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闖宮
此話一出,賈太後和身邊的妙兒臉色一變。
幾個紫光閣醫女也大為震驚,一個膽小的嚇癱軟了身子,當下哭起來。
雲菀沁緊緊攥住琴釵和聽弦的手,卻製不住身子輕微抖動。
“你矯詔。”夏侯世廷直視太子,語氣已顯肅殺意。
“不可能,”妙兒忍不住,“先帝爺素來喜歡秦王妃,就算是有殉葬的人,秦王妃也絕對不會在名單之內。”
“在秦王府,雲氏是王妃,”太子輕描淡寫,“在宮裏,雲氏的身份,是養心殿的近侍醫女,天子駕崩,挑選近侍殉葬,有什麽稀奇?”
眼光又一移,望向秦王:“姚公公,秦王說孤矯詔,孤擔當不起這個罪名。那就勞煩您念一念遺詔吧。”
姚福壽掏出袖口的遺旨,一字一句將陪葬名單念出來,最後一人,正是雲菀沁的名字。
賈太後叫朱順接過聖旨逐句逐字地查驗,一列列看下來,分明是先帝的墨寶和印鑒,絕無人工偽造塗改的痕跡。
確實就是寧熙帝的意思,賈太後手一鬆,險些摔了聖旨。
施遙安幾乎能嗅到主子身上的火藥味,轉頭見他一雙眸埋得幽深,幾乎看不清情緒,袖下雙手虯得緊緊紮紮,竟有輕微的骨節碰撞的嘎吱聲,十指掐入掌心肉,指尖煞白到褪盡血色。
若是先帝的遺言,賈太後也是無可奈何,頓時有些發慌,看了一眼雲菀沁,這麽個巧麗人兒送去陪葬,怎麽想都很是心疼,焦慮之中,忽的太陽穴一陣猛跳,本就還沒好全的頭疾又犯了。
“還不扶太後回慈寧宮,叫太醫去看看!”太子沉目一喝。
馬氏和朱順忙攙進了賈太後,妙兒隻得先跟著賈太後回慈寧宮。
太子長袖一揮,敕令眾臣先退出乾德宮外等待起棺,又望了一眼幾名紫光閣醫女:“將醫女們帶回去。”
幾名黃門官過來,一名醫女嚇破了膽子,竟朝旁邊飛身避開:“我不要死——為什麽非得是我殉葬——”
“大膽!抗旨不成?”一名黃門官手往下一滑,欲拔出佩刀!
雲菀沁飛快將那醫女一拉,又暗示那醫女跪下認錯,方才免了那醫女當下成亡魂,然後跟著幾人渾渾噩噩站起身。
走了幾步,她一抬頭,隻見殿前階下,男子望了過來,目光灼灼,仿似盛滿火星,一觸即燃,滿滿都是焦慮。
她怎麽能不緊張,可是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便忍不住會撲過去,隻忍下眼淚,垂下頭,手一緊,攥住琴釵和聽弦的手朝紫光閣走去。
宮院靜下。
太子見夏侯世廷站在原地巋然不動,吩咐宮人:“將秦王請出宮吧。”
一名太監得令下階,幾步小跑上前,伸出手去:“秦王請……”
話未落音,滿身冷霜男子終是一動,雷霆之怒一瞬爆發,將那太監送過來的手臂一箍,當胸一腳踢去。
這一記踢力道極大,連動怒之人都因慣性朝後猛退幾步,靴底在毯子上刹出一道重重的印跡,被遷怒泄恨的太監就更不用提,心窩正中鐵靴,沒來得及叫一聲,整個人就飛到身後的台階上,摔得悶聲一哼,吐出小口血。
“三爺——”施遙安一聲驚叫!
太子瞥了一眼趴在階上昏死過去的太監,胸膛鼓漲,看起來,肋骨全部都斷了,嘖,下手完全不留情。
曾幾何時,朝上朝下和父皇臣子麵前,低調深沉、循規蹈矩的溫良秦王,嗬,如今,終是顯出了一兩分如狼似虎的真麵目。
踢的是個下人,卻分明在震懾自己。
太子頓了一頓,並未怪罪,隻揮揮手,叫人將傷者抬下去,注視他:“秦王的心情,孤能理解。孤也是可惜,可先帝遺旨不能違。秦王或許認為,孤對你沒什麽善意,可秦王妃,你覺得孤願意看著她死嗎?若是孤提前知道父皇有讓秦王妃陪葬的意思,一定會拚死阻攔。如今……晚了。”
眼前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的泄恨,已平息了胸中慍怒,此刻語氣靜得出奇:“什麽時候?”
太子道:“按遺旨,今日父皇的梓宮先行出宮後,幾位醫女直接回紫光閣內等待,兩日後清晨,賜自盡,遺體送往獻陵,入陵寢偏殿,長伺先帝。”
夏侯世廷麵無表情,隻沉默須臾,開了口:“出宮。”
施遙安一詫,見三爺已是轉身朝大門走去,隻得咬咬牙,跟上去了。
太子盯住前方,那頎長背影如出籠猛獸,渾身氣焰醞藏在皮囊之下,唇一抿,轉頭對著年公公:“你猜,老三會去而複返嗎。”
年公公被問得一愣,秦王的這架勢,說不會再進宮要人,自己也不信啊。
“秦王親兵已經全部回京了吧?”太子攏著雙袖,收回眼色。
“差不多了,聽城外密報,昨兒已經到了京郊了,隻怕今天就能全部進城了,”年公公忙回應,“要不要現在就派京城禁衛軍將回京的秦王府親兵先扣住。”
“不,”太子搖搖手,“既然全都回來了,急個什麽?孤要擒賊,也要擒王。”
年公公明白主子的打算:“太子的意思是等著秦王帶兵進宮,再一網成擒……”
怎能辜負父皇臨終前的殉葬遺旨。父皇就是要利用雲氏死殉一事為餌,逼得老三進宮要人,再連兵帶帥,一塊兒拿下,如此,才能徹底除去大宣的心頭患。太子眼皮一動
“哎,可惜了秦王妃。”年公公知道太子青眼雲氏,可惜大局當前,這秦王妃隻能作為犧牲的砝碼,感歎了一聲。
太子眼神一轉,並未說話。
——
紫光閣內。
幾個醫女回來後,全部被關在閣內最大的一間大屋內。
兩天下來,滿屋子一片潮濕,全是眼淚的氣味,女孩們哭累了睡著,睡醒了再哭。
明日太陽一升,便是賜死殉葬之日。幾名醫女更是受了刺激一樣,哭鬧不已。
早上,琴釵和聽弦蜷縮在雲菀沁身邊抹著眼淚。
“我不想陪葬,我本是麗妃宮殿裏的宮女,再過幾年就要出宮了,被臨時召去當天子近侍醫女,說好了侍完疾就能回去了,為什麽會死?”聽弦顫抖著身子,埋在雙膝裏飲泣。
“秦王妃,我家父兄幾代行醫,懸壺濟世,救人性命,不是應該有好報嗎?為什麽會有這種劫難?……為什麽當好人反倒會沒命……”琴釵紅著眼眶。
雲菀沁替兩人揩了眼淚,努力鎮定下來,寧熙帝讓紫光閣的醫女殉葬,目的是自己,這幾個醫女不過是受了自己的牽連。
可為什麽寧熙帝又會無端端讓自己陪葬?絕對是有原因的。
聽弦的嗚咽又響起來,雲菀沁將她摟緊,暫時不去多想。
她就不信邪了,老天爺既讓自己重生這一次,難道就是為了讓自己再被活祭一次?
一天格外漫長。
黃昏降臨時,幾個年輕女子,早已經是心神俱疲,昏昏欲睡,室內靜寂似墳墓。
終於,門咯吱一聲響,幾個嬤嬤端了飯菜進來,剛好是六名醫女的分量,依次放在桌子上。
“吃吧,好好飽餐一頓,是禦膳房的大廚做出的佳肴,全是你們平日吃不到的。”
最後的晚餐。
嬤嬤的話,刺激了幾個好容易停止哭泣的醫女。
幾個人衝上去抱了嬤嬤的腿:“我不想死!”
“先帝賜你們殉葬,是你們祖宗十八代的福氣,你們不但有了美名,連帶著你們的爹娘兄弟也會跟著受犒賞!旁人想求還求不得!”一個嬤嬤罵了一聲。
“我不要這個美名!爹娘還等著我回家呢!我不要殉葬——求求嬤嬤,轉告太子,咱們不想死——”幾個醫女哭成了一鍋粥,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紀,日子還沒過夠,金山銀海,前程似錦,又哪及性命重要。
“笑話!”嬤嬤們再懶得多說,推開醫女們,“哐當”一聲摔門離開。
屋子又暗下來,滿案的佳肴美食,熱氣騰騰,香味撲鼻,反襯得屋子內的場景更淒涼。
年輕女子們兩天中,隻喝了幾口水,沒吃一口米,早饑腸轆轆,可誰又吃得下去?嬤嬤來了一趟,幾人更是絕望了,抱住膝蓋哭起來。
有個心性脆弱的女孩兒,受不了熬到天亮才被賜死,尋著沒人看見,用頭撞到牆上,幸虧幾個醫女眼疾手快,將她一把抱住,那醫女的額頭雖磕爛了,好歹沒大事兒。
“還沒到那一步,你又急個什麽!說不定有轉機——”琴釵跺腳,給她用桌上的清水清理傷口。
“什麽轉機?我才不做那種白日夢!早死晚死都要死,早點兒死還痛快一些,我聽說以往殉葬的宮人都是賜白綾,若是不敢自己吊,便被那些太監活活勒死,勒得舌頭都出來了,我才不要……”自殺的醫女捧住臉,說不下去,慟哭起來,引得其他幾人也默默垂淚。
愁雲慘霧間,雲菀沁站起來,拿了幾個白蒸糕,一一遞給琴釵、聽弦和幾個醫女,又自個兒拿起一個,坐在牆角,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來,見幾個醫女看過來,淡道:“沒被殺,自己倒把自己先給折騰死了,劃不來。”
幾個醫女一怔,情緒仿佛受了感染,總算都平靜了下來。
人家當娘娘的,本應該過著順遂安樂的日子,如今被賜殉葬,應該是更憋屈,更委屈,更心不甘情不願啊!
到頭來,倒比她們幾個當奴婢的更坦然。
連秦王妃都不怕,她們還怕什麽?
幾個醫女止住哭泣和悲傷,也跟著一點點地吃起來。
熱乎乎的食物下肚,讓人充滿飽脹和充實感,醫女們的心情也整理好了一些,雖然仍舊懨懨的,卻再沒像之前那樣失控了。
——
夜色漸深去,月露出一角,倒掛金鉤地懸在烏雲邊際,向人間灑向清暉,給鄴京的巍峨四方皇城籠上一層冷白光澤。
皇城正南的正陽門是連通宮內和宮外最外麵的一扇門,跟平時一樣,一入宵禁就關上了,城樓上閃爍著幾點照明的燈火,是守護禁宮的京衛指揮使司士兵。
城樓上,幾個當班值勤的士兵跟平日一樣,沿著城牆,來回張望皇宮外。
大行皇帝駕崩,京城禁止一切娛樂喧嘩,這一個多月以來,連夜市的聲音都聽不到。
漫漫長夜,與往常一樣的悄無聲息。
今日,甚至比往日還要靜得詭異。
巡守到上半夜,幾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起來,一會兒是老婆兒女熱炕頭的那些事,一會兒又是京衛指揮使司部門誰高升了誰貶職了今年的俸祿不知道漲不漲。
幾人興致勃勃,卻察覺一個正說得起勁兒的同僚停住。
幾個士兵望向他,隻見他直直盯住城樓下麵的遠處,抬起手臂,結結巴巴:“你們看——。”
幾人看他見著鬼似的,笑話了兩聲,抬起燈籠循著望過去,一個個卻都仿似被點了穴,一呆。
城樓下方,筆直街道的末尾是一片夜的漆黑,漆黑中卻夾雜著一小團一小團的火光,仿似幽冥鬼火,越躍越近,也越來越亮。
隨著火光離皇城的逼近,聲音傳來。
踏——踏——踏——
噔——噔——噔——
是整齊劃一的鐵靴步履和馬蹄頓地之聲!
一人揉了揉眼,還當花了眼:“那……那是什麽?”
隊伍大步跨出了黝暗夜色,在火光中顯出氣勢磅礴的輪廓。
是軍隊——軍隊!
剛才黑夜中躍動的鬼火,是前行兵卒手上的照明火把!
馬肥器利,鮮衣怒鎧,方陣隊列井然有序,一看就是朝廷養的正規軍,前方一排將官模樣的人跨在高頭大馬上,領著大隊,手握韁繩,徐徐打馬,朝皇城迫近。
“還不趕緊報指揮使同知!”其中一個士兵終於醒悟過來。
幾人慌了,連忙下城樓去告訴上級。
等城樓下的隊伍停定,沈肇已帶著京衛指揮使司的官兵登上了城樓。
“沈同知!”城樓上的士兵抬起燈具,照亮了護城河那一邊,給上級看夜色下觸目驚心的一幕。
沈肇心中一動,已知道來者是誰,大軍駐於皇城下,放眼望去,乍一看,人潮密密麻麻,宛如咆哮席卷而來的海潮。
正中間棗紅雄駿的鞍上,年輕男子脫去一身朝上的繡龍紋輕袍玉帶,也褪盡了往日的文雅尊貴,此刻頂戴熟銅盔,胸膛套柳葉鎧,及膝鐵靴夾在馬腹兩側,繃出筆直修勁的大腿肌肉,渾身被青銅鋼筋襯得強健,一雙修俊眉斜飛入鬢,或許是旁邊親兵手持燈火,映得雙瞳赤紅,如夜中雌伏的猛獸。
看見城樓上的舊人,男子客氣聲音擴散在空曠的皇城外:“沈同知,許久沒見,別來無恙。”
沈肇眉一結:“無旨無詔,秦王私自深夜領兵來皇城,可知道已經是犯了重罪?”
夏侯世廷朗聲戲謔:“上次見麵還是從晏陽回來,你我一塊兒在三清殿領嘉賞,沒料到,短短幾月,沈大人京衛指揮使司指揮使同知的職銜,已經上了道。”
沈肇目色黯下:“下官也沒料到秦王好路不走,出了軌,秦王若是沒任何正當理由,請盡快離開!”
隻聽軍中前方,一人聲音傳來:“誰說沒正當理由?秦王進宮要見儲君。”
“那也該先通傳一聲,奉詔再進宮,貿然夜半帶兵進宮,是為死罪!大行皇帝剛駕崩,正是全國戒嚴哀悼的時刻,秦王這般,更是罪加一等。”沈肇循聲一望,說話的人正是施遙安,喝叱一聲。
城樓上京衛指揮司的官兵紛紛握緊了刀箭,戒備著。
“本王就是等梓宮出宮,免得冒犯了父皇。”城樓下,男子抬起韁繩,催馬踱了會幾步,“今日既已出殯,本王再沒什麽顧慮,才敢進宮與太子商議緊急軍務。”
“聽見了嗎?沈同知,請開城門!”施遙安再不耐煩。
親兵們跟著吵嚷起來:“開城門——開城門——”
夜半三更帶著親兵進皇城商議軍事?狼子野心還能昭顯得更赤//裸一些麽。城樓上的官兵手中刀箭捏得更緊一分,隻等著上級一聲令下就準備驅逐人。
“不知秦王與太子有什麽軍機要商議?為什麽又要帶著人馬?”沈肇不動聲色。
“既是軍機秘事,沈同知是讓本王在城樓下昭告天下,說得路人皆知?”夏侯世廷唇角勾出冷笑,眉目卻蓋得嚴嚴實實,縱是大軍之間燈火明煌,也照不出半點心緒,“至於為何帶人馬,——明日早起,內子要隨先帝殉葬獻陵,本王想親自帶兵送一程。”
眉宇不見半點憂傷,隻是平平靜靜,侃侃說出。
沈肇手心微微一鬆,刀鞘亦是往下滑落幾寸,殉葬的事,前天隱約就聽人說過宮內有人要殉葬,還沒來得及確鑿,如今一聽,才知道竟是真的。
先帝竟真的要拿紫光閣的醫女殉葬,而雲菀沁恰恰就是其中一個。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小副官稚嫩的聲音從沈肇身邊響起,充滿驚慌:“沈同知,秦王妃真的上了殉葬名單……明天就要死殉了!怎麽辦?這可怎麽辦啊……”
說話的人是衛小鐵,自從被沈家軍收了編,從晏陽來了京城,便跟在了沈肇身邊,沈肇因平定晏陽之亂有功,那次被擢升為指揮使同知之後,衛小鐵也跟在他身邊當了副手。
城樓上城樓下安靜下來,空氣叫人窒息。
就在京衛指揮司的官兵們箭在弦上,下一刻就準備發難,卻聽上級聲音在夜色中傳來。
“開城門。”
開城門?
官兵們隻當聽錯了,一名士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開城門?秦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什麽商議軍事,什麽送一程,分明是不懷好意啊!您不能信啊!萬一進了宮,有什麽紕漏,咱們可全部都會被問責的,便是九條命都擋不住啊!”
衛小鐵明白了沈肇的意思。
媽的,死就死,秦王妃可是自己個兒的救命恩人,又提攜了他的前途,更在晏陽與他也算出生入死過,這條命本就是秦王妃的!
他心急如焚地斥一聲:“叫你開你就開!磨嘰個屁!秦王說是緊急軍機,若是耽誤了,咱們也得玩完!”
“開!”沈肇加重了口氣。
官兵們雖然驚愕,卻也抗拒不了上級,一名管鑰官員隻得被迫下去開鎖。
嘎吱一聲,通往天庭的九扇朱門連鑄朱門,緩緩而開。
“有勞沈同知。”夏侯世廷打了個手勢,親兵如潮水般湧入城門。
沈肇佇立城牆上,靜靜看著城樓下的隊伍踏過護城河,**,耳邊是官兵們的焦急歎氣聲,又響起衛小鐵的試探聲音:“沈同知,秦王妃會沒事的吧?”
如今能救她的,隻有他。
——
金鑾殿外麵的空曠之地,秦王親兵停駐下來。
殿內燈火明亮,門口屹立著重重禁衛,早就為今晚做好準備,等著來人,雖早知秦王今夜可能會來,卻想需要一些阻力,絕不會這麽容易進城。
沒料管理皇城禁衛的京衛指揮使竟是直接打開城門。
施遙安瞟了一眼階上的金鑾殿:“看來太子確實早有謀算,今晚果真是等著咱們上鉤。”
夏侯世廷唇一動,他又怎麽會猜不出來。
父皇終究是容不下他,終究不能放過他這個可能是北人的皇子異類。
便是死了,也要留下一盤局,把自己擒下。
用她的死,來逼自己領兵闖城,方便太子將自己一舉拿下。
不過,父皇這點確實是明智的,看準了就算知道這是一層網,他也得進來。
殿內,一名年長太監疾步下階,跑過來傳道:“太子有請秦王入內——”
夏侯世廷翻身下馬,一個人徑直走向金鑾禦殿。
寒冰鐵靴在白玉丹墀邊的階石上篤篤響起,鋼勁冷硬。
太監見他一身戎裝,雙目冷幽,腰際垮著佩刀,迎過去湊近道:“請秦王先卸去兵器,再請裏麵——”話未落音,夏侯世廷長臂一擋,已經將那太監推了出去,步履依舊大步不停,根本沒有脫盔棄甲的意思。
直到男子走到殿門口,禁衛才回過神,衝上前攔住,重申:“請秦王除掉身上利器,再進殿!”
“本王偏偏不卸,太子若畏懼,請他出來商議。”殿前,男子手一滑,覆在精瘦腰際刀柄上,似有挑釁,昂起頭頸,月光照得一雙眸清幽無比,唇角噙著一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