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李若璉和鄭成功目送周延儒走遠。

李若璉才小聲問道:“這家夥真的可靠嗎?”

“畢竟他以前可是東林黨的……”

鄭成功微笑搖頭。

“你放心吧,正是因為他有這個出身,他才更適合做這事情。”

李若璉還是有些不懂。

“這話從何說起?難道你就不怕他念及以前的香火情,對某些鄉紳網開一麵?”

鄭成功輕輕拍了下身下的高頭大馬,信馬由韁地往前走。

然後不在意地說道:

“李將軍,你可別把文官當做是武將。”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何況咱們這位周大人,還是讀書人中的讀書人?”

“若是沒有前邊那些事情,他把東林黨看做是自己的基本盤,那他或許還真會保護鄉紳。”

“但是現在嘛,嗬嗬,他的基本盤已經沒有了,再想更進一步,隻能靠著皇帝的賞識。”

“那他再對江南鄉紳開刀,就不會有半點猶豫了!”

李若璉眉頭微皺:“基本盤?這個名詞倒是有些新鮮。”

“這也是高師傅平日教你們的?”

鄭成功嗬嗬一笑,也不作答。

隻是伸出小手,在李若璉麵前輕輕擺動:“你請我吃些好吃的,那我就告訴你。”

李若璉無奈一笑,不過心裏卻鬆了口氣。

“這小子不管多人小鬼大,也畢竟是個孩子而已。”

經過這事情之後,數萬新兵就駐紮在陽穀縣附近,一口氣休整了半個月。

李若璉也聽了周延儒的建議,真就挑選了三千人馬,日夜訓練。

這西北本就出精兵,再加上朱由檢大手一揮,強按著戶部,讓他們送來糧食和兵器。

所以短短半月訓練之後,這三千人馬,看起來還真的像模像樣。

雖然隻是花架子,但落在外行人眼裏,已經是十分了不得了。

周延儒站在高台上,看著下邊的士卒喊著號子,排列成整齊的陣勢。

他笑著點頭道:“李將軍不愧是陛下欽點的武狀元,這等練兵的本事,實在是了不起啊!”

李若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

“周大人過獎了,我這還不算什麽。”

“這些士卒真要上戰場,至少還得再練上一年。”

這時,鄭成功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

他嬉皮笑臉地說道:“夠用了,夠用了。”

“真要去打建奴,那確實還得訓練許久,但他們現在又不用去遼東!”

周延儒也跟著點頭。

“小鄭說得對,現在確實夠用了。”

“南直隸文恬武嬉,就是這樣的花架子,也是難得的強兵!”

這下李若璉倒是開口反對。

“周大人,這話不對吧?當年戚家軍的主力,不就是在南直隸招募的?”

“雖然現在東南衛所敗壞,但也不至於沒人能看出咱們的虛實吧。”

周延儒哈哈大笑。

“李將軍你這就有所不知了,那戚家軍都是幾十年前的老黃曆了,在東南早已毫無影響。”

“再說了,就算有人看出虛實,那又能如何?還真有人敢集結百姓造反嗎?”

周延儒說到這裏,目光已經陰沉下來。

“李將軍,我也不是吹噓,咱們大明最懂東林黨和東南士紳的,本官要說是第二,隻怕沒人敢認第一!”

“我是太懂他們了,他們就是色厲內荏!”

“若是讓他們躲在幕後,鼓吹其他人去送死抗稅,去跟朝廷對著幹,他們的膽子大的離譜。”

“但如果朝廷真要大開殺戒,拿著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那麽他們的膝蓋就比誰都軟!”

李若璉還覺得這話有些誇張,但是鄭成功已經大笑拍手。

“周大人說得對,那幫士紳確實是這個德行。”

高青雲平時上曆史課的時候,可是跟他說過。

大明朝“鐵骨錚錚”的士紳,到了“我大清”,那乖的跟小貓一樣。

雖然一開始還想過鬧事,搞出了奏銷案和哭廟案,想效仿大明朝,繼續賴仗不交稅。

但是八旗的大刀一伸過來,一口氣處置了上萬人,他們就光速滑跪了。

鄭成功笑道:“咱們這次要想少殺人,那一開始反而就要下狠手,讓他們知道咱們是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達成目的。”

“讓他們以為,咱們是一定要大開殺戒,為此死多少人也無所謂。”

“如此一來,他們心中害怕,反而會更加配合,最後才能少死些人。”

周延儒心裏本來也是這麽想的,但他聽到鄭成功這麽說,心中還是一驚。

發出了跟李若璉同樣的感慨。

“這小子都是從哪兒知道這些事情的?”

“那個高師傅真就如此厲害?”

但他不敢隨便亂問,於是便點頭道:

“小鄭說得對,就是這個道理!”

見著一大一小都這麽說,李若璉也不好反對。

“既然如此,那我就都聽你們的。”

周延儒微笑道:“那這次到東南,就仰仗李將軍了。”

“咱們明日就啟程南下,先給那些士紳一個下馬威!”

幾乎就在大軍開拔的同時,南直隸已經收到消息。

“嗯?那群叫花子終於要南下了?”

金陵城中,一處富麗堂皇的府邸裏,許多士紳聚在一起。

都不太看得起即將到來的官兵。

有人故意開口問道:“哎呀,那些人畢竟也是朝廷的官兵,叫他們叫花子,這也不太好吧?”

另外的人聽完後都大笑起來。

“哈哈,幾個月前他們還是陝甘的流民,就算穿上了兵裝,又能比叫花子強到哪裏去?”

其實這也不是他們看不起陝甘。

實在是在他們眼中,隻要是大明的官兵,就都跟叫花子沒兩樣。

笑過之後,為首一個老頭說道:

“諸位,這次北邊派兵來咱們南直隸,隻怕是來者不善。”

“咱們一定要小心應對!”

聽到這話,那些本來還在微笑的士紳,臉色都有些難看。

“哼,可惜東林黨已經……”

“早知如此,去年朝廷收繳秋稅的時候,咱們就不該繳那麽多!”

“算了,這時候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還是想想該怎麽辦吧!”

很快,他們的目光又重新集中在那老者身上。

“王老大人,您看咱們該怎麽辦?”

那位王老大人倒是絲毫不慌。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當年咱們怎麽對付東廠,現在就怎麽對付這些叫花子!”

立刻有人開口道:“這隻怕不行吧?這官兵畢竟和東廠太監不一樣……”

王老大人冷哼。

“這能有什麽不一樣?他們還敢殺人不成?”

“等大軍到了瓜州,咱們就組織人手,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讓他們知道知道,這江南到底是誰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