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坊的繡娘成為了蘇州城新任繡娘,這讓整條錦織街沸騰了。沈靈慧也舒了口氣,雖然也付出了很多,但也是為了走好這個過場。
除夕的前一天,玉春坊比以往過年顯得要喜慶,到處掛滿了燈籠和彩帶,何穗也非常開心,讓廚房多炒幾個菜。在蘇州,臘月二十九也叫做“小年夜”。近代以來蘇州人小年夜有個新習俗,就是蘇州人結婚之後,男方往往要在“小年夜”去女方父母家中,以表一年來對妻子的疼愛和對丈人家的關懷。
何穗讓沒出嫁的繡娘帶著家人一起來繡坊過小年夜,熱熱鬧鬧,歡天喜地。而這一切,完全是因為沈靈慧拿了蘇州第一繡娘的頭銜。自家的訂單肯定會增加,想到這裏,何穗自然是非常高興的。
繡坊臨時改成了宴會廳,路過的行人站在門外仿佛都能聞到玉春坊盛宴的香氣。一桌又一桌的美食上桌,看得人是垂涎三尺。這一舉措不但讓沈靈慧在繡坊深得民心,而且成了玉春坊的慣例,每年的小年夜,都會請繡娘們在繡坊吃一頓。
俗話說:飲福叨嚐酒滿壺,通紅火炭就圓爐。年頭年尾空還願,到底錢神有也無。
何穗在晚宴上,端著酒杯挨個敬每一桌的繡娘和她們的家人,每一位繡娘坐在桌子前都比較拘謹,何穗看出端倪了,便對鳳娘說:“咱們倆出去走走吧。”
鳳娘一臉驚訝,悄聲說:“這麽大一攤子,你走了不合適。”
何穗笑了笑說:“我在這裏,她們不自在。”
鳳娘點了點頭,趕緊起身。
何穗對沈靈慧說:“這裏就交給你了。”
沈靈慧一臉迷茫,鳳娘給她使了一個眼色。
鳳娘剛要出門,被何穗一把手拽住了,說:“去你屋吧,今天小年夜,咱們絮叨絮叨。”
鳳娘趕忙勸道:“別去我屋了,有點寒酸。”
何穗問:“我是玉春坊當家的,給你安排的房屋寒酸了?”
鳳娘解釋道:“不是當家的安排寒酸,是我本來就不是富貴的命。”
何穗笑了笑說:“快過節了,咱不說這些不愉快的話,聽我的吧。”
鳳娘隻好不再反駁,乖乖聽從何穗的話。而在宴會上,沈靈慧不知如何是好,這些人都是和她在一起的繡娘,自己根本沒能力帶領大家吃著一頓飯,無奈之下,隻能悶頭吃飯。
一個年齡比較小的繡娘走到她的麵前說:“慧兒姐姐,我敬你一杯酒,祝賀你成為蘇州第一繡娘。”
沈靈慧心裏一驚,趕緊與小繡娘碰杯,然後喝酒。當然,沈靈慧知道小繡娘杯子裏是茶水。
斷斷續續地也有幾個繡娘給沈靈慧敬酒,這讓沈靈慧有點受寵若驚,她總覺得拿下蘇州第一繡娘的頭銜有點僥幸,但能受到大家夥的尊重,她非常高興,這一幕幕徹底擊潰了她內心對繡坊爭權奪勢的那一道防線。
沈靈慧站在大廳中間說:“蘇州第一繡娘也是玉春坊的繡娘,我還是大家的好姐妹,我敬各位姐妹。”
這是沈靈慧的緩兵之計,她明白自己的酒量,再喝下去,就真的不知歸路了。
玉春坊外,陶喜田和張慶看著燈火通明的院內,甚是羨慕,玉春坊拿下了這個頭銜,估計蘇州各個繡坊的生意,都會受到衝擊。
陶喜田哀歎道:“你說咱倆的繡坊,咋就不能出來個這樣的繡娘呢?”
張慶搖著頭說:“咱倆的祖墳上,沒冒這股青煙。”
在鳳娘的屋裏,何穗剛坐下,就感覺有些清冷,便說:“鳳娘,你別不舍得燒火爐,使勁燒,這點我還是供應的起。”
鳳娘說:“我說不讓你來吧,你非得來,知道這裏冷了吧?不過,我習慣了。人總得知足。”
何穗一想,自己真的好長時間沒有到鳳娘的房間了,如果不是因為沈靈慧的事情,估計自己也會離鳳娘越來越遠。
鳳娘問:“你故意離開飯桌,是不是還有別的想法?”
何穗點了點頭說:“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玉春坊到了該選新任當家的時候了。”
鳳娘說:“當家的,你還年輕,身邊這麽硬朗,不用急。”
何穗解釋:“我不是急,而是現在的沈靈慧還沒有一位繡坊當家的魄力。但她已經具備這個實力了。”
鳳娘一下子笑了,說:“還是當家的有主見啊!”
何穗問:“你是怎麽發掘沈靈慧這個繡娘的?”
鳳娘緩了緩說:“當家的,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講。”
何穗撇了一下嘴說:“咱這又不是在宮裏,哪有該講不該講。”
鳳娘說:“你讓我說,我就說了,你雖然整天在繡坊,但很少觀察這些繡娘,我就是一個打雜的老太婆,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看看繡娘們刺繡。時間長了,每一個繡娘的作品,我基本上了如指掌。”
何穗讚歎道:“這次幸虧你啊,不然我就不讓沈靈慧參加繡娘大賽了。”
鳳娘搖著頭:“能不能拿下這個頭銜,誰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是最合適的,再就是我一直也懸著心,生怕她拿不下來,給玉春坊丟了臉。”
何穗大笑:“真沒想到啊,在我掌管玉春坊的期間,能出一位蘇州城第一繡娘,我本以為守住慈禧太後這塊牌匾就行了。”
鳳娘勸道:“我覺得吧,守不守牌匾,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手藝傳承下去,沈靈慧成了第一繡娘,明年上門談訂單的肯定會增加,一定要提升繡娘的繡技啊!”
何穗聽了這話,陷入了沉思。而在宴廳的沈靈慧等人,有的已經喝得酩酊大醉,有的已經早已回家。對於沈靈慧來說,從來沒有這麽高興過,尤其是自己成功了,大家一起跟著高興。這種喜悅的心情與即將到來的新春混雜在一起,甜蜜而又粘稠。
在這個Z國最傳統的節日中,玉春坊開始了新的生活,沈靈慧坐在椅子上,看著宴廳上喝著大醉的繡娘,心裏突然萌生一種酸楚,她分不清,這些繡娘是在為她高興,還是為自己失去了參加繡娘大賽的機會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