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去請安的小妾
小曲子捏著卷軸在小六子和小喜子兩人之間遊移不定,畢竟兩個眼見著都是好的,平日對他都頗孝敬,可現實是殘酷滴,最終還得二選一淘汰一個。咬咬牙,狠狠心,選了小喜子訂了卷軸,原因無他,隻為小喜子這名喜慶。
翠枝倒沒有太大的糾結,畢竟蓮香叛變後,她手下的人馬也就剩了下翠紅一個,毫無疑問就是她了。而且,翠枝翠紅一家親嘛。至於那宋氏屋裏塞過來的,哼,她翠枝才看不上眼呢。
話說那小喜子和翠紅見那鬼影似的藍光嗖的下鑽進他們的手心裏不見了,雙雙嚇得差點當場昏厥。小曲子趕忙解釋,這是正常現象。翠枝也忙接口安撫,不用害怕。一如他們先前自個的反應般,小喜子他們倆也對他們各自效忠的對象深信不疑,緩了神,平複了情緒,從此以後,拋開雜念,心無旁騖,跟著他們各自的老大一條大路走到黑。
其他奴才驚奇的發現,他們主子那金貴金貴的,除了曲公公和翠枝姑姑兩座門神外,其他人皆不得靠近的屋子,今個竟破天荒的換了人站崗了!有史以來的頭一次啊,簡直比公雞下蛋都稀奇。
小喜子和翠紅昂首挺胸的立在門外,心安理得的接收者其他奴才投遞過來的或豔羨或嫉妒的眼光,麵上裝x,心裏邊那是翹著尾巴三百六十度的高轉著得意洋洋的弧度。羨慕吧,嫉妒否?不忿呐,那你來打我呀,打呀,打呀,你來呀,我站著讓你打喲。
而小曲子和翠枝正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主子跟變戲法似的,一揮手兩顆大西瓜跟炮彈似的一人一個飛向他們各自懷中。
翠枝稀奇的摸著西瓜涼絲絲光溜溜的表皮,稀罕不已,尤其是那深綠近黑跟黑閃電似的一道道的顏色,更是驚奇的連連咂舌。
小曲子可沒翠枝那麽好的定力,怕抱碎了,他幾乎是弓著腰顫著胳膊將整顆大西瓜環在了懷裏擁著,這姿勢可不好受,兼之他又驚又疑且懼,冷汗一道一道的從他蒼白的額頭上涔涔下落,看的張子清都替他難受。
翠枝一瞧他那聳樣,噗的就笑了:“曲子啊,你不是母雞,你抱得也不是雞蛋,所以就算你抱到天明,你也抱不出雞仔來的。”
小曲子黑著臉橫她一眼:“胡說什麽呢,在主子麵前滿嘴糊糊,也就主子給你慣得。”
這話翠枝愛聽,小臉一揚,大言不慚:“主子當然慣奴婢了,因為主子說了,奴婢是主子貼心的小棉襖。”
張子清囧著臉在炕頭挖西瓜瓤,那日她隻是隨口一說罷,怎料這位竟當座右銘了?
見小曲子猶疑不定愈發痛苦的模樣,張子清隻好勸道:“這不是偷的,正大光明來的,你放心吃吧。”
這話從張子清嘴裏一出,效果立馬堪比靈丹妙藥,小曲子果然不抽了,抱著大西瓜慢慢站直了身,漸漸開始心安理得起來。
“主子,您也別嫌奴才沒見過世麵,見了這稀罕物就嚇軟了腳,實在是這物件太過稀奇。從台灣采買每歲進禦不過十幾個,宮裏頭也就得寵的主子才能分的個零星子半點,其他人就是連邊都摸不著的。以前惠妃宮裏有個奴才,也就因端著稀罕物的時候粗手毛腳不小心蹭碎了一點地方,差點沒被惠妃打死,要不是奴才幹爹可憐那奴才,向著惠妃求情又好說歹說,那奴才也就當場沒了。所以奴才下意識的就怕啊,這是稀罕物,又是金貴的貢品,要是奴才弄了個什麽閃失,豈不是連累了主子?”
小曲子一番解釋下來,別說翠枝覺得手裏的西瓜有千斤重了,就是張子清也是咂舌一陣。原來這個時候的大陸還沒開始引進西瓜這品種啊,西瓜還是台灣那邊采買進貢的,還真是令人吃驚。
小小驚奇了一番罷,遞給他們把西瓜刀,順道兩支陶瓷調羹,催促道:“喏,去那邊小茶幾上,快將西瓜割了吃了吧。你也說了這是貢品,要是讓人知道咱這私藏貢品,這可是掉腦袋的罪過。還是快些銷毀贓物,莫讓人尋了把柄。”
兩人聞言聽話的挪騰到茶幾旁,放下了大西瓜,拿起西瓜刀時,手都是顫的。
雖然有他們主子的保證打底,可到底等級尊卑觀念早已刻進了他們骨子裏,融進他們骨血裏,隻要一想到宮裏多少沒這口福的主子眼饞的物件就在他們的掌心裏,不得不往壞裏想萬一被人發現了那種蝕骨焚心的恐懼,轉而眼前又幻化了往年其他主子得賞到這稀罕物時那趾高氣昂的表情,腦補了一番那因蹭碎了點皮而被打的剩口氣的倒黴太監,繼而看著自個掌心下這麽大個的貢品,想到自己即將背著府裏的主子,背著宮裏的主子,甚至是背著紫禁城金鑾殿那高高在上主宰著整個大清朝任何人生死的主子,即將享受著本不該屬於他們的口福,不由得一陣驚懼……卻又有一絲隱約的興奮。痛並快樂著,這大概是人做壞事時一種複雜難言又矛盾的情緒吧。
懷著這種難言情緒,二人和屋內不知在想些什麽的主子不言不語的默然挖著,吃著,反正這個屋子這個院子是乏人問津,時間有一大把,閑著也是閑著,他們可以慢慢的耗……
卯時一刻,翠枝和小曲子就趕緊進屋伺候著張子清起了身,今個可是給福晉請安的大日子,這可是他們主子臥病數月來的第一次,可耽誤不得,要是讓人逮著了把柄挑了刺,那怎該得了?
主子的頭發柔韌又黑亮,滑不留手的,握在掌心裏還真讓人愛不釋手。翠枝巧手幾個打繞,給主子梳了個精致的兩把頭,從首飾盒裏翻出一支通體瑩綠的玉簪子,鏤空雕蓮花的簪子掛著細碎的銀銜環流蘇,隨著主子的一舉一動輕輕款擺,襯著主子絲滑如黑綢緞的發,格外的好看動人。
現在張子清的膚色雖然算不上膚若凝脂,但趨近正常的膚色倒也白皙,加上病後初愈身體迅速瘦弱,衣裳套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給人一種風一吹人就倒的錯覺,倒別有一種楚楚可憐之態。
見到主子這樣病弱的美人,爺一定會心疼,會心動吧。以上是翠枝的心理活動。
張子清若知道一定會好心糾正她錯誤的觀念,青年時期的四阿哥喜歡的是前凸後翹姿態妖嬈麵容嬌媚的女人,如宋氏、李氏就是代表人,中老年期的雍正喜歡的才是病弱的女人,典型代表,小年糕。所以,哪怕是正確的類型,在錯誤的時間點遇到,那也是起不了什麽火花滴,妹紙,你丫想多了。更何況,她丫的是病弱嗎?她丫的是強悍,有木有!
張子清帶著翠枝出屋了,小曲子留下來看家,畢竟又不是什麽大人物出個門還得前簇後擁的保護著,讓翠枝一個人跟著去足矣,要不是缺個引路的,就算一個人去也無所謂。
這是她第二次出院子,第一次是升了位分從侍妾院搬到了格格院,第二次就是這次去給福晉請安。
剛進了院子,張子清尚來不及感慨福晉這裏修繕的大氣恢弘,就聽那劉嬤嬤在那邊笑吟吟的和她打招呼:“喲,張格格您來了,您大病初愈也不多躺會,這天氣漸涼著呢,也虧您能來的這般早。”
按理說這話說的也沒什麽毛病,可張子清聽在耳眼裏怎麽就這麽不是滋味呢?她怎麽感覺這劉嬤嬤陰陽怪調的,話裏話外的意思是嫌她今個來早了?究竟是她今個耳朵有那麽點失靈,還是這老貨就是這麽個意思?
眼角餘光瞥過旁邊翠枝,見她麵色狐疑加沉凝,張子清恍然,看來這麽想的還不止她一人,原來這老貨還這是這個意思,嫌棄她今個早到了。
這個時代的人腦回路果然是錯亂的,連早點上杆子來獻殷勤都是個錯。
“福晉待主子向來親善,奴婢在這先代主子謝過福晉的惦念。隻是奴婢主子今早才跟奴婢講,主子多年來蒙受福晉過多恩惠,尤其是臥病這些時日,也虧的福晉厚德,湯藥補品的賞賜不斷,主子才托了福晉的恩典,才得以大病痊愈。早在臥床養病期間,主子就一個勁的念叨,要來給福晉磕頭謝恩,要不是主子她病重下不了炕,而奴婢也因怕福晉得知心疼怪罪而在一旁規勸著,怕是主子她早就跪謝到福晉跟前。如今身子既好,哪裏還肯躲懶?這不,早早的就帶著奴婢巴巴趕來了。”翠枝給劉嬤嬤褔了個身,說的甚是摯誠,感恩戴德之情溢於言表。
即將立冬的十一月清晨已經冷得打緊,張子清顫著手使勁裹了裹身上的銀灰披肩鬥篷,於料峭的寒風中搖搖欲墜,耷拉著眼皮半死不活。厄,原來大清朝還有這等規矩,小妾病好了還得去正室那裏去磕頭謝恩?去磕頭?磕頭?尼瑪,她上輩子加這輩子還從未給活人磕過頭!
對於翠枝的解釋及隱晦的奉承,劉嬤嬤並不領情,老練的眼神依舊含著某種道不明的不屑,就如正室看狐媚小三似的,含沙帶厲的往張子清臉上一掃而過,同時,稀疏的老眉不由皺起,這張氏不說病好了嗎,怎麽還是副弱不禁風的樣,到了福晉院裏還是這副病歪歪的,多晦氣。
“那張格格就隨老奴過來吧,福晉這會也該起了身了。”說著,帶著些倨傲虛指了方向,領著張子清二人沿著回廊過了穿堂,一路向西在兩扇虛掩的紅漆木門前停了下。
“還請張格格暫且先候著,老奴得進去回稟了爺和福晉。”
一句話聽得張子清和翠枝猝然變色,四爺竟然也在?
劉嬤嬤不屑的擰了聲進去,心裏冷哼,裝什麽裝,不早就知道爺昨個歇在了福晉這?都是不要臉的狐媚子,要不為了來勾引爺,那你來這麽早作甚?
直到劉嬤嬤的身影完全沒入了門後,翠枝才激動的湊近張子清跟前幾乎語不成調:“爺……爺在裏頭……”主子,千載難逢的機會喲,天賜良機啊,你一定要死死的,牢牢的,抓得緊呐!
張子清的臉早已恢複了天然木,對翠枝的潛台詞永久性屏蔽。
片刻後劉嬤嬤臉色不怎麽善的出來,帶來四爺和福晉的旨意,讓張子清進去伺候。伺候兩個字,當真是咬牙又切齒。
遭劉嬤嬤冷眼加白眼球狠挖的張子清直歎無妄之災,伺候的人尚未咬牙又切齒呢,被伺候的人反而先下手為強的外給臉色內詛咒了,活像被她挖了祖墳十八代。什麽破事捏,是她哭著喊著求著跪著來伺候的嗎?她犯賤嗎?找虐嗎?心理有不能對人說的疾病嗎?她張子清堂堂正正一個人,健健康康清清白白一個人,被大清朝的規矩勒令著強行過來伺候已經心裏頭憋著屈呢,你還橫挑鼻子豎挑眼渾身挑刺,還用白眼瞅人,咋滴,不滿呐,有意見捏,蔑視她身為小妾的尊嚴呐?難道身為人家小妾是她的錯米?果真從古至今,小老婆的日子都是不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