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臣服

???繡幃錦榻上,帳上的金絲流蘇因為兩人的動作而簌簌震動著,前方的博山爐內騰起嫋嫋香霧。

男子鎏冠束烏發,鬢如刀裁,這幾天因為白天去軍營操練,平日無血色的膚色曬得略是黝黑,清減了一些,輪廓卻更加鮮明,添了剛毅風姿。

“我沒叫蕊枝隨行照顧,可三爺也須記得照顧自己,不要犯了舊病。”說是如此,倒還算放心,一來他兵甲隊伍中有軍醫,有人看管著,二來他攜帶了救急藥蛇,也早就提前計算過,出行的這幾天,恰好是他病患不會複發的日子。雲菀沁抬起手,沿著他臉龐精巧的骨骼往下滑,三分不食人間煙火的瑰姿逸態,腹內卻藏七分江山社稷的圖謀。

獲取了前世失敗的婚姻經驗,這一世既嫁了他,她便得一定要好生維係,而這個男人,無論今後成龍還是一生富貴閑人平平,其他女子都無須肖想。

夏侯世廷見她又提起蕊枝,唇一動,鬆鬆握住她的葇夷:“這病跟了本王這麽多年,已經是身體的一部分,沒什麽可怕。”臉色稍一肅然,“本王留了幾名王府禁衛,已經叮囑過高長史,皇後若傳你入宮,除了初夏珍珠等人,也需要帶上禁衛一同進入。”他沒有告訴她的是,那幾名禁衛是王府死士,是不顧性命保主子的人。

雖然他知道皇後也許不會苛責刁難她,可自己經曆過一劫,就絕不會讓哪怕一絲險情有可能性落在身邊人頭上。

“嗯。”她應了一聲,宛如蝴蝶拍翅,撲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忽然一個翻身,騰空懸在她的身上。

“你幹什麽——”雲菀沁瞪了他一下,辦完正經事兒,輪到不正經的嗎?

他一隻修臂撐在榻沿兩側,另一隻手將身下女子尖尖似嫩筍的下巴托起來,眉眼如深潭,有種與生俱來的琢磨不透,忽然宛如清風劃過,拂起一兩點漣漪,眼波流動,端詳身下女子。

新婚沒多久便要離開京城,他想要在出發前,將她每一處都看個通透仔細。

這幾天在外麵奔波,忙起來的時候還算專注,靜下來,滿腦子全是她的一顰一笑。

有時夜深人靜才忙完回府,回到寢臥,看見她手裏攥著一本醫書的邊角,倚在榻背上和衣而眠,他將她小心抱上床,端詳著她睡眠中冰清玉潔的頰和蝶翼般的睫,幾次看得心潮起伏,每次卻隻能克製住,最後俯下身去,像個小孩子一樣,做賊心虛地在她額上印一下,方才輕腳走出寢臥外去換衣洗沐。

有時辦完公務,從軍營回家的路上,施遙安見主子腳步匆忙,打趣說新婚夫妻都是這樣。

他卻有點兒愧疚給了她這樣一個新婚,其他夫婦的新婚,也許大多數都是泡在一起膩膩歪歪,可她過門才幾天,他卻連全天陪她一下都沒做到,而且——

讓她沒嚐到初為人婦的滋味。

眉峰微微擰起,他撚住她下巴的力氣大了幾分,生了幾分不可言說的心怒,是對自己的。

眼前的女子雖已經嫁做人婦,儼然還是一朵不曾開采的花骨朵,包裹著豐沛的汁液。

男子的目光從她白皙而嬌媚的臉頰往下慢慢滑過,是線條纖細的頸項,順著柔白頸窩的凹處往下,是室內薄衫遮擋不住的豐丘,傲挺而霸道地占據著他的視線,刺激著他健朗身體裏的每個細胞。

他的烏黢如窗外下墜中的夕陽,透出暗紅,這些日子欲發卻難瀉的體內火熱宛如一條勢不可擋的蟒蛇即將衝出來——

男子玉扳指的溫潤光滑在雲菀沁下巴肌膚上頻繁地摩挲著,幾乎已經燒啞了嗓音:“寶貝——”

她感覺到他身體某一部分的灼熱和硬朗,並且慢慢地明顯,緊貼著自己的腿根處,在跟自己毫不客氣地打著招呼。

室內兩人穿的薄衫擋不住那一處成型的炙熱,她的臉滾燙到了脖子根兒,見他雕塑般的俊挺鼻尖上滲出幾滴汗珠子,忙將他胸口搡了一下:“等回來再說吧……”

可今兒說話的力氣卻顯然弱過了前幾天,話音低低繚繞在帳內,他禁不住這呢噥的嬌音,緊挨她大腿嬌嫩肌膚的烙鐵又好像挺起來了幾分。

這個感覺她很熟悉,這幾天,雖然夏侯世廷早出晚歸,可兩人夜夜基本都是相擁而眠,他習慣性的動作便是從後麵環抱住她。偶爾,半睡半醒中,她能察覺他的身體有些異樣反應,尤其每天早晨更加明顯,她自然知道那是什麽,並沒做聲。

眼下,男子的神色好像煉獄中受罰一樣,濃眉苒結,充滿痛楚和掙紮,她才清楚,這幾天晚上,當他抱著自己的時候,到底在承受什麽煎熬。

就在雲菀沁有些心疼,快要豎白旗,卻見他俊美的臉龐汗如雨下,五官微微扭曲起來。

那天跟應大夫談過後,她知道他這個毒傷的發作反應,定下神,忙坐起來攙住他兩肩,將他倚靠在鏤空雕花床靠背上:“怎麽樣了?”拿起小幾上帕子給他抹了抹汗,叫他呼吸均勻,好了很多,才又傾身過去:“應大夫說他跟姚院判在想法子……”

這傷勢就像個淩厲惡魔,暗藏體內,時刻阻止自己情緒太多起伏,否則便能勾起病灶,可對著她,叫他的情緒怎麽能沒有波動。

因為險些勾起傷勢,他總算再沒繼續動作,可晶瑩的汗珠子卻依舊沒停。

她稍遲疑一下,纖臂一滑,放進了他的錦袍下擺裏,擱著他輕薄的綿綢中衣,將鬱鬱不得誌的傲挺圈在了掌心。

短暫的驚訝後,夏侯世廷知道她要做什麽。

宛如解渴的精靈,酥手舞動之間,生生緩解了他的龜裂和折磨。

跟往日夢中的那個妖精一樣,不,比夢中的人還要真實,她雙眸秋水盈盈地望著他,紅唇啟合之間,蘭馨噴吐,粉頰也是紅得快要滴血,他完全臣服於她麾下,承受著她的撩撥和掌控,終於重重喘一聲之後,幾日的難受,終在她的手心釋放了出來……

這是小別前她給自己最好的禮物。

一餐晚膳,兩人一前一後出去的。

前幾天,王府下人見到自家三爺都是陪嬌妻一塊兒出來的,今兒倒是奇了,王妃先來了正廳,三爺磨磨蹭蹭地半天才出來,明明還沒沐浴,卻換了一套簇新的素銀長袍。

吃飯時,王妃倒還平靜,如往常一樣,三爺卻不聲不響,鼻梁上塗了一抹酡紅,可精神顯然比前幾天飽滿多了,隻是偶爾抬眼瞄一眼王妃拿著琺琅玉筷夾著菜的漂亮素手,那抹酡紅會加深不少。

結果是,一向飯量不算太大且細嚼慢咽成了習慣的三爺,晚膳扒拉了兩大碗外加一海碗湯。

次日晨晞漸露,舉府早起,高長史率王府家奴著正裝,提前大開王府正門,依次立於階下,為主子送行。

日頭爬上,晨光漸朗,眾人隻見秦王身著皇命禦賜官袍出門,站在階上,神清氣爽,儀態英偉俊挺。都統為武官職銜,官袍藍灰色,緊窄袖口,邊緣織金線成騰浪暗紋,胸前繡有五爪九蟒,革帶束住清瘦腰身,側旁懸掛著紫金魚袋,馬靴及膝,襯得一雙長腿修長玉立。

軍營兵甲黎明時分陸續出營,五百人已經先到城門口外,餘下三百人則到了北城,列陣布隊,到了王府門口,親迎秦王。

前方將士手執旌旗,坐在馬鞍上,在晨霧中等著秦王的出門,此刻見到出行,領頭的兵士齊刷刷躍下鞍,拱手施禮問安:“秦王!”

施遙安一大早就在馬廄喂好了坐騎,此刻將棗紅西域駿馬牽過來,雙手捧轡遞過去。

秦王愛撫一把愛駒柔順豐密的鬃毛,踩蹬拉繩,翻身上馬,聲音穩持卻不乏勉勵:“諸位辛苦。”

階上男子眼瞳烏深,閃耀著讓人懾服的威嚴,待一名將官遞上啟程前準備的吉牲,他拔刀出鞘,在馬背上揮斬下去,一刀砍下牲顱!

鮮血天女散花般墜開在眾人視野!

骨碌碌——牲口首級滾落在馬蹄下。

王府下人俯身拾起來,端端正正放在攤著紅綢的托盤中,高高捧在手上,在隊伍中亮給眾人看。

眾將都是些軍營內的血性糙漢子,見著血氣和殺生,都有些振奮,手仗兵器,齊齊歡騰起來,聲音在孤清寂靜的北城清早格外響亮,一個站得離秦王最近的小將吼聲如雷,加上揚起來的兵刃雪亮,似是驚了秦王**的坐騎。

馬駒打了個呼哨,正要挪步,夏侯世廷韁繩一拽,生生製住坐騎的脖頸,馬兒一陣嘶鳴,欲要奮力抬起前蹄,他又長軀一壓,身形一轉,夾緊馬腹馴壓回去,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氣貫長虹,無一處慌亂,臉色也沒有一點變化。

眾將士的叫喚聲頓時噤住,不知是緊張啟程時驚馬不大吉利,恐怕王爺怪罪,還是懾服於王爺臨驚未亂。

“你這小子,莽莽撞撞!”一名年紀大的將官走過去解圍,抬手朝那小將呼了一巴掌。

小將呲牙,摸了摸腦袋,倒也聰明,俯趴在青石地麵上,雖是為自己開罪,卻也是不無真心,朗聲道:“秦王威武!秦王威武!”

眾將士回過神,也扯嗓跟喊起來,將方才的小風波消散一空!

這些兵甲雖撥給秦王,卻一直養在軍營,極少跟這主子打交道,在這次跟隨出行前,他們其實還多少有些猜疑,關於秦王身子的情況,還有極少與臣子接觸,長年清閑在家的經曆,他們更是知道,也不知道這主子是不是個軟蛋,或者不好伺候。

如今一看,錚錚男兒,鐵骨豪情,絕不輸給上過沙場的兵士。

鞍上男子在汪洋聲浪中,神色並未有半點改換,隻眼臉輕動,夾緊馬腹,踱進隊中巡視,安然自得地享受著眾人讚聲。

雲菀沁率一幹王府女眷站在朱檻後,凝視鞍上的人,今天的他隻屬於鐵蹄河山,冷峻理智,絲毫不會讓人聯想到,昨兒晚上還摟著自己在帳中求歡癡纏,吃飯時還紅著臉竟不敢多看自己。

這是他跨出去的一大步,若然長川郡是他的福地……雲菀沁禁不住回頭看了看影壁後麵的偌大王府,這兒,便是他的潛邸。

就算今生曆史與前世不一樣,他失利於江山,憑他今日風姿,也是她心中君王。

無論如何,縱是他有千張麵孔,回到她的身邊,便始終是她的夫君。

與此同時,隊伍清點完畢,伴隨著一聲“秦王啟程”,王府家奴在高長史的率領下再次齊齊俯身恭賀行程無阻,長隊陸續朝前移動。

夏侯世廷被擁簇在中間,在施遙安和幾名禁衛的伴隨下,輕轉過頸,朝門內望去一眼,方才上路。

他回頭望過來的匆匆一瞬,雲菀沁以為他會朝自己丟個笑容,因為自己也準備好給他一個安心啟程、一路順風的笑容,可他卻是麵無表情,甚至,濃眉還略微朝下壓著。

其實,她也是笑不出來。

秦王離邸後,王府的日子還是跟往常無異,隻九日回門期要到了,正好又趕上秦王赴任,兩件事兒撞一堆,當然就先以秦王赴任準備事宜為重,等人一走,雲菀沁當天就開始親自過問安排起回門事務,照宗人府的清單,備回門禮,準備車轎和下人。

一日忙下來,再等抬眼,已經是夜色初綻。

雲菀沁回了房間,坐在書案後看起了幾本毒經。

傀儡散這毒藥雖少,但還是在毒經中有記錄的,據書中的意思,這毒陰狠奇詭,論毒性爆發的慘狀,不如穿腸草,論毒性爆發的速度,不如鶴頂紅,唯一的特點卻是頑固,若當下不死,便纏住人體,極難清除,與這毒物的名稱不謀而合,很是相襯,一經荼染,受製其成為傀儡之身。

翻遍了從舅舅家拿來的毒經和草藥經,無論大宣土本私藏筆記,還是西域外來舶來書籍,對於傀儡散的解藥,並無明文記載,或者說得語焉不詳。

倒也是,若這毒那麽好解,姚光耀和應大夫怎麽會迄今還在精心研究,而前世,為什麽他又會英年早逝……

這樣一想,心房內有一顆東西突突跳得猛起來,慕容泰那本宏嘉記事手抄筆記中的訃聞,又宛如毒蛇猛獸,在雲菀沁眼前閃了一下。

她將思緒拉到了杏園的那爿藥田。

據應大夫那天說過,目前的辦法無他,藥田培植和收羅了普天下大多解毒清熱的各類草藥,隻能試著提煉出一味味的解毒藥,給秦王試服。

這些年,秦王已經試過一些,可因為解毒藥為虎狼之藥,太損耗身體,並不能太頻繁地嚐試,而試一劑方子,起碼一兩個療程才能看出有沒有效果,按照一個療程一個月來計算,相當於秦王每次新嚐試一種解毒方,再稍微讓身體休息一下,起碼需要花一個季度時間,若這副藥不行,再換下一種,一年也不過才能試四種方子。

這樣一來,大大減低的效率,天下解毒的草藥何其多!單方草藥都成千上萬,更不提還有多種草藥配比在一起的複方藥劑!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找到適合傀儡散的解藥。

心中擬定主意,雲菀沁將應大夫喊了過來。

明亮燈火下,當應大夫知道了王妃的想法,不覺輕抽出一口氣,可橘色燈火下,王妃表情篤定,卻顯然不是開玩笑。

王妃的意思是,這樣叫三爺長期試藥,不僅效率太低,是藥三分毒,還會虧了三爺的身子,不如用其他動物活體拿來提前試驗,先灌傀儡散,再配藥給動物食用,一如對待病人,查看反應。動物和人類的中毒反應和服藥反應可能不用,有時可能熬不過,半途死去,所以需要找大量這類動物,這樣,也能提高解毒的效率。

說起來,倒也不失為個法子,通過動物來試驗,擇出可能有效果的解毒草藥,避免三爺身子頻受藥物傷害。

應大夫聽得有些麵色漲紅,若他沒跟王妃打過交道,興許並不會將這法子放在心上,畢竟,人是人,動物是動物,體質和構造都不一樣,怎能相提並論?在動物身上試成功了,在人體上就一定會是一樣的效果麽?有點兒荒謬。

可那次還在祜龍圍場,王妃星夜去探視回程中的三爺,用石榴香灰給三爺迅速止血的事兒,應大夫還銘記在心,知道她稀奇古怪的法子不比那老頑童姚院判少,便也心中一動,如今三爺的情況,也是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這麽一想,應大夫說話的聲音也激動起來,試探:“王妃可有主意拿什麽動物活體實驗?”這也是個要考慮的問題,若要抓大量動物,不是嘴巴一張天下就能掉下來的,三爺具體病況不為外人知道,這事兒需要瞞著外人,也並不方便派大量人手去捕捉——總而言之,並不是個輕省的活計。

雲菀沁琢磨了一下:“用來試毒的活物既要準備大量,就不能使用大型動物,不方便。而一般的家禽,壽命普遍不長,又過於脆弱,隻怕試毒時間不久就到了壽命……杏園既在郊區,最不缺的就是莊稼地,蟾蜍和白鼠應該不少,我聽聞白鼠的壽命一般三五年,而蟾蜍就更是長,十幾年的蟾蜍都是大把,不如號召那十幾家村民幫忙在自家地裏捕一下。”

應大夫眉頭紓解開來,王妃這一番話,哪一處都顧全到了,抓的動物小巧,節省地方,又不動用王府其他人手,避人耳目,叫幹農活的那十幾家在田地裏每天上繳幾隻老鼠和蟾蜍,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兩人商議了會兒,漏刻漸深,應大夫掀袍起身:“那奴才這便趁夜先去跟杏園的餘氏說一聲,叫她好交代村民,到時姚院判去了,咱們便開始嚐試。”

雲菀沁點點頭:“那就有勞應大夫了。”

應大夫施禮後出去辦事兒了。

完成了一筆事,雖然隻是嚐試,但也算是有了個更大的希望。室內安靜下來,雲菀沁本來想再多看會兒書,不知道怎麽,精神卻再集中不了,目光不時望一眼銅壺滴漏,這個時候,去往長川郡的隊伍應該早就遠離了鄴京,想必已經在半路的驛館歇腳了。

幾天他都是抱著自己睡,今天沒了抱的,不知道會不會不習慣?

昨天晚上睡覺時,他箍得自己的腰就忒緊,到現在她脖子還有點兒酸。

想著想著,她撓撓脖子,幹脆合上書,換上寢衣,決定早點兒睡覺算了,一定是睡眠不足,才會想些亂七八糟的。

初夏和珍珠見主子要安寢,進來將房間的燭火熄得隻餘下窗前一小盞,將暖爐又燒旺了幾分,這才拉緊了簾子出去。

雲菀沁剛一上榻,還沒進鑽被窩,隻聽輕巧腳步聲傳來,透過紅色綃帳,熟悉的小奶音小心翼翼地傳過來:

“你睡了麽。”

雲菀沁一訝,坐起身掀開帳子。

崔茵蘿穿著個妃紅色寢袍,趿拉著兩隻軟綿綿的靴子,光著沒穿襪子的小腳丫子,正可憐巴巴地站在榻前,鼻頭已經凍得通紅,小嘴兒嗬著白霧,不停往那暖爐邊上靠,一看這樣子就知道是瞞著何嬤嬤偷溜過來的。

雲菀沁將崔茵蘿先拉了上床,飛快將她外麵的寢袍脫了,又把被窩往她肉呼呼的身子上一裹,故意嗔怒:“以後再不許了!凍成冰塊兒了!”又將初夏叫了進來,叫她去跟西邊小院那邊打聲招呼,免得何嬤嬤發現表小姐不見了會嚇死。

“我不怕冷的!”小胖娃雄赳赳地說。

雲菀沁冷笑:“那是,一身的肉,多擋風啊!”

崔茵蘿撇撇嘴,可知道今兒晚上能跟她一塊睡覺了,一雙眼睛晶晶亮,絲毫不因為奚落影響心情:“病了就病了,表哥會請太醫上門給我看的。”

雲菀沁看她這樣子,隻怕還要偷溜過來,捏了捏她凍得像胡蘿卜似的鼻頭:“想要過來提前說一聲,叫何嬤嬤給你穿戴好了再過來,馬上更冷,還要下雪,從西邊小院到這兒,就算跑也得要小半盞茶的功夫,凍病了怎麽辦。”

崔茵蘿眼珠子繼續亮閃閃望著她:“凍病了,你能每天去我那兒看我麽?能陪我睡覺覺麽?表哥反正又不在家……”

小胖娃身上有股還沒退散的天然奶香,很好聞,雲菀沁從她的臉上看到執著和不舍,這孩子,終究對那事兒還是記在了心裏,對自己的感情有些不一般,心頭動了一下,摸摸她的腦袋:“這幾天你來我這邊睡,好不好。”

“真的?”崔茵蘿笑得眼睛都擠進了肉裏,嘩啦一聲掀開被窩,穿著個四角小褲衩站在床上,鼓鼓的小肚子和肚臍眼都露出來了,雲菀沁將她摁了下去,又虎了虎臉,她這才乖乖地躺了下去,用被子將自己卷成個粽子。

拉好帳子,雲菀沁睡了下來,夜色中,闔上眼睛,許久後,感覺睡意總算來了,下意識伸手過去掖了掖身邊小孩的被子,看看她蓋好了沒,沒料小胖娃竟然還沒睡,突然說:“你想我表哥嗎?”

雲菀沁精神一振,瞌睡馬上消失了:“誰說的,這才走了多久啊,想什麽想。別說了,睡了,何嬤嬤沒告訴你,小孩子不早睡會長不高的麽。”

“你騙我!你又沒孩子,你怎麽知道!”崔茵蘿翻了身子,朝她滾動了幾寸,悄悄將藕節似的胖手臂伸出被窩,去蹭她的臉,又往她腰上一摟,想要抱著睡。

“我有個弟弟,就是小孩子,比你大不了多少。”雲菀沁覺得自己跟個小屁孩爭論也是有點兒暈,撥開她的手,轉過身子,這孩子,不跟秦王有血緣關係她還不信,兩人都有有點兒毛手毛腳的習慣。她決定再不能跟她繼續說話了,免得把小孩子精神太興奮了,隻屏住呼吸,闔上眼睛裝睡,還沒安靜一會兒,卻聽崔茵蘿自顧自又開口了:

“你別騙我了,你一定想我表哥,你根本沒睡覺,你呼吸很小聲,還很淩亂,睡著的人,呼吸聲都很大的,我以前想你,就是這樣,壓根睡不著。”

雲菀沁聽了前半句本來想翻個白眼,這小屁孩還真多一套一套的,聽到後半句卻又一滯,半晌,才撐起身子,摸了摸她肉肉的臉,窗邊蠟燭微光的映襯下,小胖娃一雙雪晶圓眼竟有些可憐巴巴,又有幾分看見心怡人的光彩。

雲菀沁不禁歎口氣,也許再過段日子,小胖子就不會記得了吧,主動將她的手臂拉過來,圈在自己腰上。

“那以後表哥在你就陪他睡,表哥不在,你就陪我睡,好嗎。”仍是不死心的童聲。

雲菀沁哭笑不得,我上輩子欠你們的麽,憑什麽陪完大的陪小的,將被子大力一扯,把她裹得嚴實,隔著被子“啪”一聲甩了她圓鼓鼓的屁股一下,這才讓她的話都吞了進去。

——

秦王離開的期間,王府和平時也沒什麽太大區別,除了崔茵蘿得了聖旨一樣,每夜屁顛屁顛昂首過來主院,第二天早上才被何嬤嬤領過去。

歸寧日這天也不例外,冬天的天亮得晚,早上還沒亮透,崔茵蘿就被嘈雜聲吵醒,揉揉眼睛,在被窩裏看見雲菀沁已經起來了,知道她是要回娘家,睡眼惺忪地說:“我也想去。”

雲菀沁有些後悔一時心軟留宿了她,她現在就像狗皮膏藥,黏得人不放了,敷衍:“沒這個規矩。”

“什麽破規矩啊,討厭死了。”崔茵蘿打個嗬欠,岔開兩條小胖蹄子,開始胡攪蠻纏。

“再不聽話,今晚不準過來。”撩了狠話。

崔茵蘿馬上轉移話題:“那你什麽時辰回來?”

雲菀沁掂量了下:“王妃省親按禮製,在娘家不會逾越過正午後,至多晌午回來吧。”

崔茵蘿這次出奇,倒也沒糾纏了,乖乖道:“嗯嗯,那你快去快回。”

將小胖娃叫何嬤嬤領走,府外車馬和回門禮都備好,時辰差不多,高長史來了主院,在天井外說可以起身了,雲菀沁披了鬥篷,帶著初夏、珍珠和晴雪三人,出了王府。

連下人帶著禮箱,統共四輛四輪大車,不消半個時辰,便奔出本城,抵達正街,左拐右繞,進了巷子,到了雲府門口。

十天不到的功夫,尚書府門匾和正門似是修繕過,敞亮闊氣了許多。

雲菀沁打開車窗簾,抬頭看了看刷過金漆的門楣牌匾,不禁眸子一眯,家主官位漸穩,自然是要好生擴大門庭,好好享受。

雲玄昶因女兒今天回府,早就告過假,這會兒已是領著家人站在階下等待,雖在笑著,可那笑容裏,卻沒一絲女兒回家的真心歡喜,倒是一直盯後麵幾輛裝載回門禮的車子。

身後站著憐娘、方姨娘,雲錦重也在,粉嫩麵龐漲得通紅,要不是蕙蘭在旁邊扯著他袖子提醒著,隻怕早就跑過來。

黃四姑母子三人早就打算回泰州,隻是為了參加雲菀沁的婚儀,見見世麵,才逗留多了一段日子,雲菀沁出閣沒幾天,便離了京城回鄉了,本來應該和童氏一塊走,可偏偏童氏記掛著悟德大師說憐娘最遲開春有孕的金口玉言,想著這會兒已經是快過年,離開春也沒多久了,想親眼看著憐娘有了喜以後走不遲,老二子嗣淡薄,始終還是一塊心病。

雲玄昶見娘流露出想多留兩個月的心思,也就連忙主動開聲,於是,如今隻餘下童氏一人在京城二房處。

倒是可憐了憐娘,成天被老太太盯著自己的肚子看,開始還好,最近還碎碎念起來了:“怎麽還沒動靜呢,不是說最遲開春麽,這都小二月了呢!”搞得憐娘本來不緊張也緊張起來了,最近更是食不下咽,心緒不寧,懼怕高僧的話不準,給了自己空希望,會被方姨娘和蕙蘭等人嘲笑,說起來也是,伺候老爺雖不多時,這段日子也算頻密,怎就沒個音訊呢,這樣想著,憐娘今天出門跪迎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題外話------

謝謝^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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