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銘輝興高采烈來提親,沒想到碰了壁。不過,他更相信自己備的彩禮,一定能打動陳蘭芳,然後再說服沈雪馨嫁給自己。

陳蘭芳看了一眼沈雪馨,一臉的不耐煩,便對張銘輝說:“這事,你問問馨兒怎麽想的?”

張銘輝把彩禮擺到石桌上,打開禮盒,讓大家湊近看一下。大家無動於衷,根本對張銘輝的物件不感興趣。

陳蘭芳對沈雪馨說:“先去看看吧。”

沈雪馨不耐煩地走了過去,陳蘭芳也跟著走了過去。

禮品裏有幾個泥人,嘴型不一,張銘輝說:“我找了泥人王,按照要求,我捏出了說話的嘴型,你看看,這嘴型連起來,就是我同意沈雪馨嫁給張銘輝。”

陳蘭芳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還確實是這麽個情況。

沈雪馨笑道:“你怎麽這麽幼稚呢?你以為弄幾個泥人就能代替我娘替我做主嗎?有本事,你讓我的兩個娘活過來,我二話沒有,直接嫁給你。”

陳蘭芳心裏明白張銘輝也費了心,本想勸一勸沈雪馨,但見沈雪馨決心已定,便不再說什麽。

沈雪馨說:“悅兒,送客。”

張銘輝自然有些心不甘,挑釁道:“我得不到的女人,別人也休想得到。”

沈雪馨沒有理會張銘輝,回到繡房去了。

張銘輝一氣之下,走出了玉春坊的大門。

管家悄聲問:“咱們就這麽走了?”

張銘輝罵道:“不走?難道搶人啊?”

管家不再說話,跟在張銘輝身後,離開了玉春坊。

陳蘭芳跟著沈雪馨去了繡房說:“你這孩子,自己的事就不這麽上心呢?”

沈雪馨說:“張銘輝這樣的人,連傻子都知道。”

陳蘭芳一本正經地說:“其實你自己也不知道想找個什麽樣的男人吧?不然也不會在這幾個男人之間徘徊。”

沈雪馨看了一眼陳蘭芳,笑著說:“姑姑,有可能我和你一樣,也會孤獨終老吧。”

陳蘭芳笑道:“我是閱人無數,早就看破紅塵了。”

張銘輝吃了閉門羹後,開始暗地跟日籍浪人勾串著走私軍支鴉片,果然撈到了幾筆,包了個窯姐,整天有享不盡的歡歌笑語,浪子就是浪子,心根本不在真感情上。

蘇州街上一群群的學生參加示威,經過一家洋樓門口時,示威的群眾搖著紙旗喊口號,看見那家洋樓的大門掛著牌子:抵製東洋貨!

有的學生大聲高喊著:打倒走狗!

木村看到這樣的場麵,非常著急,他剛打開的市場,就這麽被示威的學生搗毀了。

晚上,學生們組織了文藝匯演,這是學生們自編自導的戲,很多老百姓不明白什麽情況,也湊過到演出會場看戲。

這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場上竟混進了好些個東洋的記者、浪人和角頭歹狗。而這時的高曉濤正在欣賞一家畫室開辦的藝術展。

展室裏有一絲浪漫的氣氛,在那柚木架、八仙桌和白瓷的窗台上麵,橫七豎八地放了一些石膏像、銅馬、泥佛、骷髏、木炭筆、彩筆、顏料碟、畫刀和供給寫生用的瓶花、水果。綠絲絨的台布拖了半截在地板上,大幀小幀的世界名畫,五顏六色的掛滿了四壁,雕木框的、石膏框的、彩皮框的,樣樣都有,叫人不知眼睛往哪裏擱。

高曉濤看了一會兒,就走了出來,當他走到文藝演出的會場的時候,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這些學生很可能會有危險。

有幾個浪人本來就是挑事的,他們在等待時機,他們腰間的那把武士刀,讓人看到就懾服。高曉濤也收藏了一把唐刀,所以對刀的分類也是略有研究。

唐刀其實是一種總稱,而且其刀型來源於漢代環首刀,根據作用的不同,唐刀可以分為四種。《唐六典》卷一六武庫令丞職掌條記載刀之製有四,一曰儀刀,二曰障刀,三曰橫刀,四曰陌刀。

其中儀刀是指裝飾龍鳳花紋,鑲金嵌玉用於皇家儀仗的作用。障刀,障身以禦敵也。所以是用來防身的刀具,類似於現在東洋刀中的肋差。但是也有另外一種觀點障者,掃除障礙也,這種觀點認為障刀類似於現在的開山大刀,橫刀兵士所佩之刀,名字源於隋朝,為普遍兵士佩刀。

當時東傳東洋的刀也以此橫刀、儀刀為主。而陌刀則是唐朝的國之重器,也是這四種當中唯一的軍隊製式兵器,陌刀作為軍隊重要的戰爭物資在唐中期嚴禁民間私造和私藏,形狀應該是仿照漢代斬馬劍,結成軍陣之後威力不可小視,尤其擅長對付騎兵。

隨著年代的發展,後來唐刀中的儀刀和橫刀發展成為以後的佩刀,儀刀向東流傳到東洋,向西南則成為藏刀的祖先,陌刀在以後的演化中成為宋掉刀,其中變化出的來數種長刀都為後世流傳,唐刀的誕生和發展見證了曆史上最強盛的帝國,唐刀是冷兵器文化中最燦爛輝煌的,僅已此文追憶那段偉大的曆史。

五代至宋之間,新的戰爭型態又蘊釀成形,由於火藥的發明與使用,熱兵器登上了曆史舞台,這是宋代戰爭的一大特點,此時的騎兵戰力相當有限,主要以步戰、城池攻防戰與水戰為多,在短柄兵器上,則吸收了西北少數民族的風格,形式龐雜,各種兵器層出不窮。而且軍中以很少用劍,隻作為軍官的佩飾,短刃厚脊鈍鋒,樣式重拙,不利擊刺,顯然象征多於實用。

雖然劍在戰場上已無用武之地,但正式場合仍以佩劍為主,民間亦多習練劍術者,即使文弱書生,也總喜歡在書房掛上一把長劍,以示文武合一,道教更以之為法器,配合穿鑿附會的傳說,使得劍的本色一時竟模糊起來。

高曉濤心頭火起,捏緊拳頭,坐在幾個浪人的前排。這時後排幾個浪人,都離開座位站起來。而這時,木村也走進了會場,坐在了高曉濤身邊。

木村看了一眼高曉濤,說:“這些孩子真的不懂事,我們和你們合作,是給你們帶來商機。”

高曉濤說:“後麵幾個人,是你們給請來的吧?”

木村回頭看了看,對高曉濤說:“是我們東洋人。”

高曉濤悄聲說:“我建議還是收斂一點,說不定這周圍有好幾杆槍對準了會場。”

木村詫異道:“這些人我也不認識啊!”

高曉濤取笑道:“認不認識,恐怕隻有你自己知道了。”說完,高曉濤先離開了會場。

木村見高曉濤離開,確實慌了。趕緊去和幾個浪人去交涉,沒想到這群浪人也提前離開了會場。

抵製東洋貨的運動漸漸擴大,走私日貨的商人,接二連三地接到莫名的警告信,有的怕犯眾怒,縮手了;有的卻自以為背後有靠山,照樣陰著幹。於是接連幾天,幾個有名的大奸商先後在深夜的路上被人砍了手去。

接著,差不多所有加入東洋籍的人,都在同一天的早晨發現門頂上的籍牌被人抹了柏油。木村也不例外。市民又暗地叫好。

在江邊,示威的隊伍把日貨都當場燒掉了。

碼頭工人和船夫聽了抵製東洋貨之後,也聯合起來,不再替奸商搬運日貨。輪船上的日貨沒有人卸,木村和那些奸商到處雇不到搬工和駁船,急了,收買一些浪人,拿著攮子到碼頭上來要雇工雇船,就跟船夫和工人鬧著打起來了。這邊人少,又沒有帶武器,正打不過他們,正好服從奸商的話,又開始幹活。

高曉濤接到劉子良的信報,蘇州城要出亂子,趕緊想辦法保護一下學生們和老百姓。

不久以前,東洋密派幾個特務,暗中收買土匪,拉攏人,策動自治運動。

張銘輝成為了特殊人物,木村把手下的產業都轉移到張銘輝的名下,等於披上了一層外衣:日籍的妓館、賭館、煙館,全有暗藏的爪牙;東洋人開的古玩店和藥房,都是情報站和聯絡站;在張銘輝名下的公館裏,暗室、地道、暗門、收發報機、殺人的毒藥和武器,樣樣齊全。當然這一切,張銘輝並不知情,隻認為是和木村的一次合作。

木村在賭場派出大批受過專門訓練的狗腿子,挨家挨戶去向人家宣傳發財捷徑。全市大戶小戶人家的遊資,就一點一滴地被吸收到賭場的大錢庫裏去。著魔了的女人賣盡輸光,最後連身子也被押到暗門子裏去。負了債的男人坐牢的,逃亡的,自殺的,成了報紙上每日登載的新聞了。

突然,一陣大風把電線杆刮斷,全市的電燈熄滅。黑暗中的蘇州城就像驚風駭浪裏的船一樣。

沈雪馨把燈關了,她不太愛理外界的吵鬧。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黑暗中,重新看著那水一般的月光和霧一般的花。花的清香,混合著溫柔的情感來到心裏。

已經是夜裏兩點了。高曉濤準備去舞廳,他把筆撂在桌子上,煙缸裏塞滿煙蒂和煙灰。

靜悄悄的巷子裏,仿佛有人從巷口那邊一步一步走來,輕輕地敲門。她把手按著心,想去開門。仔細一聽,什麽聲音也沒有,隻有心怦怦地跳,壁上的鍾滴答滴。

劉子良還是沒有來,忽然腦裏一閃:會不會他被捕了?

這麽一想,心立刻縮緊了。是呀,劉子良一向不曾對她失過信,為什麽今晚他會這樣,莫非疑懼的變成了事實?

一連串幻象出現在她腦裏:失蹤、酷刑、活埋……她越想越怕,仿佛不幸已經臨頭。再也待不下去了,她跑出來站在大門口等,舞廳裏依然是歌舞升平。

巷子裏沒有一點月影,巷口外麵,大路上的街燈一片昏黃,來往的行人已經稀少了。出現一個人影,從巷口那邊走來了,走來了,是他吧?定眼一看,是高曉濤。

高曉濤從陳蘭芳的表情中,就一定得出結論,劉子良還沒有來。

陳蘭芳謹慎地說:“他會不會出事了?”

高曉濤說:“應該不會,現在路上來了太多東洋人,他也比較小心,我去看看。”

高曉濤迅捷地跳過後院的院牆,朝著一條又窄又長的暗巷跑去。忽然眼睛一亮,一片碧綠的田野連著一片陡峭的山坡,在麵前呈現了。他直奔過去,一條寬闊的山溝子又擋住了他的去路。溝底下,水聲叫得好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