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聽得又好氣又好笑,衝孟瑄揮揮小手說:“孟叔叔,三年後的你已十八九歲了吧,你好意思扒著我一個七歲的小娃娃問這些問題嗎?跟你翻臉的人是三年後的我,現在的我對此一無所知,你跑來問我,是否有點無理取鬧呢?”感覺箍著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緊,她轉為無奈,點頭說。“好吧,你一定要一個答案,我就告訴你,你是個很好的男人,對我也很好,可我就是不愛你,怎麽辦呢?”
孟瑄渾然不信,搖頭道:“你別故意氣我,你若不是愛上我,你就不會嫁給我。小逸,咱們的時間很寶貴,你就別跟我鬥氣了,咱們打個商量成不成?”
何當歸問:“什麽商量,難道你要我跟你去三年後,勸服我自己?沒門。”
“你去不了三年後,”孟瑄拉開領口,示意她往裏麵看,“穿越時空的代價極大,我不忍心讓你受那樣的苦。我隻是想回來改變曆史,讓你從現在開始就嫁給我,做我的妻子,這樣咱們……”
“那是什麽?!”何當歸驚叫著打斷他,看著他胸口那個血紅但並不往外淌血的深洞,那洞有一個拳頭大,開在心肺中央的位置。何當歸連忙用小手拍他的腦袋,叫道:“你受了這麽重的傷,還抱著我做什麽?快把我放下去,我給你治病!”說著去摸左腕的針套,詫*發現,隨著自己身體變小,那針套和裏麵的銀針也跟著小了三四倍,變成了“兒童專用”針。
孟瑄拿開亂拍自己眼睛的小爪子,溫柔地看著她笑:“你就是嘴硬,明明這麽關心我在乎我,還說不喜歡我?騙鬼鬼都不信,小逸,你看著我的眼睛。”
何當歸急了:“別說這些了,先治傷,再論其他,命都沒有了,我喜不喜歡你還有什麽意義?”
“放心,這點傷要不了我的命,隻是穿過一個黑長隧道的時候被小石子砸中了,過幾個月就好了,”孟瑄安撫她說,“再說我雖然傷在元神,真正受傷流血的卻是我的身體,元神是沒法子療傷的,而且我的元神也覺不著疼。”
何當歸不死心:“我的雲岐針法有起死回生之效,不試試怎麽知道呢,說不定我能治好你的元神,那樣你的身體也跟著好了。你瞧,我的手能碰到你,銀針肯定也能紮到你,讓我試試吧!”
她一邊說一邊極力扭動著要下來,孟瑄無法,隻好依了她,照著她的吩咐盤坐在了地上。何當歸抽出一個最大號的銀針,往他身上紮去,奇怪的事發生了,她手下那些實實在在的孟瑄的身體,用銀針紮不動也就罷了,一紮居然還變透明,紮哪兒哪兒就變為透明,還能穿透他的身體看到他後方的黑色甬道,那種透明,要維持半盞茶才能變回來。隻試了三兩下,孟瑄的身體就“消失”了巴掌大的幾塊,看起來甚是詭異。
何當歸皺眉問:“這是什麽情況,你感覺到我的銀針紮你了嗎,孟瑄?”
孟瑄點點頭,剛要開口說什麽,可話還沒說出來,鮮血已先一步流了出來,他見她受到驚嚇,想開口安慰她,誰知一張口又吐出了更多的血。何當歸大驚失色,伸手去摸他,伸出去的右手仿佛探進了一潭秋天的池水中,冷冽侵入肌膚,卻觸摸不到池水盡頭的孟瑄,仿佛他和她之間相隔了幾道山水。
孟瑄閉目調息片刻,終於能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變得遙遠,仿佛真的隔了幾道山水:“小逸你別怕,我變成這樣不是你紮出來的,而是我的時間用完,跟那一邊有了聯係,所以我身體的痛楚也漸漸傳了過來。幫我過來的人除了我四叔,還有……齊玄餘,他二人合力,才能將我的元神送回三年前。四叔告訴我,一旦出現有一層看不見的水幕包裹著我的情況,我半柱香之內就要回去了。”
何當歸目瞪口呆,感覺自己的頭腦仿佛也一下子浸入了冰涼的水中,來自三年後的孟瑄要走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如此寶貴的半柱香,她還有什麽問題要問三年後的孟瑄呢?
孟瑄仿佛猜透了她的心事,道:“小逸你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咳一口血,自顧自地說起來,“三年後,你們羅府的三清堂依然是*官藥,你大表哥羅白前和齊川……”
“好了,別說了!”何當歸打斷他,心中生出幾分酸意,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的身體特別容易掉眼淚,她一瞬間就就被淚水覆住了臉頰。摘下襟前的手絹捂住臉,她抽泣著責備他:“你這個傻瓜,你玩這麽危險的穿越時空幹什麽?你來見我做什麽?你白白回來一趟,還被我浪費掉了時間……”她擤一下鼻涕,問,“你有什麽要交代的?”
她粗略估計過,孟瑄的武功在天下間的少年高手中數一數二,加上他又那麽勤奮,三年後武功定然更高。這樣的他都受了當胸重擊,可見“穿過一個黑長隧道的時候被小石子砸中”的實際情況有多麽凶險。他付出這樣慘痛的代價來見她,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她睜大溜圓的眼睛,隔著流動的水幕去瞧孟瑄方才削發用的寶劍,那精鋼製的劍鞘上傷痕累累,有許多深深凹陷的小坑,可見他真的是經曆一場與“殺人飛石”的激戰搏鬥之後才到達這裏。可惡,她是什麽眼神,剛才竟一點都沒注意到!
孟瑄微笑安慰她:“我的傷隻是一點皮肉外傷,過幾個月就痊愈了,一點後患都不會留下,而且如果你肯原諒我,回到我身邊來,那麽在你的妙手回春之下,我過不了幾天就又生龍活虎了。我還想與你一起到一百歲,一起看遍天下美景呢,隻要你肯回到我身邊,我是絕對舍不得死的。小逸,你肯原諒我的,對吧?你願意從現在開始就嫁給我,永遠都不離開我嗎?”
何當歸擤著鼻涕愣住了,孟瑄為她犧牲這麽大,她要一出幻夢就去嫁給他,做他五個小妾中的一個,跟其他女人分享一個夫君嗎?她直覺反射地排斥這個想法,剛想搖頭拒絕,一看孟瑄向來元氣充沛的麵龐慘白若金紙,大顆大顆的冷汗滲出來,漸漸現出破敗的死相來,她“哇”地哭出聲來,叫道:“你的心脈被打穿了!你的心脈一定被打穿了!你回去之後快找我,我幫你療傷,嗚啊!”
孟瑄一邊吐著血,一邊不死心地問:“你現在就嫁給我好嗎……你別離開我行嗎?”
何當歸用手絹捂著口,連點了兩下頭,她不離開他,他就不會回到三年後來找她,他就不用心脈齊斷,藥石罔靈了……齊玄餘會針灸,他救活了朱權……何當歸猛然瞪眼,叫道:“齊玄餘的醫術很高明,讓他救你,你好生求求他,讓他救救你!”十六年後的齊玄餘能救活朱權,那麽,三年後的齊玄餘說不定也能救活孟瑄!
孟瑄開心地咧嘴一笑,想了想,又跟她解釋道:“我娶你之前收的三個妾,都不是我喜歡的人,一個是母親為我挑的某員外的女兒,打著祖母的名號,當成丫鬟送給我的;一個是我春節回京城述職,母親在家裏辦了‘賞花宴’,設計讓我看到了其中一位小姐的裸足,我本來是不肯收的,可那一年我想你想的緊,又不敢去揚州找你,看你跟段少的情濃,而那位小姐好巧不巧,跟你長得有幾分相似,我一時鬼迷心竅就答應了;還有一個……”
說到這裏,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大量的血噴上他那一側的水霧,何當歸邊看邊流淚,搖頭道:“別說了,我不聽了,不管你娶了多少女人,我都不跟你計較了,我一出幻夢就去嫁給你。”她被孟瑄救過兩次,就當報恩罷,他這麽喜歡她,她就把自己送給他。
孟瑄雪白的齒被血染得通紅,捂著胸口,堅持把話說完:“還有一個,就是當年冒充你的懷奕,我一時不察,認她作我的救命恩人。她還俗後改名叫紫霄,我讓跟著我的家丁送她回京城孟府,還捎了一封書信給我母親,說她是我在揚州收的妾,家世清白,請她好好對待。後來,我在齊央宮的線報中發現端倪,知道你在水商觀住了一段日子,再拿著你送我的無憂香去胭脂鋪問,才知那香真的是你獨有的。”
何當歸垂頭不語,她的漫不經心和沉默,現在竟然自食其果了麽?可是,她三年前何曾料到,那個陽光少年孟瑄會是自己的命中良人。
“發現受騙後,我立刻回孟府質問紫霄,她招架不住,承認騙了我,哭著求我原諒,”孟瑄蹙眉說,“我要將她送走,母親卻突然出現,攔著不讓,我才知道紫霄到孟府的那兩年裏盡心侍奉母親,在母親病中逗其開心,已經深得母親歡心……就這樣,紫霄繼續頂著我的妾的身份,在孟府住下來。我見母親被她服侍得笑口常開,漸漸也就打消了暗*她送走的念頭。”
何當歸歎氣說:“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跟你計較這些了,關於‘一夫一妻’的話,我從此收起便是。”青兒說了,一夫一妻在她那個時代都很難做到,男人有了錢,難免生出旁的心思,可能真的是“此事古難全”罷,千古亦然。
孟瑄虛弱地擺手說:“不是這樣的,我回來這一趟,隻是想求你提前嫁給我,試著喜歡上我,並沒有要讓你妥協讓步的意思。我已非常確定自己的心意,今生今世和生生世世,我都隻喜歡你一個人,也從來不願碰除你之外的任何女人。我從沒碰過府中那三個妾,也沒有跟仙草郡主洞房,隻要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會想辦法將她們一一送走的!”
“女人是這世上最死心眼的動物,一旦嫁了人就在那裏生了根,送走談何容易,”何當歸搖頭道,“你不是說,還有一個女人懷了你的孩子,被你母親接進孟府嗎?”她拿起手絹擦拭臉上的淚痕。
孟瑄聞言皺眉,眼中滴出一線恨意和悔意,咬牙說:“那一次我是被人暗算的,就在穿越回來找你之前,我剛查出了一點線索,暗算我的人,有可能是寧王朱權。”
“朱權?!”何當歸擦淚痕的手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