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連忙搖頭：“本官能有什麽病，你這小孩子可別瞎說！”
說話時，他還故意讓語氣顯得嚴厲些，想讓麵前這孩子害怕。
但是鄭成功微笑抬頭。
“既然周大人沒病，那就正好跟我們一起去江南吧。”
“隻要能把這事情辦成，周大人您才能封侯拜相呀。”
周延儒愣了一下。
拜相做閣老這事情，他確實很心動。
但他也更知道，自己前麵還擋著一個錢謙益。
前不久朝廷清理東林黨，他為了脫罪，可是丟了一層皮。
靠著咬了許多過去的同僚，才免了一死。
若非是小皇帝出於某種考量，讓他去陝甘招兵，他隻怕現在還在大牢裏關著呢。
真要說入閣，那錢謙益絕對排在他前邊。
至於拜相這件事，他可是從沒有想過。
大明不像大漢，沒有非軍功不能封爵的說法。
但是大明的文官想要討個爵位，還是幾乎隻能靠戰場立功。
譬如那位王陽明，就是因為平定寧王造反，而獲封伯爵。
死後還被追贈了侯爵。
這爵位的含金量，可比入閣做閣老，要大得多了。
他心頭一熱，下意識追問道：“你這小孩子又在胡說，去一趟江南，哪裏可能封侯拜相？”
鄭成功小臉上露出狡黠的微笑，衝著李若璉微微努嘴，讓他牽過來一匹馬。
然後自己翻身上馬，讓自己的高度跟周延儒差不多。
這才開口解釋起來。
“周大人你知不知道，咱們陛下登基後，最看重的事情是什麽？”
這事情周延儒自然也想過。
他不假思索的開口。
“那自然那是對付建奴了！”
“陛下登基還不到一年，就兩次派兵出關，雖然看起來都是主動防守，但第二次出關作戰，可有些故意為之的意思。”
“這次陛下派我去西北招兵，也是為了充實京營。”
“那自然也是為了對付建奴！”
鄭成功點了點小腦袋。
“周大人果然聰明啊，不愧是我大明的棟梁。”
其他人拍這個馬屁，周延儒甚至都不會有任何波動。
不過被一個孩童誇獎，周延儒也不免開心。
“哈哈哈，你這孩子果然會說話！”
跟鄭成功聊了幾句之後，他對眼前這孩子，已經有些刮目相看了。
“這孩子絕對不簡單，貌似還知道不少事情，我得多套套他的話。”
周延儒眼珠一轉，又繼續問道：
“那這些事情，跟我去江南就能封侯拜相，又有什麽關係？”
鄭成功把小手攤開。
“周大人，我雖然是個孩子，但你也沒必要騙我是不是？”
“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了，為何裝作不知道呀。”
“趴，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要考一考我！”
他把小手一拍，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後說道：
“這既然要對建奴動兵，朝廷要花費的銀子，那少說也得幾千萬兩。”
“這銀子隻能來自東南。”
“誰要是能把這銀子給朝廷找出來，那他不說是平定建奴的第一功臣吧，至少也是第二、第三。”
“這麽大的功勞在身，那還不是能隨便混個侯爵？”
周延儒聽後，眼睛眯了起來，陷入一陣沉思。
而旁邊的李若璉已經有些頭皮發麻。
“鄭成功這孩子，真是人小鬼大！”
“他剛才那一番解釋，分明是故意說給周延儒聽的。”
“那老家夥哪裏能想到這麽多？”
“但他怕周延儒丟了麵子，惱羞成怒之下生出逆反心理，所以才說周延儒早就知道，隻是故意要考考他而已。”
“這等心機，真是幾歲的孩子能有的？”
就在這時，周延儒終於想通了。
他抬起頭來，眼睛裏已經出現了幾根紅血絲。
“小孩子，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說的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周延儒從一開始，就知道江南不該去。
不管誰去了，都要大開殺戒，以後他的名聲在文人中，就要頂風臭十裏。
但不論什麽壞事，隻要好處足夠大，都能吸引到別人火中取栗。
而那個封侯拜相的好處，就已經打動周延儒了。
他啞著嗓子，繼續問道：“是陛下讓你轉告我的？”
鄭成功嘻嘻一笑。
“陛下日理萬機，哪裏會有時間告訴我這些？”
“再說了，他老人家可是皇帝，不管做什麽都是光明正大，才不會暗中跟臣子說這些事情呢。”
“這些啊，都是我從我家先生平時言行裏，自己參悟的。”
周延儒自然不信鄭成功的說法。
“嗬嗬，這等國家大事，哪裏的教書先生能在日常講到？”
他不在意地問道：“那你家先生是誰啊？”
鄭成功這下來了精神，幹脆起身站在馬鞍上：
“尊師高青雲，你聽過嗎？”
周延儒愣了一下，隻覺得這名字十分陌生，但好像又在哪裏聽過。
片刻後，他瞳孔一縮，總算想了起來。
“那個傳說中的高師傅，好像就叫高青雲？”
“這孩子是太液池那邊的學生？”
這麽長時間下來，就算是朱由檢專門下令要封鎖消息。
朝中的大臣，多少也能聽到些風言風語。
知道那位高師傅，在太液池的湖心島上開了個學校，貌似教出幾個學生。
不久前的一片石大捷，就是其中一個姓李的，一炮轟死了建奴主將。
周延儒微微彎下腰，免得比鄭成功高出一頭。
然後才笑道：“原來是高師傅的高徒。”
“既然這是高師傅的意思……那我當然要去一趟江南了。”
鄭成功笑著擺動小手。
“誒，周大人您又謙虛了，其實您本就想去江南為國效力才是。”
他隨口又誇了周延儒一句，果然讓周延儒開心起來。
周延儒站直身體，輕輕捋動胡須，麵露微笑：
“沒錯，本官確實是一心為國。”
旁邊的李若璉看到這一大一小兩人的微笑，隻覺得看到兩隻狐狸。
“好家夥，他們算是棋逢對手了！”
他一把將鄭成功按住，讓他坐回到馬鞍上，免得他一個站不穩摔下來。
又對著周延儒問道：
“那周大人，咱們何時啟程南下呢？”
既然做了決定，周延儒就開始全心全意謀劃起來。
他皺眉道：“這倒是不急，我從陝甘帶來的新兵，到了東邊都有些水土不服。”
“要是就這麽帶他們南下，到了江南，必然被人小看。”
“這第一印象可是十分重要，決不能讓江南士紳小瞧了咱們。”
“所以依本官看，咱們還是應該在此休整數日，然後再精神抖擻的南下。”
“最好還能趁著這段日子，先挑選些精壯的新兵訓練一下，最起碼能充充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