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真假虛實
蘇伯玉進入後,給她呈上了一本奏折,行禮道:“臣見過陛下,春節將至,南詔王上書請求今年春節入朝朝覲陛下,傳信往返時間較緊,臣不敢耽擱,打擾陛下學習了。”
原來是這事,商淩月放鬆下來,笑了笑道:“阿兄起來吧,無妨。”接過奏折打開看了兩眼,詫異問道:“南詔王入朝朝覲為何還要讓朕同意?他要真想來不就來了,何必上折子,朕看他其實是不想來。”
蘇伯玉恭敬笑笑:“陛下有所不知,肅宗皇帝時曾立下了規矩,任何番族欲要離開王地都入京都朝覲,都必須上書求允,若沒有陛下同意,他們擅自離開便視同忤逆。”
商淩月還不知道這個規矩,張玄真和鳳耀靈都沒講到,暗怔了下,恍然大悟:“原來是朕的不是,朕錯怪南詔王了。”
說完就直接問蘇伯玉:“朕該怎麽辦?”
蘇伯玉凝視她道:“登基大典時這些番族之王才都來過,短短幾月再次請求入朝朝覲,隻怕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
商淩月聽得糊塗,一旁的鳳耀靈微微笑著看了眼蘇伯玉,轉向她道:“蘇公公一語中的,南詔王恐怕是衝著陛下來的。”
蘇伯玉聞言看他一眼,有心知肚明的默契,淡笑收回視線道:“中書侍郎所言正是臣想說的。”
衝她?商淩月更迷糊了,看他們兩個心領神會,茫然蹙眉:“他們為何要衝著朕來?”
蘇伯玉笑道:“陛下過了年便及笄,正是開始選秀時,後君和其他侍君皆從天下優秀男子中挑選,若是南詔王有幸被選中,將是無上榮幸。他此行自然是為了這個目的,想要提前與陛下增進些了解,若能得陛下青睞,可跳過選秀,直接受封。”
商淩月險些被噎住,都忘了還有這個問題等著她,還選秀,咳了一聲僵硬笑道:“原來如此。”她肯定不會還像上次阿史那那邏鶻一樣以為是自己魅力無窮,登基大典上迷倒了初見她的南詔王。這南詔王肯定還有其他目的。
蘇伯玉隨後繼續補充道:“南詔王是哀宗皇帝時繼承的王位,受哀宗冊命,但據說南詔內有許多人對新王不服,時常生事,他除了想得陛下青眼外,必還有其他打算,臣以為陛下可以答應他的請求以顯示皇恩浩蕩,待他來了京都一探究竟,南詔是我商姒帝國西南邊界,蘇朝恩時遺留許多問題,朝廷弊諸多政未除,此時萬萬不可出事,穩定為重。”
話音落後,鳳耀靈若有所思看了蘇伯玉恭敬的側臉一眼,不動聲色移向商淩月笑道:“蘇公公所言極是,臣附議。”
商淩月隨即命鳳耀靈擬寫詔書,她看過後加蓋了玉璽,交給蘇伯玉:“阿兄立即派人傳召吧。”
蘇伯玉恭敬領命:“是。”
他離開後,關閉了殿門,終於又隻剩下了他們,確定他們的聲音不會被傳出去,商淩月蹙眉看向鳳耀靈:“你當真認同他剛剛分析的?”
鳳耀靈頷首:“他分析的很對,此事他是為帝國和陛下考慮。”
商淩月聞言歎了口氣,笑看他:“你看蘇伯玉就是如此,若是一直這麽下去,說不定連朕都要動搖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他也許並不是奸臣賊人,真的有心向善。”
鳳耀靈淡笑凝視她:“日久見人心,狐狸的尾巴時間長了總要露出來,我們靜待其變。臣給陛下授課吧。”
上次二人隻是隨意閑話,他並未實質性的講解教授,商淩月點點頭,坐下。
夜裏戌時商淩月見到張玄真,問道:“白天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朕通過考校沒有?”
張玄真將挑選好的書給了她,輕嗯一聲,又問道:“今日四人中,依陛下之見,官職當如何授予?”
聲音還是嘶啞異常,看來還真是好不了了,商淩月透過昏黃的燈光凝視麵罩下唯一露出的張玄真的兩隻眼睛,猶豫了片刻,才道:“蘇伯玉挑選的這四人倒確實都是人才,何人得了官位都足夠勝任,隻是禦史中丞臣更囑意落選的季林常,大理寺卿則是章程,而刑部尚書讓程苑當更好。”
張玄真聽罷微微笑出了聲,可見她的回答讓他很滿意:“貧道這些時日總算沒有白費功夫。”
被人誇了總是高興的,商淩月對自己的判斷不怎麽自信,聞言瞬間放心了不少,臉上不由得綻開了笑容:“多謝你了,若沒有你,朕現在還什麽都不懂,跟個無頭的蒼蠅一樣亂撞。朕以前見了蘇伯玉就莫名的害怕緊張,自從你指點後是越來越能從容應對了。”
說完頓了頓,“啊”了一聲補充道:“對,還有那個周昌邑,這倆人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張玄真看她臉上有了自信,大笑起來,寬厚道:“陛下進展可喜,貧道恭喜陛下。”
商淩月看他眸色和善赤誠,教導她時又極為耐心,孜孜不倦,暗歎,但願他不是蘇伯玉的人,而是真心輔佐她,算上那個時代上學生涯,這還是頭一個讓她極為喜歡的老師,但願他們不要是敵人,又警示自己不可因日久相處放鬆警惕,笑道:“嗯。”
隨後二人開始了今日的學習,不知不覺一個時辰結束,商淩月先行離開,站在黑暗中的張玄真這才收回視線,轉身走到了弘文館貼牆放著的一個書架處,扭動了下書架後牆壁上的按鈕,書架移開,他邁入消失,書架又回到原處。
張玄真卻不料剛走到密道出口時,一人手拿著燈籠站著,昏黃閃爍的光芒照得他魅朗俊逸的麵容明暗不定,但眼角那抹飛揚的肆意笑意卻是清晰,正是周昌邑,他居高臨下俯視著正往台階上走的他:“把你的麵罩摘下來,張玄真,讓本公子好生看看你俊美的臉。”
張玄真聞言不為所動,繼續不快不慢得拾級而上到了地麵上,站在他麵前:“你還沒休息麽?”
周昌邑哼了一聲,眸底得笑意突然變得幽怨至極:“你留我一個人獨守空房,我如何睡得著呢!”
轉手將燈籠遞給了站在他身後麵色不自在的人:“張玄真,你也膽子忒大了,居然敢欺瞞我。”
說話間他眼睛卻是直直盯著身前頭戴麵罩的人,眸光不滿得很。
話音落下後,張玄真規規矩矩接過了燈籠,周昌邑伸手就去摘眼前人頭上的黑色布罩。
隻見底下的人劍眉,誘人勾魂的鳳眼如一潭溫暖的溫泉,流光溫潤,高挺的鼻子,兩片厚厚的嘴唇,泛著飽滿殷紅光澤,他嗤笑一聲,眼角媚意飛揚端詳著他:“瞧瞧,放著舒服的床榻不用,非得深夜去弘文館那鬼地方。”
身後的張玄真從來沒見過有人敢對蘇伯玉如此說話,驚得急低下了頭,恭恭敬敬道:“臣先告退。”
蘇伯玉沒說話,周昌邑慵懶擺了擺手:“下去吧。”
張玄真將燈籠放在案幾上,離開後,蘇伯玉才道:“你跟蹤了我。”
周昌邑看他一副泰然處之的沉穩模樣,恨得牙癢癢,臉上的笑卻是更濃,一點兒也不隱瞞點點頭:“是啊,我要不跟蹤你,還不知道這些時間的張玄真是你,教導我們小皇帝怎麽當皇帝的是你,而真正的張玄真卻坐在這殿裏喝茶,更甚者,你為了見小皇帝,將我一人仍在紫雲殿。”
蘇伯玉聞言看他因嫉妒微微扭曲的臉,不為所動,溫和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要再過幾日才能發現,早了些。隻有第一日的張玄真是張玄真,其他日子確實如你所想都是我。”
周昌邑看他這麽乖乖都承認了,想要訊問的樂趣全被破壞了,臉上笑意一跨,哼了一聲,走到桌邊將提前準備好的潤喉茶斟了一杯,端給他:“為何不告訴我?”
蘇伯玉接過茶杯喝了兩口,淡笑看他:“如果我告訴了你,你還有捉賊的樂趣麽?這事瞞不過你,能被你發現的事就由你發現。我真正不願讓你知道的事情,一定會做的滴水不漏,讓你毫無蛛絲馬跡可循。”
周昌邑曉得他如此用意,心裏受用的很,可嘴裏不願承認,瞅了他一眼,接過喝空的茶杯繼續給他斟滿:“小皇帝沒有發現吧?”
蘇伯玉眸光內斂,不動聲色笑了笑瞥他:“她現在還沒有這能耐。”
周昌邑最喜歡他這似笑非笑高高在上的笑眸,不由笑了起來,眉梢眼角略帶心動神搖的春意:“你莫要我忘了小皇帝現在可不是孤家寡人,她有你送的鳳耀靈,小皇帝沒能耐,鳳耀靈可會發現蛛絲馬跡。”
蘇伯玉垂下眼簾喝了一口茶,笑看他意味深長道:“鳳耀靈並非完全的保皇黨,商淩月現在的反可見他立場中立,並未表態最終要效忠誰,人才難得,我可以給他時間猶豫做選擇。”
頓了頓,他才繼續道:“鳳耀靈想要的不止高官厚祿和榮華富貴,還有另一樣東西,這世上唯有皇權能滿足他,這個皇權現在我就有,未來的商淩月也可能有,就看他如何抉擇了。”
周昌邑詫異:“你不是確定他是他的人?”
蘇伯玉笑著搖搖頭:“之前我判斷有誤,他回朝後到現在的表現,探子密查到的才是真的。”
周昌邑嘖嘖出聲:“你幹爹真是給你留下了個大麻煩。”
此時鳳府書房內,書童看鳳耀靈靜坐沉思,自從黃昏從宮裏回來就這麽個樣子,都坐了快三個時辰了,不習慣得很,終於憋不住出聲打破了死寂:“公子你這是在宮裏受了什麽刺激?被陛下欺負了?你已經三個時辰不說話也不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