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們談一談吧。”默默站在一旁的暮翔終於作出了某個決定。
看他一臉鄭重的表情,施靈萱愣了一下,心裏有些疑惑,隨後衝他微微一笑道:“好啊。”
兩個人剛剛走出機場,她的手機卻突然震響了起來,她停下腳步,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猶豫了幾秒後她還是接聽了,但手機裏傳來的卻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靈萱,是我。”蘇煥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悅耳迷人。
她淡淡地開口:“哦,有什麽事嗎?”
“可以出來跟我見一麵嗎?”
施靈萱有些遲疑:“可是我……”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見你跟你當麵說,不要拒絕我,出來見一麵吧,拜托了。”蘇煥星將每一個字都說得格外凝重,讓施靈萱無從拒絕。
她接著又考慮了好一陣,方才答應了他。
定好見麵地點後,她就掛了線,這才抬起頭來向身旁的暮翔望去,猶豫著不知該怎麽向他開口才好:“那個……”
“如果我說不讓你去跟那個人見麵,你會聽我的嗎?”暮翔目光深幽地看著她,俊臉上看不出喜怒。
施靈萱一臉為難地看著他。
暮翔忽而笑了一聲,目光裏帶著幾分寵溺地看著她說:“跟你開玩笑的,你想去就去吧,我沒有不讓你去的理由。”
“真的嗎?”施靈萱臉上一喜,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暮翔緊接著一臉嚴肅地說道:“不過你可不許跟他有什麽過分親密的舉動,不對,是一點點親密的舉動都不許有,不然,我可是會很生氣的。”
“我的管家‘很生氣’的模樣是怎樣的呢?我還蠻好奇的!”施靈萱眨了眨眼睛,一臉俏皮的模樣。
暮翔忍住笑意,微微地眯了眯雙眼:“大小姐最好不要輕易去嚐試。”
施靈萱歎了口氣,頗為可惜地說:“怎麽辦,我就喜歡挑戰一些不能輕易去嚐試的事情……”
“好吧,那我重新決定,你的這個約會必須取消。”
施靈萱立刻舉雙手保證:“我絕對不會跟蘇煥星有任何一點點親密的舉動!”
學校後山的草坪上。
陽光靜靜澆灌著每一顆小草,使得整片草地看上去更加新綠盎然,此時,一個白色的身影正靜靜地躺在草地中央,舒適地沐浴在陽光中,使得這一幕看上去如同書畫一般幽靜愜意。
施靈萱站在數十米之外遠遠地望了一眼那個白色的身影,猶豫了一陣之後,她終於鼓起勇氣邁步走了過去。
似乎聽見了她的腳步聲,原本閉著眼睛的蘇煥星,輕顫著睫毛慢慢睜開了雙眼,任由陽光灑落在他的眼睛裏,他衝她笑了笑:“沒想到,你今天還肯來赴我的約。”
“怎麽,我的出現讓你很意外?”施靈萱隨口說了一句,然後向前走了幾步,在他身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我以為你會因為害怕,恨不得一輩子都躲著我呢。”蘇煥星從草地上坐了起來,自嘲地笑了。
施靈萱頓時有些啼笑皆非,調侃道:“真是的,你到底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讓你覺得這麽對不起我呀?”
蘇煥星怔住,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底的光芒瞬息萬變,過了半晌,他凝重地問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你不記得了?”
施靈萱略帶疑惑地看著他:“哪天晚上?”
“你生日那晚……”
施靈萱隨口回道:“記得呀,你不是一直陪我跟朋友一起慶祝生日了嗎?”
為什麽她一副這樣自然的表情?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明明那天晚上她是那麽激動來著……
那麽,她難道都不記得了?
蘇煥星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意外,他久久地注視著她,心裏瞬間湧出無數個念頭來……
那好,就讓她也暫時忘了那一幕吧。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嗎?”蘇煥星的唇角含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一朵綻放在清晨的花朵被第一縷陽光灑照時的模樣。
施靈萱也不由自主地笑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表白,我當然記得,雖然那並不是真的。”
蘇煥星目光專注地盯著她,眸底隱隱翻湧著壓抑不住的濃厚情意,他聲音微啞地說:“那如果我現在真心地向你表白,你會怎樣?”
施靈萱愣了一下,難道這就是他要對她說的重要的事情嗎?
她愣了一下,白皙的肌膚瞬間染上了幾分淡淡的薄紅,她略微尷尬而羞赧地笑了笑說:“你不要開玩笑了……”
話音剛落,蘇煥星卻忽而轉過身來擋住了她全部的視線,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深深地吻住了她!
施靈萱的身體如同化石般僵硬,就連思維也停止了運轉一般,她皺緊了眉頭,用力將他推開——
“蘇煥星,你瘋了?”
她抬起手臂準備狠狠扇他一巴掌,但揚到半空中時,她的動作卻因為他濃烈絕望的眼神而僵住了。
蘇煥星靜靜地望著她,渾身充滿了一種透明的哀傷,就連聲音也啞到快要無力的感覺:“對,我就是瘋了!靈萱,可能以前的我無論是在電視上還是在你的麵前有過無數次不真心的表白,可是,這次我是絕對真心的……雖然我對你的感情非常複雜,但是不能否認的是,我的的確確對你動了心,我喜歡你,瘋了一樣的喜歡你……”
施靈萱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努力壓下心中的激**,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話。
她完全沒有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向自己表白,甚至她一直以為“喜歡她”隻是他嘴裏的一句玩笑話,可是,這一刻,為什麽他給她一種那麽那麽真實的感覺。
就像他是真的非常喜歡自己一樣……
亂了!一切都亂了!
正當她慌亂得不知所措時,隻聽蘇煥星繼續說道:“如果可以,我多麽希望能夠重新來過,重新從一條嶄新而陽光的路上向你走來,那時候,我可以用最坦然的姿態來好好愛你……如果可以,如果……”
他的聲音低啞得讓人心碎,眼眶也漸漸濕熱起來,因為水霧的緣故,他的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努力睜著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這張讓自己日思夜想的臉龐,手臂情不自禁地向她的臉龐伸出,發了瘋一樣的想要親自感受一下她的存在,告訴自己,至少這一刻不是虛空,不是夢境……
深秋的陽光輕柔地灑在兩人的周身,勾勒出一幅美麗的畫卷。
一隻修長的手臂忽而從中出現,毫不猶豫地劈開蘇煥星伸出的手,緊接著,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兩人的頭頂上響起:“你的手要是再敢**,信不信我砍了你的這雙手?”
蘇煥星怔了一瞬,俊臉上隨即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他感歎地說道:“真是比我預料的還要來得早呢。”
暮翔一把將施靈萱從他的身邊拉了過來,讓她站在自己的身後,接著衝蘇煥星冷冷地道:“早?我可是給過你很多機會讓你知難而退,你卻非要拖到無路可退的時候!”
蘇煥星也從草地上站了起來與暮翔平視著,淡淡地笑道:“那可多謝你讓我有那麽多的機會跟靈萱相處,我死也無憾了。”
站在暮翔身後的施靈萱渾身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現在是在博取同情嗎?”暮翔的眸中閃過一絲輕蔑。
蘇煥星不動聲色地回答:“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實話實說?”暮翔又冷笑了一聲,“那你這位大明星敢把你做過的事情都如如實實跟萱兒說一遍嗎?你還認識這個東西嗎?”
他的手裏像是變戲法似的多出了一枚精致特別的紐扣。
蘇煥星看著他手中的那枚紐扣,臉色微微一白,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但隨即就察覺到不對勁,他立刻收回手,盡量用最鎮定的姿態看著他說:“你想怎麽樣?”
暮翔目光冰冷地盯著他,不緊不慢地說道:“自從上次施家進了‘賊’之後,殺殺一直對那個賊的氣味相當敏感,直到上次派對的時候,它終於再次聞到了那個‘賊’的味道,所以它格外的激動跟暴躁,當時我一時疏忽,沒有仔細觀察,後來殺殺為了追蹤你,不惜掙脫我拴住它的鐵鏈……再後來,大小姐就剛好撞見了你跟它打鬥的一幕,對不對?”
聽完暮翔的一番話,施靈萱詫異不已地向蘇煥星看去,隻見他僵直著身子站在原地,看了她一眼又急忙移開視線,眼睛裏翻湧著複雜不定的情緒,他微微地抿緊唇,不說話。
那天在施靈萱的生日派對上,因為殺殺鬧場,蘇煥星心裏一直耿耿於懷,他知道那條狗很有可能記得他的氣味,如果再在這裏逗留下去,他的身份很有可能被拆穿,於是,在派對還沒有結束的時候,他就率先離開了。
然而,事情並未因此而結束。
他剛剛離開施家,那條狗就像發了瘋一樣追著自己跑出來,他跑了好一陣都沒有甩開它,最後隻有想辦法將它製服。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和殺殺搏鬥時,施靈萱出現了。
看到他時,她顯然很震驚,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跑過去抱住發瘋一樣的殺殺,殺殺在她的製止下漸漸冷靜下來,卻一直衝著他凶神惡煞地吠叫著。
“你到底是誰?”她用力抱著殺殺,抬頭緊緊地盯著他。
他簡直尷尬而難堪到了極點,避開她的視線,語氣僵硬地說:“我是蘇煥星……”
“我說的是你的真實身份!”施靈萱放開情緒漸漸被穩住的殺殺,霍地站起來,逼視著他道,“可能人的眼睛跟耳朵會出錯,但是狗的鼻子是最靈的!它對你這樣瘋狂,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略微慌亂地解釋道:“或許它是有別的原因……我之前不是也去過你家一次嗎?它記得我的氣味是正常的……”
“那次你去的時候殺殺根本就沒有在家!為什麽到現在你還不承認你就是上次那個去我家,把我家翻得麵目全非的‘小偷’!你真是太可怕了!你到底想要做什麽!”施靈萱忍不住激動了起來,她暗暗地攥緊雙拳,即憤怒又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嘶聲喊道,“你到底還要騙我到什麽時候?你到底有什麽目的?你這個大騙子!”
在她近乎嘶喊的質問下,蘇煥星怔住了,感覺她瞳孔中充斥著滿腔怨恨的幽光直刺他的靈魂深處。
“對不起,靈萱,我也不想這樣,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他再也偽裝不下去了,他些驚慌失措地伸出雙手扣住她的雙臂,幾乎用乞求的聲音說,“靈萱,我們可不可以當這些事情沒有發生過,我們重新來過,以後我一定真心待你……”
施靈萱睜大眼睛怒道:“我怎麽可能當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你這個騙子!你這個大騙——”
話音還未落,後腦勺就被人用力敲了一下,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接著眼睛一閉,整個人就癱倒在地上。
“靈萱!”蘇煥星驚聲喊著,隨即抬頭看向前方那個剛剛出現手裏拿著一根棍子的青年,怒道,“你幹嗎敲她?”
青年麵無表情地回答:“這是大老板的意思……”
……
蘇煥星從記憶中回過神來,低頭不語,一副與默認無異的姿態。
暮翔冷哼了一聲,說道:“你不僅一而再再而三帶著目的接近大小姐,甚至在偷偷潛進施家當了一回‘賊’之後,還敢再一次那麽明目張膽地出現在施家,像你這樣如此肆無忌憚、狗膽包天的賊,我倒是第一次見識!可惜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們身邊根本就沒有你要的東西,沒錯,大小姐的母親確實留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但那件東西僅僅是對於大小姐才有重要性!”
蘇煥星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道:“現在這個對於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等等!”站在一旁的施靈萱終於激動地忍不住插進話來,她盯著蘇煥星,啞聲問道,“我要你親口回答我,暮翔剛剛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一直以來……你都是有目的接近我的?”
蘇煥星目光黯然地看著她,內心漸漸揪痛了起來,他低聲道:“靈萱,對不起……”
施靈萱愕然地睜大眼睛,驚痛的情緒像無數碎片般在她的眸中漸漸凝聚起來,她暗暗吸著氣,讓自己保持平靜的狀態,手指跟心髒卻怎麽也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看著她受傷而震驚的模樣,蘇煥星的心髒再次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說道:“靈萱,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雖然是有意接近你,但是我對你的喜歡是真心而純粹的……即使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並沒有那個資格……”
施靈萱怔怔地看著他,心情複雜得像是打番五味瓶一般,各種滋味都有,她哆嗦著唇說道:“那麽,你告訴我,你以前跟我說的話,到底有幾句是真的?有哪一次你接近我不是帶著目的的?你說你喜歡我?你不覺得現在說這話對我來說很諷刺嗎?”
蘇煥星一時間愣在那裏說不出話來,眸底漾著沉沉的憂傷,有苦難言地望著她。
他騙了她那麽久,終於在最後將自己的一顆心捧在她的麵前,卻已經完完全全失去了任何價值。
暮翔下意識地側跨了一步,擋在兩人的中間,然後緊緊地盯著蘇煥星,幽深的瞳孔中精光四射,他冷聲道:“快點老實交代出來!是誰派你來接近大小姐的?”
“我不知道。”蘇煥星迅速收斂起憂傷的情緒,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暮翔漆黑的眸底湧起一股怒氣,他上前一步,用力揪住蘇煥星脖子上的衣領,逼近他怒道:“事到如今,你還膽敢跟我耍花招?你不肯說,我可有的是招讓你乖乖說出來!”
蘇煥星被他勒得被迫仰起下巴來,但他的神態卻依然有些漫不經心的味道:“你逼我也沒有用,我確實從來沒有見過大老板,像我們這種執行任務在外麵拋頭露麵的人,大老板怎麽可能會跟我們直接碰麵?”
他說的確實不無道理。
暮翔不由微微眯了眯雙眼,手上的力道又下意識加重了幾分,他逼視著蘇煥星,全身透著一種森寒危險的氣息:“那你最好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地說出來!”
蘇煥星擰了擰俊眉,歎了口氣說:“我現在這個樣子,好像不太好說話呢?”
暮翔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最後還是一把甩開了他,厲聲道:“趕緊說!”
得到自由後的蘇煥星優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領,看了一眼施靈萱,在與她視線對上的刹那,他又趕緊別開視線,深吸了一口氣說:“我能有今天如此風光的地位,除了我自己的努力外,更大的功勞還是歸於我幕後的那位大老板,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在他捧我的同時,我也必須為他做一些事情……”
“說重點!”暮翔有些忍無可忍地提醒道,“他要你找的是什麽東西?”
蘇煥星咬了咬牙說:“一份非常重要的名單,名單上有各種有錢或有權之人的一些罪證,隻要得到了那份名單,那麽那些有錢或有權的人都能為持有名單的人所驅使了……”
暮翔漆黑的眸中閃過一抹震驚,一時間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施靈萱也吸了一口冷氣,不由得問:“我身上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那是你外公一生積攢下來的特殊遺產,而你媽媽是他唯一的血脈,你又是你媽媽唯一女兒!”蘇煥星解釋說。
“那你們也應該是去找我媽咪……”施靈萱話音剛落便察覺到不對勁,急忙說道,“你們是不是也派人去騷擾過我媽咪?”
蘇煥星如實說道:“以前可能有過,不過現在都集中在你的身上了。”
“為什麽?”施靈萱有些不解。
“那是因為……”眼看蘇煥星就要將事實說出來,暮翔怒火翻湧,急忙打斷他道:“夠了!”
蘇煥星看了他一眼,漠然地笑道:“怎麽,你到現在還要瞞著她嗎?你真覺得這事能瞞一輩子?”
暮翔俊眉蹙緊,薄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一臉的複雜神情。
施靈萱突然緊張起來,一股莫名的恐懼讓她的心髒一陣一陣地震顫著,她不由得有些激動地說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不許瞞著我!”
“靈萱,你的媽媽其實……”蘇煥星的話還未說完,暮翔已經控製不住衝動地揪住了他的衣領,眸中的怒火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燃成灰燼,他嘶聲怒道:“蘇煥星,你給我閉嘴!”
“我不說,事情難道就沒有發生過嗎?”蘇煥星冷冷一笑,邪美得有些殘忍,他壓低聲音道,“難道你想一直瞞著她?”
暮翔暗暗用力揪緊蘇煥星的衣領,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起,他狠狠地瞪著蘇煥星,卻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盡量用最平靜的語調對身後的施靈萱說:“大小姐,你先回家,我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完就回去,一切的一切我都會一五一十告訴你。”
施靈萱心裏有種不安,在沒有聽到確切的答案前,她顯然有些不甘心:“可是……”
“大小姐,聽話!”簡單的幾個字卻充斥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施靈萱愣了愣,她完全沒有想到,暮翔的反應會這麽大,雖然她都有點被震住了,但她還是不甘就這麽離開,於是就那麽咬著唇,盯著他們不說話。
氛圍僵持不下的時候。
被暮翔鉗製住的蘇煥星忽而歎了一聲說:“靈萱,雖然我現在被拆穿是我罪有應得,但是能不能讓我在我喜歡的人的麵前留下最後一分尊嚴?”
施靈萱微微一愣。
蘇煥星無奈地苦笑了一聲,一字一句地說:“我會任由你的這位管家處置,但前提是,你不要在我身邊,好不好?讓我最喜歡的那個人眼睜睜地看著我人生中最狼狽不堪的一麵,這會比讓我死還難受。”
他的聲音啞得像是喉嚨裏被塞入了一把沙子,每一個字的發音都好像在隱隱顫抖著。
施靈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底翻湧著複雜猶豫的光芒,最後,她閉了閉眼睛,暗暗地吸了口氣,調整了下紊亂的情緒後,她方才睜開眼睛重新看向他說:“好,我最後一次,以朋友的身份答應你,但是從今以後,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靈萱,無論如何,能夠認識你,是我一輩子最美好的事情……”說這番話的時候,蘇煥星的眸子裏仿佛閃爍著如水般溫柔而憂傷的星芒,嘴角綻開一抹充滿了期盼至絕望的笑容。
施靈萱抿緊唇沒有說話,隻是看了他一眼,心便隱隱地揪痛起來,她迅速地轉過身去,猶豫了幾秒後,終於邁步離開。
待她的背影消失後,暮翔的臉色更加森冷起來,他逼近蘇煥星,連呼出的氣息仿佛都透著刺骨的寒意:“不要再對大小姐有非分之想!你沒有那個資格!”
“資格?”蘇煥星諷刺地笑了笑,“暮翔,那你覺得你有資格嗎?你別忘了,靈萱的母親是怎麽死的!”
暮翔的臉色驟然一變,他瞪大眼睛狠狠地盯著蘇煥星,咬牙切齒地說:“你是怎麽知道的?”
“上次去施家我雖然沒有找出我想要的東西,卻發現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日記,或許是有緣,我隻是隨手一翻,就恰巧翻到寫滿了你心事的那一頁,那上麵有施媽媽過世的原因,跟你脫不了關係!”蘇煥星的笑容中依然帶著幾分嘲諷,他又眯了眯眼睛說道,“所以一直以來我其實挺佩服你的,明明咱們是一路人,明明日記裏麵的你是那樣的愧疚,可是你的演技似乎更高於我呢。”
暮翔目光犀利地逼視著他,瞳孔驟然緊縮:“一路人?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算個什麽東西!”
蘇煥星眯著的雙眼中透出幾分寒冽的光,他邪氣地笑著說:“你又高尚到哪兒去了?你再怎麽粉飾不也一樣改變不了你欺瞞她的事實,更改變不了她母親的死跟你有脫不了的關係!你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不是嗎?要不然怎麽會在日記裏一再對自己譴責呢?我真好奇這樣的你,是如何麵對靈萱的?”
暮翔的神情滯了一瞬,好像被一把利劍刺中了要害一般,漆黑的瞳孔中掠過兩簇怒火:“蘇煥星,你好奇的東西是不是有點太多了!你別忘了你現在自身都難保了!我現在隨時都可以把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毀掉!”
蘇煥星淡淡地說:“你要毀掉我,那是我的因果報應,我悉聽尊便。不過在這裏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讓明天的你成為今天的我。”
“你說什麽?”暮翔危險地微微眯起雙眼。
蘇煥星在心裏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收起神態中的諷刺與邪魅,緊緊地盯著他,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對他說:“靈萱是個不幸的女孩,她有不幸的身世,還不幸地遇見了我,但她最不幸的,就是喜歡上了你!當她知道她被你欺騙的時候,對她的傷害將會有多深!你難道就沒有想這樣的後果嗎?”
暮翔漆黑的眸中閃過一絲深深的痛楚,各種情緒隨之翻湧在他的胸口,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手足勒緊的力道也不由得鬆了幾分,但緊接著,他狠戾地笑了笑:“這是我跟她的事情,用不著你多管閑事,你現在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將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吧!”
數米之外的草叢後。
施靈萱愣愣地站在那裏,胸口湧起一陣鑽心的痛楚,讓她整個人幾乎忍不住要**起來,全身好像正在被蟲蟻無情地、瘋狂地啃噬一般,疼得絕望。世界呈現出一片沒有希望的灰色,她的喉嚨仿佛被呃住,靈魂也被束縛了,讓她無法呼吸,更無法逃脫這可怕的一切。
她剛剛都聽到什麽了?
媽咪原來不是去旅遊而是已經死了嗎?而且……媽咪的死還跟暮翔有關?
這太諷刺了!
一個害死她媽咪的人,卻以那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她的身邊待了那麽久,她從排斥到依賴再到喜歡,這一步步走來,都算什麽?
一個笑話嗎?
可是,“笑話”二字又怎麽能夠詮釋得了她此刻近乎絕望的心境,“笑話”二字又怎麽可能化解她心中一層層撕裂般的痛楚!
她用手捂著胸口,恍惚地搖著頭,在心裏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這一切都是她的誤聽,沒有得到他親口向她證明,她什麽都不相信!她不相信!
於是,她渾渾噩噩地轉過身去,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學校後山,每走一步,身體裏都仿佛有一柄柄冰冷稅利的箭瘋狂竄湧,刺骨的疼痛幾乎讓她快要窒息。
她咬著牙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來到人潮洶湧的街頭時,她才頓住了腳步,愣愣地抬頭望去,隻見暮翔的虛影正站在人群中央,衝她露出溫柔而寵溺的微笑,一雙迷人的眸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的胸口狠狠地揪痛,雙膝仿佛也被什麽東西擊中,接著腿一軟,無力地跌倒在人潮熙攘的街頭,內心裏充滿了刻骨的痛楚。
太陽分明還在半空,然而她卻覺得渾身像是置身於寒冬般冰冷僵硬。
冷,渾身都冷,手腳四肢,五髒六腑冷得都麻木了,可是,偏偏那顆深深被刺痛著的心,在一下一下提醒著她,她還活著,痛不欲生地活著。
周圍那麽那麽多的人來來往往,有人對她投來各種異樣目光,有人對她小聲議論猜測著,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她——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暮翔親手將蘇煥星交給了警察處理,在警察局辦完一些手續後,夜色降臨了才到家,但是整棟房子沒有一盞燈亮起,在進門之前,他臉色凝重地站在門口猶豫了一陣後,方才深吸了一口氣進門,進屋後隨手將燈打開了。
燈光將整個客廳照亮的時候,他一眼就發現了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施靈萱,顯然,她坐在那裏很久了。
眸底幽光一閃,他立刻走了過去,略微擔憂地看著她問:“大小姐,你一直坐在這裏等我嗎?有沒有吃晚飯?”
施靈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空洞的眼神讓他心裏有種前所未有的不安。
“你怎麽了?”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習慣性地伸出手臂想要去挽她的肩膀,但他的手臂還未落下,她卻“霍”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連著後退了兩步與他隔開了一段距離後,她才緊張地甚至有些哆嗦地說道:“我們談一談吧。”
暮翔怔怔地看著她,此刻她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卻是因為他而引起的慌亂與害怕。
他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驀地抽痛了一下,他目光幽深地望著她,聲音輕柔地說道:“等下談可以嗎?你一定還沒吃晚飯,我給你去做吧!”
說著,他便站起身來,準備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我媽咪是什麽時候去世的?”施靈萱在他的身邊僵硬地發問。
暮翔的身形一震,他迫不得已地頓住腳步,有那麽一瞬間,他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
這一刻終究還是到來了嗎?
她終於都知道了?
隻有現在他才第一次看清自己,原來他也不過是一個膽小的人,他也會有那麽那麽害怕的時刻。
他慢慢轉過身來,視線落到她那張充滿了質疑的臉上時,感覺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僵掉了,胸口像是被熊熊的烈火在煎熬著,他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說道:“兩個多月前。”
“為什麽不告訴我?”施靈萱握緊顫抖的手,目光中幾乎帶著怨恨,緊緊盯著他問,“你瞞著我跟我一起生活,騙我說她去旅遊了,找盡借口來隱瞞真相,甚至還讓我愛上你……暮翔,你告訴我,我愛上的到底是一個多麽可怕的人?為什麽我的身邊全都是騙子!騙子!”
她說到最後的時候,目光中充滿了驚恐,說話時嘴唇止不住地哆嗦著,仿佛下一秒她就會瓦解崩潰。
“大小姐,你冷靜點……”看著她的這番模樣,暮翔心疼得快要發瘋,他下意識地向前想要抓住她的手怕她倒下,但他的手剛剛伸向她,她卻極為恐慌地退了一步避開他的觸碰。
他的手僵住,心髒仿佛被潑了硫酸般以毀滅式的姿態灼痛起來。
他慢慢收回自己的手,目光裏含著透明的憂傷與無奈,說道:“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再多的解釋也粉飾不了我犯下的錯,大小姐,你怎麽恨我,想怎麽懲罰我都行,我隻求你別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好不好?”
“拜托你別裝出一副很關心我的模樣好不好,你以為我現在還會上當?”施靈萱蒼白著臉,努力挺直身子,平息著內心的陣陣揪痛感,然後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道,“你別跟我說這些廢話了,現在我隻想聽事情的經過和真相!”
暮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身體裏狂亂的氣息與情緒,他心疼地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走到飲水機前,拿杯子倒了半杯溫開水過來遞給她,溫和地說道:“坐下,慢慢聽我說吧。”
施靈萱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接過水杯,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但她沒有喝水,隻握著水杯等他說話。
暮翔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沒有再猶豫的理由,說道:“大小姐,你聽你媽媽提過你的外公嗎?”
施靈萱的目光裏有種空洞的絕望,聽到他的問題,她的睫毛顫了顫,然後恍惚地點點頭。
她記得,媽咪跟她說過外公是表麵嚴肅但內心和藹的老人。
想起媽咪,她的心又狠狠地揪痛起來。
暮翔表情柔和地看著她說:“你對他的印象或許不深,但如果你有興趣,而我又有機會的話,我就慢慢地講給你聽。”
施靈萱疑惑地擰眉,聽暮翔解釋起來:“我算是你外公收養的孤兒,他一直把我當親孫兒一樣對待,他對於我的恩情比我的親生父母還要重要。”
暮翔頓了頓,看著她一臉僵怔的表情,他不由得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八歲就認識你了,那時候,爺爺帶著我坐在車裏偷偷地看著你跟你媽媽,我永遠都忘不了第一次見你時的情景,還記得爺爺當時問我可不可以替他守護你,我當時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後來我一直沒有後悔過,甚至還因為身負這個責任而感到幸運,如果能一輩子守護這個如花兒般美好的女孩,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
施靈萱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原來,她那位從未見過麵的外公一直都在默默地關注她跟媽咪?
原來,他那麽小就想要守護她了?
她痛楚不止的心又酸澀起來。
“兩年前,爺爺去世了,我一直想遵守與爺爺的約定繼續守護你,可是遭到了你媽媽的拒絕,但我也一直沒有放棄過。直到四個月前,你媽媽來找我,為以防她有個什麽萬一,就主動把你托付給我……”
施靈萱忍不住插嘴道:“我媽咪為什麽要把我托付給你?”
暮翔聲音略啞地回答:“因為她得了癌症。”
施靈萱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急聲駁回道:“怎麽可能?我媽咪的身體一直都健健康康的!”
暮翔無聲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施夫人的診斷報告之類的文件我都還保留著,如果你想看,我可以拿給你。”
施靈萱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腦海裏所有的希望瞬間崩潰碎裂,心底漸漸開出一朵朵黑色的花,永無止境地綻放著絕望與痛楚,眼前立即就模糊了,一顆一顆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洶湧地奪眶而出,她努力控製住自己的哭聲,肩膀抑製不住地一下一下顫聳著。
暮翔心疼不已地看著她,想要過去安慰她,但看她拚命忍住哭聲的模樣,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以他對她的了解,他過去安慰她,可能隻會將她的情緒激得更加崩潰。
無奈之下,他隻好抽了幾張麵巾紙默默遞給她,目光中透著濃濃的溫柔與憐惜。
但施靈萱並沒有接過他手中的紙,隻用力地吸了幾下鼻子後,滿臉淚痕地哽咽道:“既然我媽咪是因為得了病而去世的,那為什麽會跟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