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八叔一出來,讓剛剛安靜下來的蘇州城又有些不安穩了。

陶喜田心裏有些擔心,雖說現在不是大清了,可時局動亂,再讓人給定個罪,那可就完了。可他又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這條街上就有專門做龍袍的作坊,還是緙絲工藝,而且基本上也引進了機器製作,這反而引起了他的興趣。

其實,緙絲工藝自漢代就已產生。第一次從民間工藝品的身份走進藝術品殿堂是在北宋末年。受社會上層文藝思潮,特別是宮廷畫的影響,作為工藝品的緙絲開始努力從“工”向“藝”轉變——緙絲藝人們開始臨摹文人畫。最初,他們隻是試圖依葫蘆畫瓢試圖在緙絲機上複製名人字畫。沒想到緙絲畫借助彩色絲線的表現力,甫一出世就達到“奪丹青之妙、分翰墨之長”的效果。緙絲畫引起了畫家們的注意力,他們試圖借用緙絲這一全新的表現形式突破國畫的邊界。於是緙絲畫便從一種民間工藝品搖身一變,成了一種全新的畫種“緙絲畫”。

到南宋時期,緙絲畫達到巔峰,花鳥蟲魚、山水人物,凡國畫表現的題材,都能在緙絲上找到相應的作品。也正是從北宋開始,緙絲畫被收入皇家書畫著錄。自此以後,緙絲從一種普通的絲織品變成了皇家禦用織物。到了清代,出現了緙、繪結合的新技藝。

緙絲,可以如龍袍鳳霞般奢華,可以如丹青翰墨般雅致,可以如山水樣寫意,可以如花鳥樣繽紛。緙絲因其色彩變化豐富自然,極具欣賞裝飾性,唐宋以來一直為皇家禦用織物,常用以織造帝後服飾、禦真禦容像和摹緙名人書畫。

由於製作工藝的不同,傳統緙絲可細分為四大類“本緙絲”,“明緙絲”“穭緙絲”和“引箔緙絲”。當今研發的緙絲品有“紫峰緙絲”“雕鏤緙絲”和“絲絨緙絲”。它們是各有千秋,“本緙絲”質地較為厚實,作品高雅尊貴,適合於裝飾點綴。“明緙絲”是雍容華貴,質地柔軟,輕盈。“鋁緙絲質地柔軟,間斷圖案,透氣透光。“引箔緙絲”質地柔軟,摻有特殊紙箔。“紫峰緙絲”材質輕薄,薄如蟬翼,圖案若隱若現。“雕鏤緙絲”窗棱效果,且極具觀賞性。“絲絨緙絲”是絲毯工藝和緙絲工藝的結合品。

陶喜田去了一家作坊,一進門就被眼前作坊的繁榮景象給驚呆了。緙絲有其專用的織機緙絲機,這是一種簡便的平紋木機。緙織時,先在織機上安裝好經線,經線下襯畫稿或書稿,織工透過經絲,用毛筆將畫樣彩色的圖案描繪在經絲麵上,圖案透過經線清晰可見,再用毛筆將圖案輪廓臨摹至經線上繪成底稿。

緙絲作坊的一個小夥子走了過來問:“你找誰?”

陶喜田問:“你們當家的在嗎?”

小夥子說:“你有什麽事嗎?”

陶喜田說:“我想問問能不能做龍袍。”陶喜田說這話的時候,故意壓低了聲音。

小夥子笑著說:“不用這麽擔心,現在不是大清了,想穿什麽都可以。”

陶喜田一驚,說:“拿給我來一件。”

小夥子提醒陶喜田:“我們這裏做的龍袍可比不上當年皇上穿過的龍袍,隻是個樣子,所以時間也會快一點,而且進了些機器,要比人工快。但質量上,可能真的沒法與真的龍袍相比,一般都是戲班子來定製。如果你不需要定製,直接去門店裏拿一件,也不費功夫。”

陶喜田問:“那我轉轉看看吧。”

小夥子回道:“我先帶你去拿貨。”

陶喜田跟著小夥子去了門店,交了錢,拿了件龍袍。

小夥子給陶喜田講解著緙絲區別於其他織造技法的最大特點,縱向的經線穿通織物的整個幅麵,橫向的緯絲僅根據圖案花紋跟經絲交織,不貫通全幅。通俗的說法就是根據圖樣變一色就要換一色梭,緙絲也可說是通過這種“回緯”技法來織造。

小夥子指了指花紋,告訴陶喜田,這就是通過不同顏色的絲線梭子往返交織而成。緙絲能自由變換色彩,因而特別適宜製作書畫作品。緙絲織物的結構則遵循“細經粗緯”、“白經彩緯”、“直經曲緯”等原則。

緙絲必然用絲,必須是真絲,通常以較細的生蠶絲為經線(豎向),這也是緙絲成品顯出挺括質感的原因之一,而以柔軟的彩色熟蠶絲為緯線(橫向),表現豐富的圖案色彩。緙絲織造時,需要借助古老的平紋木機、不同規格的梭子、撥子等竹木工具。

經緯線的絲線實際有區別,經線是長長的生絲,而緯線則用染色的熟絲。緙絲中有一句行話,就是“通經斷緯”,意思是,經線是不會被截斷的,要多麽長的長度都可以。而緯線則是會截斷的。

陶喜田問道:“你們以前是給皇宮做龍袍的吧?”

小夥子說:“皇宮和戲班子都做過,現在主要是戲班子,你也是戲班的?”

陶喜田趕緊說:“不是,不是。”

小夥子笑了笑,說:“緙絲是一門古老的手工藝術,它的織造工具是一台木機,幾十個裝有各色緯線的竹形小梭子和一把竹製的撥子。織造時,藝人坐在木機前,按預先設計勾繪在經麵上的圖案,不停地換著梭子來回穿梭織緯,然後用撥子把緯線排緊。織造一幅作品,往往需要換數以萬計的梭子,其花時之長,功夫之深,織造之精,可想而知。不過,現在也有不需要人工的機器了,當家的不讓看,我就不帶你去看了。”

陶喜田驚訝道:“不需要人,那怎麽辦能把圖案刺上呢?”

小夥子指了指龍袍上的圖案說:“這就是機器刺的。這個機器可真是神了,還能再紙和草上刺繡。由於緙絲工藝的特殊性,就算是皇宮內也隻會製作小尺寸的服飾和裝飾物。緙絲之用可分為生活用緙絲和純粹的觀賞性緙絲。而生活用緙絲將緙絲之美融入實際生活之中,深受皇權貴族之喜愛。因而從服裝到日用品,生活用緙絲遍及其日常作息的方方麵麵。”

陶喜田內心被深深地擊了一下,尤其是看到那些在工作中的緙絲匠人,他們織做時要細細體會千絲萬縷的微妙,細心、耐心、精心、專心直至匠心貫穿每一步操作,毫厘不差,靜心揮梭,仿佛置身於遠山、微風、湖泊、涼亭,在喧雜紛爭的都市獨守一份編織的寧靜,淡然而優雅,從容而享受。

而在這時,出來一個中年男人,對小夥子說:“話癆的病又犯了。”

小夥子趕緊跑了,中年男人看了一眼陶喜田,也回屋去了。

陶喜田把龍袍折了折,拿了張紙包了起來,去找狠八叔。

狠八叔正喂著小鳥,見陶喜田來了,便問:“打聽到龍袍在哪裏了嗎?”

陶喜田把龍袍扔給狠八叔,說:“什麽龍袍,現在錦織街上,很多作坊都能做龍袍。”

狠八叔大笑道:“別胡說了!”

陶喜田解釋道:“八叔啊,不信,你去看看,我這件就是買來的。”

狠八叔拿出龍袍看了看,感歎道:“真的如你所說,那這龍袍就不值錢了。”

陶喜田點頭道:“對嘍!”

可這時,陶喜田心裏還掛念著機器的事情,他很想見一見機器是如何替代人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