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襄最後也沒有下定決心。

他既然能培養出吳三桂這樣的兒子,就說明他骨子裏,對大明也不會太忠誠。

也是個兩麵三刀的人物。

雖然看起來大明朝廷是做好了一切準備。

但他依舊不敢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朝廷一邊。

“還是先看看情況吧。”

“反正盛京還沒淪陷的時候,就是遼東有名的堅城。”

“京營圍攻盛京,怎麽也要幾個月的時間。”

“這麽長的時間裏,我肯定能看清楚大勢了。”

送走京營之後,吳襄依舊是拖拖拉拉。

又過了六七天,才帶著關寧鐵騎出關。

而此時京營的主力,已經越過寧遠,兵鋒直指廣寧。

盛京,建奴高層也總算探聽清楚了情況。

“什麽?大明這次居然還真派出了主力?”

其實朱由檢連夜召見大臣的時候,當時京城裏就有建奴的探子,將這消息傳回了遼東。

後續大明調兵遣將,征集糧草和民夫,也完全沒有隱瞞消息的意思。

所有這些情報,都源源不斷地送到了建奴高層的案頭。

但是建奴上下,卻都不信這些情報。

“哼,大明正在高麗與大汗對戰,哪裏可能再來攻打遼東?”

“沒錯,就算大明調動了些兵馬,也就是偏師而已。”

“到時候讓前線的八旗結寨自守,也就是了。”

隻是到了這時候,他們就算心裏再不願意相信,也隻能信了。

“大明還真把所有京營都派了出來!”

“這可是七萬大軍啊!”

若是放在幾個月前,建奴聽說這消息,其實反而是要高興的。

那時候黃台極還活著,建奴勉強還算團結。

手中有數萬八旗精銳,糧草也還算充足。

完全可以跟大明打一場決戰。

這決戰若是打贏了,最起碼三五年的時間裏,大明都沒有任何主動權,隻能被動挨打。

那建奴的好日子就來了。

然而現在畢竟不是幾個月前。

不僅黃台極已經被一炮打死,建奴的幾萬精銳,也陷在高麗,短時間撤不回來。

就是建奴的糧草,也出了問題。

嶽讬心中一緊,下意識看向了自家老爹。

“遭了,這下我們的算計,可算是砸了自己的腳了!”

原來代善為了坑豪格,給他使絆子,也不是光使小動作去克扣前線的糧草。

這些小手段隻能瞞過一時,不可能一直瞞下去。

他是真的派了一幫蠢貨去負責押送糧草。

那些糧食都實打實地沒了。

不管是讓人中飽私囊了,還是散落在沿途了。

總之是從建奴的倉庫裏拉出去了。

所以這時候盛京的府庫裏,真就沒有多少糧食。

本來,代善和嶽讬這對父子的如意算盤,是此時已經入夏。

頂多再過一個多月,就能收獲糧食了。

到時候新糧入庫,倒也沒有大問題。

但就在這個當口,明軍突然發起全麵進攻。

如果真讓明軍打過來,把盛京給圍了。

那頂多兩個月,他們就隻能開城投降。

嶽讬急的眼睛發黑,差點坐不穩了。

他平時雖然聰明,也極有大局觀。

但到了這種緊要關頭,他反而做不出決斷,不如他的老爹了。

代善怒道:“你這是像什麽樣子?”

“給我坐直了,精神點兒,別丟分!”

嶽讬聽到這話,下意識打了個冷戰,然後還真就精神過來。

他站起身來,來到代善麵前:“阿瑪,咱們現在該咋辦?”

“這明軍可就要打過來了!”

“別慌!”代善沉穩道:“咱們可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你這麽害怕,那像什麽樣子?”

嶽讬這時候是真的慌了。

他口不擇言道:“愛新覺羅又咋了?老汗當年也不是李成梁帳下的小兵……”

“你說什麽呢?給我住嘴!”代善大怒。

嶽讬說的話雖然不假,但在此時的建奴高層,這卻是個禁忌。

努爾哈赤的溝子文學,雖然是野史。

但當年他給李成梁做親兵的時候,對李成梁低服做小,極盡討好之能事,這也是真的。

建奴高層自然不願意提起此事了。

嶽讬也自知失言。

他先是扇了自己幾個耳光,算是賠罪。

然後才認真道:“阿瑪,現在不是說虛話的時候。”

“隻有拿出辦法,把明軍給擊退才行!”

代善這時候倒也點頭。

“你這話還像點兒樣子!”

“跟你說吧,俺其實已經有了些想法。”

嶽讬頓時大喜。

“阿瑪,您有什麽方法了?”

代善滿臉高深莫測,拍了拍自己這兒子的肩膀,然後才說道:

“這有什麽難的?”

“隻要派出一萬人馬,令他們去防守廣寧。”

“那明軍就算再怎麽神勇,也要花費些時日才能攻破廣寧。”

“有這段時間,咱們就可以搶收遼東的糧食,也可以讓豪格領兵歸來。”

“到時候咱們再跟明軍決戰,那還是咱們贏麵大!”

代善這所謂的搶收,可不是字麵意思那麽簡單。

是不僅要跟天時去搶,也要跟種地的漢民去搶。

是要把最後一粒口糧也搶走的。

那麽不僅建奴的糧食能多些,等大明的大軍打到遼東,也得分出糧食養活這些百姓。

這算是非常陰狠的計謀了。

嶽讬自然也聽懂了這個意思。

他大笑道:“還是阿瑪您有辦法!”

“漢人那句話果然沒錯,真是人老奸馬老滑。”

代善翻了個白眼。

“世上哪有這麽說自己阿瑪的!”

但很快他又有些疑惑。

“嶽讬,你平時不是都對漢人十分溫和,甚至還曾勸過黃台極,讓他善待漢民嗎?”

“怎麽現在你都不反對俺這法子?”

嶽讬不在意地說道:

“阿瑪,您這就想錯了。”

“俺建議善待漢民,是指望他們為我們滿洲效力,其實也不是多看得起他們。”

“現在咱們滿洲遇到了危機,那自然是該犧牲他們了!”

嶽讬這話說的理所當然,沒有半分猶豫。

代善愣了片刻,隨後大笑道:“你說的好啊!”

“那些漢人以為被咱們滿洲看重,就算跟咱們是一夥的了。”

“其實他們算個屁啊!”

“就是咱們滿洲的奴才罷了。”

“現在咱們要用他們的糧食,那是給他們臉了!”

他笑過之後,對嶽讬囑咐道:“這搶收糧食的事情,得你親自去辦。”

“讓其他人幹,俺也不放心。”

“至於守衛廣寧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俺親自去找替死鬼!”

經過剛才的一番交心之後,代善對自己這兒子,那是怎麽看怎麽滿意。

所以也不介意說出心裏話。

在代善看來,不管這一戰最終結果如何,去防守廣寧的,那都是死定了。

所以他才說“找個替死鬼”。

嶽讬一陣點頭,還囑咐道:“阿瑪,您當麵可不能這麽說啊。”

“不然這替死鬼就不好找了。”

代善笑罵道:“這還用你說?”

“俺知道分寸!”

沒多久,代善對著留守盛京的幾位大貝勒,還有那些建奴高層。

一臉嚴肅認真。

“諸位,咱們滿洲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

“俺決定親自去防守廣寧,你們都有啥看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