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不好,又應付這多煩事,累了吧?躺下好好休息一會子吧。”徐子謙也不惱,隻是寵溺的笑了一下,柔聲的說道。
他將身子往上挪了一下,幫君宜寬去外衣,打散被子蓋在身上。
站起身來,看那滿頭的頭飾,又擔心她不小心被刺到了,便將那些煩人的小東西一件件的輕輕取下,君宜那一頭如瀑的烏絲頓時滑了下來,徐子謙見了心中又是歡喜不已,情不自禁的彎下腰去親吻她的耳、她的發。
葉君宜背對著她,一動也不動,隻任由著他擺弄。
一行清淚卻不由自主的,從恙閉的眼裏流了出來。
是呀,這男子如此的體貼,眼裏又飽含了柔情,這些她是看在眼裏的。
前生她的父母親一直嫌棄她是個女兒家,而多疼愛她的弟弟,這讓她打出生時便與寂寞成了好友;長大後讀書,工作,不要說男性朋友,就是女性朋友她也沒有一個交好的,她是一個生活在寂寞中的女孩。
而今,有個男子他關心著她,體貼著她,這一切多麽突然!
然而——女人該死的靈敏鼻子,她一上榻分明便聞得一股若隱若無的女人香;還有,榻邊的桌上,一隻精致的珍珠碧玉步搖,那樣招搖、那樣清楚的擺放在那裏!這些似毒藥、似鋼針,刺得她心口生疼!
徐子謙現在的心情卻像是剛吃了蜜糖的孩子,像哄嬰兒睡覺般輕輕的、有節奏的拍打著葉君宜的背。好一會,才抿了一下薄唇,帶著寵溺的笑站了起來。他一抬頭忽然看見了桌上的那支步搖,不由得皺了一下眉,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伸手將它拿起輕腳走了出去。
留下葉君宜獨自一人,在胡思亂想中不知不覺的迷迷糊糊睡去。
“咣!”
不知睡了多久,隻聽得一聲輕微的踫瓷聲,睡夢中的葉君宜被驚醒了。
她睜開眼,看了一下,這屋裏各種生活物品齊全,可見這徐子謙是常在這兒歇腳的。
她披起外衣起身走到門口,打開微閉的房門,隻見徐子謙在外間獨自一個人自斟自飲著。
在門口站了一會,看著他一手拿壺,一手拿杯,一杯、二杯......接連不斷的斟著、喝下去,麵前的小菜絲毫未動,臉色陰鬱沉重。
“侯爺喝酒是為了消愁?還是為了解憂?”葉君宜終是忍不住了,出聲問他。
徐子謙聽到聲音,酒杯停在了半空,抬起頭來,見她散著黑絲、披著件淡紫錦褂、斜靠著門上望著他。
“嗯?”
“妾身聽說男子喝酒不是為了消愁就是為了解憂,侯爺喝酒為的是這那般?”她倚門隨意的擺弄著一綹垂下的青絲。
這下他聽清了她說的話,不由得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將停在半空中的酒一飲而盡,又拿起酒壺繼續斟下一杯。
“你這個年紀又怎會知憂愁為何物。”
他轉動著手中的酒杯,看著杯中的酒漾起的一圈圈漣漪。
哦,是嗎?如果他知道,這副看似嬌嫩的身軀裏,進駐的是個已經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寂寞靈魂,他——還會這樣說嗎?
葉君宜將衣服穿上,走了過去,坐在他身旁,從他手中拿過酒壺,默默的替他斟酒。她不說話,徐子謙也不再說話,給他斟一杯,他便喝一杯,喝了又將杯放在葉君宜麵前接酒,就這樣,一杯一杯的飲著。
二人好此沉默以對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徐子謙終用手擋開酒壺,將杯子放下,轉過頭來,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少女,白嫩的肌膚泛著桃花,他忍不住伸出來手,摩挲著這張光滑細膩的臉。
他已經醉了,她想。
徐子謙認真的看著這張如美玉般無暇的臉,心,在此刻已是碎了!他是曾如此的傷害過她!——他和這些人、這個世界都是多麽的罪惡肮髒、醜陋粗鄙,而這張臉、這個人兒卻是那麽的純淨美好、潔白無暇!
他細細的摩挲著它,用帶著淡淡酒香的薄唇,輕輕的吻上那櫻桃般的小嘴、鼻尖、麵頰......,朦朧中,他覺得她是那麽的飄渺遙遠,如那海邊的細砂,如那高山上的流水,即使他把她放在手心,她也會從他的指縫中瞬間流走。
在這世上近三十年,從不曾有人如此的走近過他!在他出生那刻起,他便與影子為伴,寂寞與他如影相隨,他心中的渴望無人能懂!
有時候,他們會在深夜裏為他送來那些女子來慰藉他,他有時也會在她們的身體上發泄,想尋找、得到一絲的溫暖。可是每次結束後呢?沒有,沒有一丁點那想要的暖意。發泄,換來的隻是更多的惆悵、更深的寂寥!
眼前的這個女子是那一天來到他心房的?他已記不得,也許是她在被雲宮仇挾持的時候,也許是在周府的大廳,也許是在新婚床上蒼白著臉閉著眼的時候,也許.........
總之他現在的心被她填得滿滿的!是痛、是愛、抑還是有別的什麽,他分不清,不知間已是淚流滿麵。
——多麽純淨美麗的臉、多麽美好的人兒,在那一夜,他是如此的傷害著她!
他痛恨著錢紅英,痛恨著他自己,痛恨著那些人,痛恨著這個世界!
葉子宜坐在那裏身子一動也未動,是的,她是討厭和人、尤其是男人的肢體接觸,兩世為人,她都是獨活在自我的世界裏,與人相處她總是帶著偽善的麵具。
在前幾次與這男子的親密接觸,她不可否認,她是故意而為之的,因為她要在這個世界好好的活下去,但她內心是痛苦、羞辱,甚而是抵觸的。
而此刻,這個男子對她是如此的親密,親吻著她的唇,她的臉,她的頸,甚至退下了她的上衣,吸吮、輕咬著她胸前的.........
她不介意。真的,她此時的心裏一點也不介意!
她看見了他眼裏有著深切的痛苦、有對她濃濃的情意、還有一種莫名的掙紮。她此刻的心裏充滿了一種母親般的情懷,她想填平他的傷痛,安撫他的掙紮。
她甚至伸出手來撫摸著他的背,輕抬下頜包容著埋在她胸前的頭,這樣一個男人,是她的丈夫啊!
丈夫!想到這個詞,葉君宜的心就不停的顫抖。丈夫!這樣一個人,在前世在今生,她是多麽渴望的找尋著!而今,這個人就在她的身邊,就在她的懷裏!
她微微的閉上眼,將懷裏的那男子的頭往懷裏摟得更緊。而那個男子也不再動,靜靜的,靠在她的胸上,甚於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吱呀!”
門開了,門邊的秋菊見此情景,有些尷尬,不知如何是好。“侯、侯爺,夫人,奴婢在外麵敲了很久的門了。”
“侯爺醉了,快來幫忙把他扶到幾榻上去。”君宜不動聲色的將衣服拉上去,吩咐著。
秋菊聽了,這才跨進來,主仆二人使了好大的勁,才將喝得爛醉如泥的徐子謙弄到床上去。
徐子謙宿醉一夜未醒,這人醉了倒還是挺安靜的,自己獨個兒睡著,一動也不動。葉君宜在旁守候了半夜,見還沒醒來,便也隻好爬上榻睡在他旁邊。
當君宜醒來是,天已是大亮,門外的竹林的小鳥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一縷春日的暖陽透過窗紙射進了屋內。身旁已沒有了人。
外麵的秋菊聽得屋內的君宜悉悉索索起身的聲音,趕緊走了進來。
“夫人醒了?侯爺卯時便起床去官署了。”秋菊邊幫著穿衣邊說著。
“哦,我這會子倒挺能睡呀,侯爺起身怎的就一點也不知曉。”
“侯爺就是不讓吵醒夫人呢!”秋菊笑嘻嘻的說,“起身的時候輕手輕腳的,既不讓奴婢們進來侍候,就連到了外間也不讓掌燈。”
君宜聽了,臉微微一紅,不由得露出一個淺淺的甜笑。
進了淨房出來,便坐在桌前讓春蘭梳頭,她打開徐老夫人給她的盒子,隻見裏麵是十來樣精美別致的頭飾。
“夫人,奴婢錢紅英。”這時在門外就響起錢紅英的聲音來。
君宜聽了點點頭,秋菊見了去打開房門讓她進來。
“夫人,”錢紅英進門來後便朝她福了福說道,“正房那邊的屋子一時半刻還收拾不出來,夫人先回回心苑住一陣嗎?”
“哦,”君宜有些意外,“昨日侯爺可是說收拾不了多大會的,怎生要這麽久?”
“夫人有所不知,”那錢紅英慢條斯禮的說道,“侯爺昨日裏說了夫人是要長久住的地方,屋子和裏麵的各種物什該休整的要休整好,該換新的要換新的,院子裏的花草該擺弄的要擺弄。這個府原本是前朝沐王爺的府第,侯爺在外征戰立了功被封為驃騎大將軍,皇上便將這府第賜與了侯爺。可是府中人少,很多的院子自然就荒廢了。侯爺多年也未娶正室的夫人,因而這正房也是荒廢著的。這會兒一時半刻要收拾好,怎生可能。所以還是委屈夫人先回回心苑住一陣子吧。”
回心苑?君宜本不討厭那櫻花盛開的小院兒,可是聽這錢紅英一口一個回心苑,她心裏大為惱火。
【未完待續】~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