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人窮莫入眾，言輕莫勸人。

翠媽聽從了劉金明的話，睜一隻閉一隻眼，不管陳蹶子的事情。可陳蹶子的醫術在蘇州太響了。陳蘭芳也派夥計打聽這位陳蹶子的來曆，可這位夥計跑來跑去，也隻得到江湖上傳的那些事情。

陳蘭芳幹脆出城去了牛家鎮找翠媽。

翠媽對遠道而來的陳蘭芳自然是非常高興，但對陳蘭芳的來意卻有些抵觸，如果說實話，會不會走漏風聲，但不說，陳蘭芳一旦去找陳蹶子看病，戲館會不會被財爺那些土匪盯上呢？

陳蘭芳見翠媽一臉愣相，便問：“翠媽，是不是現在找陳蹶子看病得多拿些銀兩？”

翠媽緩了緩神說：“這個——”

陳蘭芳以為就是錢的事情，便說：“放心，咱們有錢。”

翠媽趕緊說：“我知道戲館有錢，你是給誰看病呢？”

陳蘭芳說：“咱們戲館雖說是靠藝吃飯，可有些時候，嗓子和身子也得養著，我想認識一下這位陳蹶子，戲館有人生病，咱也請陳蹶子。”

翠媽明白了，便說：“等我家那口子回來了，你問問他吧。”

陳蘭芳馬上應道：“也是，劉叔是在這個村子長起來的，肯定和陳蹶子有些交情。”

話音落了沒多久，劉金明領著沈雪馨和劉子明回家。陳蘭芳見到沈雪馨，欣喜若狂，就像看到了沈靈慧一般，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把沈雪馨抱了起來，又是轉又是親。

劉金明看到陳蘭芳，說：“陳姑娘來了。”

陳蘭芳湊過去說：“劉叔，我今天來有事相求。”

劉金明看了一眼翠媽，又看了一眼陳蘭芳問：“陳姑娘，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

陳蘭芳笑了笑說：“我這不是聽到陳蹶子的醫術高深，就慕名來了。”

劉金明問：“你去看病了？”

陳蘭芳搖了搖頭，回到：“我沒去，這不剛到了牛家鎮就跑到了這裏了。”

劉金明對劉子良說：“去和你娘去做點飯。”

翠媽知道自己在現場也沒什麽用處，自己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講述陳蹶子的事情，還是去做飯吧。

劉金明見母女倆出門，陳蘭芳抱著沈雪馨，沉默了一會兒說：“這陳蹶子也不容易，當年窮的時候，去跟親戚借錢，都被當作狗一樣轟出去，所以從小就在心裏埋下了仇恨的種子，是種子早晚有發芽的那天。”

陳蘭芳疑問：“這和仇恨有什麽關係？”

劉金明把門關上，說：“你翠媽一直不拿你當外人，我就和你說實話了。現在陳蹶子開始報複了。”

陳蘭芳仿佛感覺自己要捅開一樁“奇案”。

劉金明與陳蘭芳談的正歡，而陳蹶子的心越來越不在醫學上，一有空閑就去花天酒地，到窯子去玩樂，一進門就有夥計高喊：“見客啦。”將陳蹶子讓進一個房間，招呼全院的窯姐都出來見客，她們在房門前站成一排，讓陳蹶子挑選。

陳蹶子非常有傲氣，在窯姐間選來選去。當選中哪個窯姐時，他就用手對她一指，女仆即喊：“某某姑娘的盤子。”其餘的窯姐就都走了。

夥計們接著端上茶水、香煙和兩碟瓜子。

有時候，在窯子裏，陳蹶子會遇上一些官僚、紳商在大飯莊宴請賓客，也會召喚一些窯姐到場侑酒。窯姐們都是濃妝豔抹而來。在宴會上有會唱的窯姐唱一段京劇，並向在座的客人逐一敬酒，在她的熟客身旁稍坐，一般不等席終，她們就先告退。陳蹶子會跑上前去，提前替這些官僚、紳商結賬，也是為了更好的接近這些官僚、紳商。

當時蘇州娼業分為兩幫，揚州幫勢力較大，多在一等書寓，本地幫多集中在二三等書寓。

頭等窯子最多時約有近百家，大多數是揚州幫開設的。二等窯子，也有百餘家，二等要比頭等的賣身代價低一半。至於三、四等窯子更可謂“人間地獄”，她們多住在臨街破舊小屋裏，賣身代價相當低，沒有官府規定價目，非常少的錢兩。這裏的窯姐，有十幾歲的女孩，也有四五十歲的婆娘。

窯子的窯姐，一般有兩種身份：一種是沒有人身自由的，指買來的或騙來的。這類窯姐較年幼，處境最為可憐，穿衣吃飯全由院裏安排，賣笑和賣身的收入全部交給窯子，即使客人私下給的金銀首飾，老板都要搜出。

另一種是有人身自由的。這類窯姐混得時間長些，當自己積存些私蓄後，就把身體贖出來，以後再操這種生涯，就與櫃上劈賬，有的與老板四六分成，也有三七分成的。她們可以隨時停業嫁人，或者轉到別的窯子去。

在劉金明和陳蘭芳談話間，翠媽把飯做好了。酒菜上桌，算是比較豐盛。

翠媽對陳蘭芳說：“你就聽你劉叔的吧。”

陳蘭芳一臉迷茫道：“我和劉叔說的話，翠媽你知道？”

翠媽說：“我說的話，你可能不信，但你劉叔說的話，你或許會聽。”

陳蘭芳又對劉金明說：“劉叔既然知道陳蹶子這人，怎麽就不去報官呢？”

劉金明笑著說：“我們這小家小戶的，過日子就圖個安穩，陳蹶子雖然做的事情傷天害理，但沒有害到我們的頭上，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陳蘭芳看了看翠媽，翠媽明白陳蘭芳的意思，便說：“你劉叔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再說了，整個牛家鎮不光是我們一家知道陳蹶子的底細，肯定還有人知道，隻是裝傻而已。”

劉子良和沈雪馨盯著桌子上的飯菜發呆。

陳蘭芳說：“趕緊讓這兩個小家夥吃飯吧！”

翠媽說：“我們這裏也沒什麽好菜，都是莊戶人家，你就將就一點吧。”

陳蘭芳掃了一眼菜，說：“你看你說的，這麽多魚，我在戲館很少吃到魚。”

沈雪馨一撅嘴說：“魚有什麽好吃的？”

翠媽瞪了沈雪馨一眼，對陳蘭芳說：“你叔一直在打漁，賣不出去的魚，就拿回家吃了，這倆孩子也吃傷了。”

陳蘭芳笑了笑說：“改天我讓夥計送點肉菜過來。”

翠媽趕緊阻止道：“你看這倆孩子吃的也挺好，不用送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