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吳襄的命令後，果然有不少士卒從山海關各處走了出來，聚在城門附近。
他們低聲議論道：“聽說不久前，京營的先鋒已經出關了？”
“嗯，我也聽說了，據說他們還挺精銳的。”
“嗬嗬，幾萬人的大軍，要是選不出幾千精銳，那簡直是開玩笑。”
“你們說這京營，真的有七萬大軍嗎？這裏麵得有多少空額？”
“怎麽說也都有個兩三成吧？”
“京營畢竟是新組建的大軍，要是空餉太多，皇帝老子那邊也交代不過去。”
但也有人搖頭道：“我可是聽說了，這京營根本沒有空額……”
他這話還沒說完，周圍人就都大笑。
“哈哈，你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就是就是，咱們大明朝還能有不吃空餉的兵馬？”
“你別說啊，皇帝老子的親衛，應該是沒有空餉的。”
“你這不廢話嘛？能做皇帝親衛的，那都是有品級的官兒，自然沒有空額了！”
李若璉聽到這些細碎的聲音，突然挑起眉頭：“吳總兵，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吳襄連忙擺手：“李將軍您可別這麽說啊，我可從不會這麽想。”
“別的先不說，就說這京營新軍是您親自操練的，我就覺得這京營十分靠譜。”
“李將軍若是生氣了，我這就去責罰他們，讓他們別再亂說話了！”
李若璉倒是不知道吳襄心裏的想法。
他還當吳襄是個忠臣呢。
於是他點頭道：“吳總兵你能這麽想，那就再好不過了。”
“至於處罰士卒的事情，倒也不急。”
“等他們見了京營之後，這些謠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說到這裏，李若璉頗有自信。
吳襄見狀，心裏反而有些沒底。
“李將軍，這京營……真的很快就能過來？”
李若璉笑著點頭，詳細解釋起來。
“其實最開始，京營聽說這次要給他們分地，他們的士氣雖然高漲，但也沒有太過離譜。”
“但昨天晚上，朝廷最新的消息傳過來，他們才真的是炸鍋了……”
吳襄聽的一頭霧水。
“不是，李將軍你先停一下，這分地是咋回事兒？”
“還有昨晚的最新消息，這又是啥？”
李若璉聽後連忙問道：“吳總兵，你難道都沒有聽說嗎？”
問這話的時候，他心裏更是好奇。
“這些事情，吳襄不該不知道啊？”
但他卻不清楚，吳襄這是受了他兒子的牽連。
朱由檢知道吳三桂不靠譜，連帶著也不信任吳襄。
雖說這種不信任，還沒有發展到直接把他撤換的地步。
但是很多事情，朱由檢還真就授意錦衣衛，讓他們故意瞞著吳襄。
再加上吳襄自己，也忙著找借口拖延時間，免得自家衝在第一線。
所以陰差陽錯之下，吳襄還真不知道朝廷的大動作。
李若璉看吳襄一臉疑惑，於是便解釋起來。
“看來吳總兵您還真不知道啊。”
“其實這事情說來簡單，是皇帝陛下傳令，這次京營出關作戰，但凡是立了功的，戰後都能分得五十畝江南水田。”
“立下大功的，還有額外獎賞。”
“至於昨天晚上，朝廷更是發下詔書，說要要任命四位新的總兵。”
吳襄隻是聽了前邊那一半，心裏就明白了。
知道京營為啥跟打了雞血一樣，瘋狂進軍。
“原來是皇帝老子下了血本！”
“那可是江南五十畝水田啊，那幫老陝聽到這樣的賞格，那肯定要玩命的。”
“別說是窮怕了的老陝了，就是我手下這些士卒聽了，估計也要發瘋。”
想到這裏，他不在意地追問道：“朝廷新任命了四位新的總兵，這又是啥情況？”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皇帝陛下給您封了個總兵吧。那另外三人又是誰？秦將軍肯定有一個……”
吳襄掐著指頭算了起來。
但是李若璉卻又搖頭。
“吳總兵，你說錯了，這四位新總兵裏麵，可沒有我，更沒有秦將軍。”
“他們現在可都在高麗呢。”
“嗯？”吳襄沒太聽懂：“在高麗？莫非是袁崇煥大發神威，在漢京大破建奴主力？”
“所以朝廷才對他手下的將士大肆封賞？”
“這倒也說得通了，建奴若是在高麗慘敗，連袁崇煥的那些漕工都打不過。”
“這就說明建奴是秋後的螞蚱，沒幾天好日子過了。”
“京營為了搶功勞，於是加速進軍，這也正常。”
吳襄又開始自說自話。
然而李若璉卻還是搖頭。
“吳總兵，你又錯了。”
“那四位新總兵雖然在高麗，但卻不是因為袁大人擊破了建奴主力。”
“而是不久前，張獻忠帶人埋伏建奴先鋒，陣斬了建奴的大將尼堪。”
“當時張獻忠為了激勵士氣，隨後開了賞格，給四個千戶封了個總兵。”
“皇帝陛下聽說後，居然也認了這任命。”
吳襄這下是真的麻了。
“啊？皇帝連這都能認？”
“那可是總兵啊！”
其實大明的官製裏，本是沒有總兵的，這總兵就是個臨時的差遣。
但是隨著大明這艘破船四處漏水，到處都要用兵。
於是這總兵，逐漸就成了固定的職位。
總兵這個官職聽著不起眼，其實含金量極高。
現在整個大明，一共也就十幾個總兵而已。
皇帝一下子封了四個總兵，還是因為前線大臣隨口的一句話，就封了四個總兵。
實在是有些出人意料，甚至有些兒戲了。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朱由檢這麽做的用意。
“這不就是一諾千金嗎？”
吳襄頭皮有些發麻。
“皇帝連大臣隨口一句話，最後都給兌現了。”
“那他親自下旨，說要給有功之人分地的事情，就更不可能反悔了！”
“這……”
吳襄轉頭看向了京城的方向，發自內心的感慨道：“陛下的手段真是厲害啊。”
想到這裏，他也有些猶豫了。
“既然皇帝都做到了這樣的程度，那這次和建奴決戰，說不定還真有勝算？”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該改變原來的主意，也跟著大軍一起進軍呢……”
吳襄低頭沉思起來。
但這個時候，京營主力已經趕到了山海關外。
數萬人的大軍雖然有些淩亂，隊伍不整。
但是行軍速度卻極快。
他們路過山海關時，甚至都沒有抬頭，就那麽悶聲趕路，穿城而過，繼續向東。
山海關中的將士見狀，不由都沉默了。
“這……這就是京營？”
這一刻，他們覺得自己剛才那些話，簡直就是好笑。
“這樣的隊伍，怎麽可能有空額，怎麽敢有人吃空餉！”
但也有人突然熱淚盈眶。
“看來這次，朝廷是真能收複遼東了。”
“俺可總算能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