?真是園林借景的神來之筆啊!
園外有景妙在“借”,景外有景在於“時”,雲影,竹影,花影,風聲,水聲,鳥聲,還有曲聲,無形之景,有形之景,交響成曲。園林宜坐,宜行,宜看,宜想。昆曲呢?一唱三歎,曲終而意未盡。
“惟道集虛,虛者,心齋也。”無論昆曲,還是園林,本身在於修身養性,陶冶心靈。當物我齊一之際,也是心靈淨化之時。
正當兩人靜坐在園林之中,欣賞著昆曲的時候,財爺的手下趁陳蹶子離開座位的時候,偷偷地給帶走了,隻留下了馬子苓一人在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