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9,當年夢想

自省完鳥,小安同學開始繼續亡羊補牢的拍自家老爹的馬屁,“咋不像呢,我就是按照您的模板一點都不差的找的,至於將來怎麽樣,目前還考查培養中,如果他在黨多年的認真培養下,在您的光輝的照耀,還是不能達到我的要求,那我就把他踹了。

老安同誌繼續傷感,你瞅瞅,你瞅瞅,我們家小丫頭原來多實惠的孩子啊,現在跟那個臭小子都學會睜著眼睛說瞎話了,閨女誒,咱學東西得按照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指導思想來,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不能逮著啥學啥。你說說吧,那小子跟我到底哪塊兒像?從那張臉到那張嘴還有那腦袋,你爸我這眼神兒是不濟,真沒看出一個地方像來。

安小然這個補牢也補得大喘氣的貨,見她老爸臉上依舊不開晴,便笑吟吟的繼續補充,“唉呀,挺像的嘛,您不能隻關注外部條件,那都是唬人的,我們必須要透過現象認清本質,並且深達靈魂深處,直接領會精神。”

安國慶覺得自己錯了,真的錯了,他剛才還覺得自家閨女跟那個臭小子就學了個二半摻子,光學了個皮,沒學到瓤,可你看看,這千回百轉,胡天海地,繞了地球一圈,還能給扯回來的硬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粉紅的勁兒,不僅皮學著了,瓤也學得似模似樣,他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傷感了。隻得在沉默片刻後,幾乎是有點遲疑的“請教”自家閨女,“你那意思是說,我跟那小子一樣精神是吧?”

這話問的,略難接續啊。

安然眨巴眨巴眼睛,覺得自己的腦袋在老爸的麵前有點不夠使,啥叫“一樣的精神”呢,這“精神”二字落在他的嘴裏,再配合上那比較耐人尋味的語氣,怎麽聽著跟“神經”差不多呢?

最後,安然秉承著“多說多錯,不說不錯”的原則,堅守著自己新得到的經驗“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可不說話要怎麽回應呢?

她朝著自家老爸傻笑,一個勁兒的傻笑。

老安同誌看著瞅著他一個勁的傻樂的閨女,心情持續複雜,唉,雖然這張嘴是沒學徹底,讓他多問兩句就給問沒詞了。可這張臉皮是明顯漸長了啊。挺好的閨女,長了一張厚臉皮,可天下多少為難事,全靠一張厚臉皮,安大叔是連續的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該傷感。最終安老爸也是隻語帶哀怨的問自家閨女,“我說,那小子要是讓你培訓了一溜十三遭兒,還是不合格咋整?你真舍得把他給踹了?”

小丫頭片子,你唬弄誰呢?看你爸我不識數是吧?

安然還真敢回,而且回得可順溜了,“必須踹啊。”一邊說一邊還抱著自家老爸的胳膊撒嬌,把下巴差點沒翹到天棚上去,豪言壯語說得毫不猶豫,“世上男兒千千萬,不行我就換唄,切~~~”

渾然不覺這會兒正有一位男兒扒在廚房門口,滿眼哀怨,淚花亂轉,苦逼兮兮的不斷用牙齒蹂躪著手裏的毛巾。在他的身後,還有兩個跟大兔子似的玩命的豎著毛茸茸的大耳朵,賊眉鼠眼,盡責盡職,兢兢業業的當著“圍聽黨”,並在心裏替某人默默的點了一根蠟燭——當然,這年頭還不流行點蠟燭這種網絡行為,但這二位覺得自己真是挺真心的為小安妹妹努力祈禱來著,同是也不忘了幫自家老大順道買上一管便宜又好用的502萬能膠,好讓他用來黏貼那顆都快碎成殘渣的小心靈。

這邊某小白臉已經快被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的女朋友虐成了捧心的西施少年,那邊渾然不覺有人竊聽的小安同學繼續在拍自家老爸的馬屁,大有今天不把馬屁拍到地方不拉倒的架勢,“爸,人家說的是實話,您最近真的挺辛苦的,我相信我媽肯定心疼啦~”

拍馬屁擦皮鞋的人自己忽悠人不覺得怎麽樣,老安同誌這個實在人光聽都聽得牙酸了,“嗯,你這辛苦也太不值錢了,最近我幹嘛了,你媽就心疼了?”

哪知道他閨女的臉皮比他想像中的更無止境,“唉呀,我覺得值不值錢不重要,重要滴是我媽覺得值錢就行唄,你看我媽最近多開心啊,等到大年夜喝酒的時候,您就知道您這辛苦在我媽那兒值不值錢了。”

安國慶看了看女兒屁股後頭那無形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都搖成了一朵花的小尾巴,決定放過這個小笨蛋,也放過自己,果斷切換話題,“你媽這輩子算是讓那個年頭給耽誤了,如果你媽要是生在現在,換成你這個歲數,沒準還真能當個什麽服裝設計呢。人呐,這輩子,有時候,真不知道你身上哪塊能發光。隻可惜,現在什麽都晚了,這麽大歲數了,也就沒事瞎鼓搗鼓搗,自己樂嗬樂嗬,好歲數,好機會全沒了。”

安國慶說著說著,聲音淡了下去,眼神朦朧起來,臉上浮起了回憶的神色,似乎情緒已經脫離了眼前這個溫馨的小客廳,而飛向了往昔的歲月,那是一個青蔥,火熱,卻也人人迷惘,無所適從的時代,那時他們都是那樣的年輕,純真,充滿熱情,像是一顆顆晶瑩的水滴被夾裹在時代的洪流裏一路向前,孩提時代,少年時光,那些閃亮的夢想都被時代無情的埋藏,再回首時,歲月已經爬上了眉梢眼角,鬢邊也添了霜華,而伏在身邊的女兒已經是他們當年的年紀。

安然忽然發現,自己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她一直在精心的計劃著自己的未來,一直在重新編織著自己的夢想,一直在精心的選擇著自己的專業,可她卻忘了問一問老爸老媽的夢想。

“還夢想啥呀,你也不看你爸你媽都多大的歲數了,你還當我們倆是你這樣的小孩兒呐?”安國慶撫了撫女兒的腦袋瓜兒,語氣裏是掩藏不住唏噓,淡淡的傷感,卻也有著一些自得和欣慰,“我們這個歲數啊,已經沒夢想嘍,我們的夢想都在你們這些小孩兒身上呢,就盼著你將來好好的,工作啊,成家啊,有孩子啊,都順順利利的,就行了,到時,我和你媽就能安心閉上眼睛了。”

老爸這幾句話說得安然心裏又暖又酸,立刻把滿嘴從某人那裏“被影響”的甜言蜜語,溜須拍馬扔到了一旁,乖乖順順的依偎在老爸的身側,老老實實讓他的大巴掌一下一下的摸腦袋瓜兒。

父女兩人一時間都不說話了,靜靜的享受著溫馨又寧靜的沉默時光。

不過,不言不語的時光畢竟總是短暫的,再說,不說話,不代表不思想,安然感動又傷感了那麽一會兒,念頭就又接續著自己之前問出的問題上。

腦補黨有一個特別鮮明的特點就是思維具有很大的跳躍性。上一秒,可能還在現代,下一秒她就能穿越時空,跑到洪荒遠古去,中間都不帶一點過渡轉換的,完全徹底的無縫對接。

此時此刻,某人的思緒就轉換到了前世的時候,她在本省報紙上看到的一條新聞。

人的記憶說來也奇怪,很多時候,你看到某條信息某件事某個人某處風景的時候,不過是一掃而過,隨即忘到了腦後,可人的大腦奇妙就奇妙在這裏,你以為自己是把那條記憶跟廢紙似的隨手扔在了街邊,一陣秋風刮過,廢紙和落葉一齊變成了垃圾,不久之後便都進了環衛大叔的小推車。

卻哪裏知道,環衛大叔的小推車與你的大腦之間還有個奇妙的通道,在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個時刻,你偶爾從自己的抽屜裏隨手一翻,一張團成了團的廢紙,打開一看,我靠,這麽眼熟呢,再一端詳,誒,我當初不是把它給扔了嗎?什麽時候又悄悄潛伏進我家書桌的?

小安同誌的記憶現在就正處於這種詭異的,說不清,又道不明的情況,反正吧,她就是突然由老爸的話想起了這麽一條新聞。

說的也是一位老同誌,差不多算是自家老爸老媽的同齡人,與那個時代的絕大多數普通人一樣,高中畢業的時候,便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和愛好,參加了工作,直到退休。然而與他的許多同齡人不一樣的是,這位老同誌在那麽多年的生活磨礪之後,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興趣和愛好,在退休後又重拾當年的夢想,光了數萬的積蓄購買書籍和資料,潛下心來追逐自己少年時代的夢想。

老同誌的愛好是研究地球科學,憑著深厚的興趣和頑強的毅力,老爺子在退休後近十年的時間裏把自己埋進了書堆和愛好裏,硬是研究出一套獨立的學說,參加過國家級的地球物理年會,在權威刊物上發表過多篇論文,他的學說曾被多個領域的專家在相關論述中引用為理論依據。他根據自己的學說研製出的地震儀被省地震局在省內12個地震觀測點予以試用,據稱可以提前五小時至十幾分鍾預報六至八級的地震,預報範圍可達四百公裏。(見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