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Z國人來說，“圓”有著特殊的寓意。滿月為圓，象征著團圓美滿；天圓地方，更賦予圓包容萬物、和諧通達之意。

正因如此，古代的君子雅士為了體現自己的誌趣情懷，常在自家房子裏引入“圓”的意象，並起了好聽的名字：“月門”、“月窗”。

名揚天下的蘇州園林裏，月門、月窗就隨處可見。古木新翠、重重花影、雪掛枝頭……自然景致在四時中流轉。

臘月十五，月圓之夜。沈靈慧隻剩下七天的時間來製作繡品，她嚐試著不同的線和宣紙來刺繡。鳳娘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幹脆讓沈靈慧住進了自己的屋裏，雖然簡陋，但是能安靜踏實的刺繡，避開一些繡娘的眼界。

沈靈慧經過一番又一番嚐試，潛心鑽研，最終以蠶絲為原料，研製出擁有十多種色階的啞光線和亮光線。在陽光照射下，啞光線是不會反射陽光的，亮光線是要反射陽光的。宣紙刺繡亮光線，主要用於花鳥、青花，動物一類的題材，亞光線主要用於山水畫、水墨畫和書法類的題材。沈靈慧最終選用了亮光線，製作一副花鳥的刺繡。

沈靈慧基本上每天都是穿梭在亭子和鳳娘的屋裏，有很多次快完工了，都因為一時疏忽，把紙給刺破了，又得重新刺繡。而鳳娘知道，就憑現在剩下的時間，也隻能等待沈靈慧完成這幅在宣紙上刺製的作品了，就算再換綢緞或者布匹，都來不及了。但看著沈靈慧兩眼腫的通紅，也有點心疼。

陳蘭芳沒唱完戲，都會跑到繡坊去看沈靈慧，每次帶著各種沈靈慧喜歡吃的美食，但沈靈慧哪有心思吃這些東西，時間催趕著她趕緊把手裏的活忙完，所以這些美食往往會落到陳蘭芳和鳳娘手中。陳蘭芳的性格不同於沈靈慧，她敢說敢問，就像鳳娘的身世，她一直很好奇。終於還是在去看沈靈慧的時候，趁機問鳳娘。

“鳳娘，你這人不但出口不凡，連做事也有一些讓人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

“可能我用詞不當，我的意思是你為沈靈慧出主意這件事情上，真的非常老道。”

“怎麽說，我走過路，比你吃過的鹽還多，在繡坊這些年，就算不會刺繡，也能琢磨出一些門道。”

陳蘭芳從話裏聽說鳳娘在和她打馬虎眼，便說：“那可不是，在戲班裏打雜的多了，結果跑堂的還是跑堂的……”

沒等陳蘭芳說完，鳳娘把她的話打住了，說：“這戲班子和繡坊不一樣。”

陳蘭芳看了幾眼鳳娘，她感覺得出來，鳳娘的身上有很多的故事，但是她不想說，隻好作罷，而這時，沈靈慧已經趴在桌子上累的睡著了。鳳娘趕緊給她披了一件衣服。

陳蘭芳問：“鳳娘，你怎對慧兒這麽好呢？”

鳳娘笑著說：“她要代表我們繡坊去參加繡坊大賽，我也是繡坊的人，雖說不能像繡娘一樣，參與一些意見，但我可以照顧她的衣食住行。”

這話一出，陳蘭芳心裏犯起了嘀咕，難道鳳娘提的意見還少嗎？但她又不能戳破，便順著鳳娘的話，說：“玉春坊能到今天這輝煌的地步，全是依靠有鳳娘這樣的人啊！”

鳳娘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凝重，說：“別給我戴高帽了，我就是一個老太婆。”

月亮刺眼的亮，龐大的圓形，讓人有些懾服，心裏萌生一種傷感。

鳳娘接著問：“最近有中意的人嗎？”

陳蘭芳被鳳娘突轉的話題，有點接不住，便說：“哪有，哪有！”

鳳娘笑著說：“這個年代，不同往日，你們這群孩子啊，不要這麽拘謹，有合適的人選，應該去爭取，不然會後悔的。”

陳蘭芳低聲道：“你也知道，戲子無情，一旦有情了，真的會奮不顧身，關鍵是誰會接受一個戲子呢？就那些紈絝子弟，他們對待感情不一定是真的。”

鳳娘點了點頭說：“看完你能看懂這個時態。”

陳蘭芳問：“鳳娘，你話中有話啊！”

鳳娘看了一眼月亮說：“有些時候，這人啊，就如同這月亮，我們期盼月圓，但真的到了月圓之夜，反而，內心愈發的傷感。”

陳蘭芳驚訝地看著鳳娘說：“是，我今晚看到這月亮就有點難受。”

鳳娘語氣低沉：“你和沈靈慧一個性子，所以你倆能在一起，但你倆又不同，你大大咧咧，她小家碧玉。”

陳蘭芳嘿嘿一笑，他覺得鳳娘說的很有道理。

鳳娘又說：“你呢，也不要猜疑我，以後也不要猜疑任何人，戲子就是戲子，下九流的玩意讓人看不起，再說了，有些事情，看懂了又如何呢？”

陳蘭芳有些生氣，說：“難道你也看不起我？”

鳳娘趕緊解釋道：“看你這話說的，我一個打雜的老太婆，還不如你這個戲子呢，我怎麽能看不起你，我的話，你先記在心裏，回去慢慢消化。”

兩人談話間，天空中有幾隻烏鴉飛過，叫聲有些喪氣。

楊蘭芳吟起了一句詩詞：“相逢且喜，人圓玳席，月滿丹霄。”

鳳娘看了一眼她，說：“趕緊回去吧，世道太亂，路上不太平。”

楊蘭芳笑著說：“今晚不走了，這麽好的月色，咱仨一起過吧。”

鳳娘搖了搖頭說：“我年紀大了，耗不過你們年輕人，我得去睡覺了。”

楊蘭芳說：“那我和慧兒在**擠一擠，還暖和。”

鳳娘沒有正麵回答，邊走邊說：“那你自己定了，我睡那個小床。”

楊蘭芳一個魚躍就上了床，躺在沈靈慧身邊，而這時的沈靈慧睡得跟一個死豬一樣。鳳娘在床的另一側用木板搭了一個床，她早就預料到，沈靈慧肯定會借宿在她的屋子裏，她要是去繡娘的大房裏睡覺，有點不太合適，就幹脆跟後院的木匠要了板子，自己搭了一個床，正好可以一個人湊合著睡。

月色撩動人心，鳳娘翻來覆去，是怎麽也睡不著，而在大**的陳蘭芳和沈靈慧早已進入了夢想，她看了兩個孩子一眼，心裏忽然有種幸福感，像是上天派給了她兩個女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