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魂寫了一封轉給青獸戰神鍾化書信,讓援梁三龍帶到大荒境去,並讓他們在沿途召集其他正遭受東海龍王敖廣清洗的海底妖魔和水族。
此時,援梁三龍對他已是心悅誠服,要知道,東海秀霸劍不但是應龍公子昔年所用神劍,同時更是天界著名的分天四劍之一,風魂竟然隻憑著援梁的效忠誓言,便將其贈給援梁,如此手筆,如何不讓援梁等人心服口服?
對風魂來說,他其實亦有自己的想法。一方麵,伊奘諾尊勢力太大,而他卻始終沒有他自己的班底,這些因南海之亂而正遭敖廣清洗的海底種群若是能夠為他所用,那怎麽說也是一件好事。
而之所以如此信任援梁三龍,直接將東海秀霸劍交到他們手中,一方麵是因為他自己並不需要此劍,東海秀霸劍雖然淩厲霸道,如果不是有它,風魂根本不可能帶著趙蕪女從風、調、雨、順四位天王的包圍中成功脫逃,然而風魂目前修行的乃是他的自身之道,有這樣一件神兵利器在手,弄不好反會因為對它生出依賴,而誤了自身修行。
而另一方麵,卻也是因為援梁三龍麵對鬥部七十二地煞追擊時的表現。援梁明知寡不敵眾,卻仍回頭大戰一場,雖有些不夠明智,卻也展示了他的彪悍和傲骨。敖山渾、敖泰澤不與敖炳信一同逃走,而是留下來與援梁並肩作戰,當援梁被地魁星所傷墜入海中時,更是棄自身安危於不顧,衝下去想要救他,這份義氣亦是讓人動容。
舍棄一支劍,便可以讓他們三人從此對自己肝腦塗地,風魂覺得很值得。
原本風魂應該親自帶著他們前往大荒境,但在與他們交談時,風魂卻意外地得知,浴月也被東海龍王敖廣抓進了牢中。
其實想一想,這事也並不奇怪。風魂雖然知道浴月跟南海的這場大亂並沒有什麽關係,趙蕪女之所以選擇在她與敖常的婚禮上動手,隻是為了將這四海龍王一網打盡。但是其他人卻絕不會去管那麽多,浴月在路上突然逃婚,導致南海龍王不得不將守護龍宮的水族兵將派去找她,無意間抽空了保護龍宮的兵力,使得趙蕪女的奇襲實施得更加順利,雖然在風魂看來,這不過是個巧合,但東海龍王敖廣顯然並不這麽想。
對於敖廣來說,連他自己的兒子都加入了叛亂,他又怎會再去相信其他人?他敖家遭受了如此重挫,連四海龍王都死了兩個,若不在事後假天庭之威,對四海水族進行一番清洗,將所有涉及叛亂的龍族和水族或擒或殺,他以後還如何坐得穩這龍王之位?
既然浴月這丫頭被牽連進去,風魂自然隻好先放下其它打算,考慮著先把她救出來再說。於是,他讓援梁三龍各自說出關於這次南海之亂所知道的事,果然如他所料,援梁三人連趙蕪女的名字也不曾聽說過,就仿佛那些對四海龍王早有不滿的海底種群之所以會如此齊心地在南海龍太子的婚禮上動手,實是因為積怨日久,再加上各種巧合湊在一起,水到渠成罷了。
直到現在,許多人都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是被人利用。
風魂不得不佩服趙蕪女在暗中推波助瀾的手段,而她這般機關算盡,竟還被王母娘娘在背後算了一道,差點連自己也死在南海,可想而知,王母娘娘控製局勢的本事亦是了得得很。
不管怎麽看,這次南海之亂最大的得益者還是天庭。趙蕪女雖然成功製造出南海之亂,但她被心月狐種下桃花煞而不自知,關鍵時刻心神受到影響,為了對付風魂竟暴露自身,結果陷入了鬥部群星惡煞的圍攻中,不但手下死傷無數,連自己都差點無路可逃。
以敖家四兄弟為首的南海龍族自然不用說了,既生出內亂,又遭遇奇襲,還不得不借天庭之力助他們追捕逆黨。龍族的勢力進一步被消弱,而天庭也可以合情合理地直接幹涉四海。王母娘娘不但將帝俊時期形成的、四海由降服天庭的龍族自行管理的規定直接打破,還讓敖廣不得不上謝表,對天庭的及時援助感激涕零。
而那些暗中對天庭不滿的妖魔和海底族群,更是因此而一一暴露,開始遭受天庭和敖廣的清洗和追殺,無形中也讓天庭消解了不少隱患。
王母娘娘分明是早就得知消息,卻故意拖到南海大亂、趙蕪女現身之後才讓鬥姆元君率著群星惡煞“及時”趕到,其用心確實是很不簡單。
唯一沒有被王母娘娘想到的,恐怕就是在她那般的算計下,趙蕪女竟然還能平安脫險。太極天皇的突然出現顯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而太極天皇雖然阻住了群星惡煞對趙蕪女的追擊,卻也沒料到王母娘娘竟然還藏有風、調、雨、順四大天王這樣一個後著。
結果趙蕪女卻還是脫逃了……因為風魂的出現。
連風魂自己事前都沒想到他會去救趙蕪女,王母娘娘自然更算不到。
對於整個事態,風魂知道的其實比援梁三龍更多一些,但為了不讓自己有什麽遺漏之處,他還是詳細地問了問他們,看看他們都知道什麽,卻沒想到這三龍之中,援梁和敖山渾都算是有勇無謀的粗人,敖泰澤卻頗有些看透表象的機智,雖然所知的不像風魂那麽多,卻說出了他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疑點。
就是這些疑點,讓風魂意識到,浴月之所以會被牽連進去……或許並不隻是一個巧合。
……
*
南海深處的某個地方。
敖常緩緩走進珊瑚林中。
頭頂上是幽暗的海洋,水族巫者正將鑲在上空的明珠一粒粒熄滅。
四周一片昏暗,隻有那些海藻之類的植物散出淡淡奇光。
他進入林中,在那裏,有一個小屋子。
幽香拂麵,一個俏麗的身影從屋中跑了出來,撲進他的懷中。
“明玉。”敖常摟著這個女子,在她耳邊輕聲喚著。
他的聲音極是溫柔。
那女子抬起頭來,輕輕地嗯了一聲,那動人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含著款款深情。
敖常撫著她那吹彈可破的俏臉,道:“明天我就會在我伯父的主持下,繼承父王的南海龍王之位。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把你接進宮中,讓你成為我的王後。這樣,我們就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那女子低下頭來:“可、可是浴月妹妹……”
“我也很想救她,”敖常歎道,“可是我伯父根本不相信她與那場叛亂無關,她恐怕很快就會被處死,我也沒有什麽辦法。”
那女子顫聲道:“我總覺得很對不起她。”
“跟你沒有什麽關係。”敖常將右手沿著她的臉頰往下撫,同時把另一隻手也伸了過去,用雙手捧起她的臉,仿佛要給她一個深情的吻。
那女子閉上眼睛,俏臉羞紅。
“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浴月,”敖常再次一歎,“因為……你會比她先走一步。”
雙手一拉,那女子的脖子立時被一線細線勒住,勒得緊緊的。她張大眼睛,就像是無論如何也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形,然而敖常的臉上卻是冷冷淡淡,麵無表情。
細線越勒越緊。
直到她已無法再動彈。
敖常冷笑一聲,將手一鬆。
那女子的屍體便倒了下去。
倒下時是屍體……落地卻成了木樁。
一根人形木樁。
敖常心中一驚,惶惶四顧。
一陣掌聲響起:“敖兄真是好手段。”
有人從林中走了出來。
敖常臉色終於變了:“是你?!”
風魂笑道:“不止是我。”
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子,那女子看著敖常,滿臉是淚。敖常失聲道:“明玉……”
明玉緩緩滑落在地,掩臉痛苦,仿佛再也不願意看這個自己曾傾心相許的情郎一眼。
風魂微笑地走到失魂落魄的敖常麵前,看了他手中那根絲線一眼,讚道:“如此細的一根絲,卻能用來勒人頸骨,不知敖兄的這根絲可有什麽來頭?”
敖常強壓下心頭的震動,淡淡地將絲線收入袖中,道:“風兄見笑了,這不過是南山文玉樹上七彩金蠶吐出的金蠶絲罷了。”
“好一個金蠶絲,”風魂笑容不減,“果然是居家旅行,殺人必備的好東西,有空時我也去找幾根來,勒人頸骨時也好用上一用。”
“既然風兄想要,”敖常將金蠶絲又取了出來,微笑著遞向風魂,“這根不妨就送予風兄吧,反正我家中還有一些。”
“多謝,多謝。”風魂伸手去拿。
原本倒在地上哭泣的明玉,聽到這兩人有如拉家常般的對話,不由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卻見敖常的身後隱約現出龍影,立時失聲叫道:“小心。”
陰風刮過,敖常雖然立在那一動不動,身後龍影卻化作實體,一口咬上風魂。
風魂卻也沒動,隻是嘴角淡淡地露出一絲嘲弄。
龍影咬在他的身上,隻見青光乍現,龍影便已消失。而敖常有如被什麽東西狠狠撞在胸口一般,硬生生退了兩步,跪倒在地,噴出一口鮮血。
金蠶絲卻已到了風魂手中。
“敖兄這是何苦呢,”風魂笑道,“我隻是想跟你談一談而已。”
敖常強忍著胸口巨痛,道:“談什麽?”
風魂道:“就談談你為了成為南海龍王,是如何勾結外人襲擊南海龍宮,害死你父王敖欣的吧。”
敖常臉色再次一變,冷冷地道:“你莫要血口噴人,勾結外人的分明是我大伯東海龍王之子敖炳信和其它那些受到排擠的人,我本就是南海龍太子,襲擊龍宮,對我有什麽好處?”
“好處自然大得很,”風魂道,“當龍太子,自然比不上當龍王來得威風。雖然四海龍王與龍太子都有資格加入仙藉,不老不死。但幾千年下來,龍王雖然仍是那四位,龍太子卻沒少換。正因為四海龍王都是不老不死,而他們的後宮嬪妃卻難免年老色衰,自不免換得勤些,時長日久,倒也兒孫滿堂。而天庭對四海龍族的家事通常也不幹涉,誰當龍太子,基本都由那幾位龍王說了算。而上一任的南海龍太子,據說是你父王的第十……十……”
“第十六子,”敖常冷冷接道,“我十六哥隻是因為他母親被打入冷宮,跟我父王吵了一架,於是就被剝奪了太子身份。”
“被剝奪太子身份,也就意味著銷了仙籍,”風魂歎道,“聽說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想必你的十六哥,如今已老得不成樣了吧?”
“那倒不至於,”敖常淡淡道,“銷去仙籍沒多久,他就自殺了。”
“原來如此”風魂歎道,“這應該就是你需要謀害你父王的原因吧?你父王一日不死,你這龍太子就永遠都是龍太子。偏偏他卻是不老不死的……除非發生一些意外。”
“這隻是你的猜測而已,”敖常哼了一聲,“你有何證據,證明我在暗中參與此事?”
“證據嘛,倒還是有一些的,”風魂道,“首先是你父王的死。當日我為了尋找浴月潛進南海龍宮,卻親眼見到你父親南海龍王敖欣從上空摔了下來,當場身死。然而當我帶著浴月飛到龍宮上空時,周圍雖然戰成一團,但那些攻打龍宮的妖魔卻都還在外圍。當時我就覺得奇怪,卻也沒想太多。現在回想起來,你父王隻怕根本就不是死在敵人手中,而是死在自己人的偷襲暗算之下。正因為是被自己人偷襲,他才會那般死不瞑目。隻是因為當時實在太亂,才沒有人注意到這點。”
“竟有此事?看來我父王的那些侍衛中還隱藏著不少奸細,回頭我得好好查一下。”敖常麵無表情,“但我當時並不在現場,更不知道是誰暗算了我父王……”
“這就是另一個疑點,”風魂道,“南海大亂,連四海龍王都在一夜之間死了兩位,而身為南海龍太子兼新郎倌的你,卻偏偏躲在了誰也找不著的地方,從頭到尾都沒有受到攻擊……”
“此事你自己也應該知道的一清二楚才對,”敖常冷然道,“在迎親的路上,浴月突然逃婚,我隻好帶著宮中兵將到處找她。說起來,我也確實有錯,不該在搜尋浴月之時偷偷跑來與我暗中相戀的女子私會。沒想到就是在這個時候,龍宮被人襲擊,我本應該趕回龍宮支援,偏偏又放不下我所喜歡的女人,隻好帶著她一同躲避……”
“你喜歡的女人?哪位?”風魂一臉驚奇地看著坐在那兒傷心欲絕的女子,“你說的,莫非就是這位你剛才還想用金蠶絲勒死她的明玉姑娘?”
敖常呆了一呆。
明玉掩著臉,失聲痛哭。
風魂歎道:“你這個解釋確實很好,在婚禮之日私會情人雖然有錯,卻也不過是小節罷了,就算被人知道,也不是什麽大事,更何況先逃走的還是新娘子。不過,如果真的有人問起浴月,想必就會發現,她逃婚也好,躲進南海龍宮也好,其實都是你的主意。你騙她在路上逃走,然後把龍宮內的兵將抽調出來找她,隻留下你自己的人,好用來偷襲你父王。你父王也是太平日子過得太久了,根本就沒有察覺到你的用心,恐怕到死都不明白是誰在害他。而你自己則借著搜尋新娘子的名義躲到安全之處,避免被那些殺紅了眼的妖魔連累。真正出賣龍族的其實是你,敖炳信那個蠢貨隻是被你用來背黑鍋罷了。當然,你也沒有想到事態竟會越擴越大,不可收拾,最終連天庭都扯了進來。但是沒關係,反正你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到了明天,我應該怎麽稱呼你?龍王陛下?”
敖常慢慢地吸進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筆直地站起,清清冷冷地看著風魂,道:“你的分析確實很有道理,但說到底,這些都隻是你的猜測罷了。凡事都講究證據,你根本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就算告上靈霄寶殿,你又能拿我如何?”
風魂微笑:“不,你錯了,我雖然沒有物證,卻有人證。”
“人證?”敖常輕蔑地看了仍在哭泣的明玉一眼,道,“她?還是浴月?她們最多隻能證明我安排了那場逃婚,但那是因為浴月自有心上人,根本不想嫁給我,我亦不喜歡她,如此而已。她們兩個根本無法證明我跟外人勾結,謀害我父王。”
浴月有心上人?風魂咳了一聲。哪個小子那麽命歹,會被她喜歡上?
他幹咳一聲,道:“我說的證人,當然不是她們兩人。而是援梁、敖山渾、敖泰澤三人。”
敖常怔了一怔:“他們?他們能證明什麽?”
“證明你在暗中脅迫他們謀反,”風魂微笑著從懷中取出三張宣紙,“這三張便是他們所寫的供詞,上麵還有他們的親筆畫押。供詞中交待了你是如何要挾他們背叛幾位龍王,又如何讓他們四處聯絡對你父王和伯父不滿的海底族群,以幫助你謀權篡位,還允諾他們,答應在當上南海龍王後給予他們更多好處……”
敖常怒道:“你、你這是誣陷,他們三人根本就不知道……”
“不知道在背後操控一切的人是你?”風魂歎道,“但這有關係麽?隻要我帶著這三張供詞找上你大伯東海龍王,你覺得事情會變得怎樣?開始的時候,他可能會懷疑,覺得他們三人的供詞是假的,但就算如此,他仍然會派人調查,然後,我前麵所說的那些疑點將一一暴露。你父王死得不明不白,浴月逃婚其實是你安排的,龍宮內的侍衛也是你以搜新娘的名義調走的,在龍宮遇襲的關鍵時候,你卻帶著你‘喜歡的女人’躲了起來,事後又要把這位你‘喜歡的女人’殺了滅口。如果這樣他都不信,我還可以讓援梁他們三人當麵出來與你對質,到時他們三人眾口一辭,再加上那一大堆的‘疑點’,你覺得你的下場會是怎樣?”
敖常呆在那裏,額上全是冷汗。
“真可惜,”風魂將那三張供詞收入囊中,然後冷冷地看著敖常,“其實這些事原本是與我無關的,可惜你偏要把浴月也一同害進去。明知道龍宮將會遇襲,你卻故意讓她躲在裏麵。明知道她是無辜的,你卻暗中將她拉下火坑,隻怕她現在都還以為你早晚能幫她解釋清楚,放她出來,而根本沒有想到在背後害她的人就是你。”
敖常靜了一下,然後才慢慢地道:“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