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招人
“掌櫃的,他們商量好了。”青青朗聲在外喊道。
“好的,知道了,你先過去,我這就來。”夏芊鈺瞧了禹歌笑一眼,見他全然沒有任何站起來意思。
她靜默的打開暗房的門朝著前堂走去。
小寒之後,緊接著便是大寒,而大寒當日便是廚幫對蒼月酒樓的考核。
他許是為了兩天後的考核煩心,還是不要打攪他比較好。
相比後院的靜謐空靈,與世隔絕,前堂可謂人聲鼎沸。
說來好笑,來過兩次始終沒有下定決心的五個家廚,這次也來了。
十幾個人擠在一起,讓空曠的大堂立時三刻熱鬧非凡。
眾人見夏芊鈺走了過來,從椅子和長凳上站起身。
年長一些的霍老人,蒼老中卻透著一股子不服老的利索勁,他站出來表示道:“我們已經商量好了。”
“那就好,不知是哪幾個留下?”夏芊鈺雙手負在身後,禮貌的問道。
“我們本來都是幹農活的,我實在不願意跟孩子分開,但是我女兒郭香願意留下來。”回話的是郭氏。
夏芊鈺有些失望,卻不懂聲色。
霍老人這邊,霍一和霍三留下了。
霍二要照顧老人,也習慣了務農的生活,自願跟著霍老人去莊子上。
夏芊鈺沒有想到事情辦得這樣順當。
看著他們臉上的疲憊,夏芊鈺知道,如今的結果,已經是他們極力取舍之後。這才有了這個結果,雖然她有些看不上膽小怯弱的霍三,也隻能接受了。
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她麵朝著五個家廚問道:“你們今日為何而來。”
這次他們的態度謙恭多了。
瘦高個約莫三十歲左右,嘿嘿一笑。雙手搓了搓,這才說道:“不知掌櫃的後廚還缺人嗎?我們雖是家廚,但是做些切墩,白案的活兒還是可以的。
我叫刑泗,您叫我老四就行了。我擅長白案,原本在花老爺家。就是做麵點的,現在他晌午的飯食是從您這訂的,我這口人便成了多餘的。”
這次老四明顯不是來叫板的,而是將他的所學說長說了出來。
家廚不比坐廚,一般都是主人家喜好什麽口味。便做主家喜歡的。
有些家廚在主家日子久了,主家拿家廚家人一樣相待,比坐廚要自在些。
花老爺是這條街上的胭脂水粉鋪子的掌櫃,名叫花十三,夏芊鈺見過兩次,整日裏塗著非常厚的鉛粉,竟比婦人還更加在意衣著,油頭粉麵的。人送外號“花不讓”。
暗暗諷刺他一個大男人竟與花比嬌,連花都不放過,都不想讓。
他倒是一點都不在意。覺得“花不讓”這個外號頗為寫實。
原來這刑泗竟是他家的家廚。
看來確實是不打緊的夥計,一般每人會將家中私廚老大辭退的,畢竟一家人的口味,隻有他才能打點。
夏芊鈺將個中厲害盤點了一番,便聽見矮一些胖一些的開口了。
矮個子長得憨厚一些,年紀也比瘦高個輕了許多。看發髻長相,約莫剛到弱冠之年。雖然年輕卻非常穩重的樣子。
“夏掌櫃,我叫刀逸海。是我自己不幹的,我們老掌櫃宅心仁厚,但是確實沒我什麽事兒了,我不想被人養著,吃閑飯。
我擅長的是切墩兒打雜,後廚的事情都了解一些,可以幫著打下手。”
回答得幹淨利落,夏芊鈺輕點一下頭表示聽明白了。
刀逸海回答完之後,將目光轉向身邊一對丹鳳眼的男子。
男子膚白勝雪,嘴唇蒼白,一對丹鳳眼,竟然顯得他人比花嬌俏。
體不勝衣的模樣,我見猶憐。
夏芊鈺上上下下將他看了一遍,暗道,不會有病吧!看起來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樣。
酒樓是經營和飲食有關的場所,後廚之人必須要身體康健才行。
他遲遲未曾開口,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服夏芊鈺留下他。
站在一旁,長得最像廚子的敦實男子開口了。
“掌櫃的,您別見怪,他不是不回答您,隻是家中剛有親人離世,尚在悲痛中,家中事情處理好之後,我們幾人這才約著一同前來的。
我叫潘豐茂,我是香坊的廚子,從來沒有見過大掌櫃,反正幹得也不高興,我和逸海是同鄉,便一起來了。
我擅長的是後廚的水案,手腳尚算麻利。”
香坊,賀家的香坊嗎?
夏芊鈺微微蹙眉,卻將疑惑按住沒問。
琴川自然有賀家的香坊,那又如何,井水不犯河水,應該不會招惹到賀鴻禎才對。
潘豐茂介紹完自己,準備幫一旁麵色蒼白的男子做介紹。
他卻擺了擺頭拒絕了,提了一口氣之後說道:“我叫白穀雨,連續三晚未曾睡過了,也沒有吃過東西,讓掌櫃的見笑了。
我擅長打荷,是個雜役。”
簡短的介紹,讓夏芊鈺印象深刻。
又來了雜家,蒼月酒樓現在雜家不缺,就缺“專家”,這讓夏芊鈺不僅扶額。
希望最後這個看起來最不起眼,瘦瘦幹幹的小夥子,會是“專家”,哪怕也是專攻白案的也好。
“最後便剩下我了,我叫章錘,以前是嘯月樓的夥計,嘯月樓出事之後,便一直也沒有事情幹,看見蒼月酒樓在招夥計,便過來了。”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了。
嘯月樓是琴川出了名的青.樓,同隔壁的歌舞坊不同。
雖然都是找樂子的地方,但是性質卻完全不同。
青.樓,賣身也賣藝。
歌舞坊,賣藝不賣身。
這個嘯月樓如雷貫耳。後台倒下之後,嘯月樓被連根拔起。
本來是朝廷認可的營生,卻跟最大的拐賣良家婦女案聯係在一起。
因為所涉實在太廣,而其間的齷齪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夠道清的。
上頭為了自保,幹脆關了嘯月樓。然後將涉案的女子都關押了起來。
沒有涉案的便驅逐了了事。
曾經頂好的一個樓宇,被貼上了大大的白色封條。
走過門前的時候人人都嫌避諱。
而這個章錘,居然完全無所畏懼,將自己的來處說得清清楚楚。
他其實可以不用這樣坦白,本來正是用人之際,正好缺壯丁。
但是他說明來處之後。夏芊鈺反而猶豫了。
她盡量將猶豫隱藏,更不能將自己的心思讓夥計們猜度到。
所以她麵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波瀾不興的。
聽到嘯月樓的時候,人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瞪大。
聽完五人的介紹。夏芊鈺當然不能立時三刻便拿主意,這樣顯得不夠謹慎。
縱然再缺人手,該有的格調要拿捏足夠。
“現在我還不能決定你們的去留。
明日卯時在這裏集合,大家各憑本事。”夏芊鈺的腦袋還集中在章錘的身上,於是還是先將他們支走,然後好好的想想個中關巧。
章錘是個男子,他是從青.樓出來的,難道是龜.公?
這個疑點。夏芊鈺無法等到明日,她在五人離開之際,留下了章錘問話。
章錘臉上全無疑惑之色。反而有著早已經料到的坦然。
若是知道他的出處卻毫無疑問,那說明他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他坦然的留了下來,麵對夏芊鈺的詢問。
夏芊鈺這才知道,原來這背後果然另有原因,他一直是嘯月樓的跑堂。
因為他嘴甜,又知道每個姑娘的擅長。
所以每次推薦都正中前來消遣的客人的滿意。
他是為了養家。家有病重老母,每日所需不菲。隻有嘯月樓的月錢,才能維持高昂的藥材費。
夏芊鈺啞然。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隻好說道:“我的酒樓剛剛起步,不會有多少月錢發放給你。”
“不妨事,嘯月樓關張之時,月娘贈了我一枚珍珠,我用珍珠換了不少銀子,娘親的醫藥費不是問題。
我這人,沒有別的缺點,就是好吃,眷念美味。
這些年,光顧著掙銀子,委屈了舌頭,我吃過掌櫃的外賣飯食,味道尚可,作為大鍋菜已經是極好的,用料和搭配都非常講究,一點也不將就。
於是我便和他們一起來了,還望掌櫃的給我一個機會,隻要有口飯吃,多少月錢,真的不重要。”
話已至此,夏芊鈺沒有什麽好說的。
也不可能立即答應,讓其他幾個夥計說她處事不公。
於是她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明日各憑本事,留下還是離開不是我一人說了算,掌勺和副廚,都會參與意見,希望你明日好好表現。”
其他酒樓一聽他的來處便拒絕了。
夏芊鈺肯給他機會,已經讓他覺得難得。
若是再多糾纏,便負了掌櫃的一片善心。
於是他不再言語,點頭拜別。
好在新蓋的耳房夠夥計們住。
二斤獨自住一間,剩下的五間房間,青青和郭香住一間。
霍一和霍三住一間。
蒲秋白和劉順喜住一間。
明日便看五人是不是都能留下了。
若是都能留下,廚幫的考核通過之後,酒樓終於可以擇日開張了。
可是為什麽一直都沒有看見禹歌笑。
難道他還在為兩日後的考核緊張嗎?
夏芊鈺慢慢走到暗房,卻未見到禹歌笑。
熟悉的木頭腐爛的味道中並未有那一抹熟悉的檀香味。
這人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