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她認出自己來了?

許是因為謝夙卿盯他盯得有些久了,那書生疑惑的抬起了頭,瞟了謝夙卿一眼,那一眼讓謝夙卿多年之後都記憶猶新,一雙妖媚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擁有攝人魂魄,迷人心竅的功效,明明是一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臉,明明是一張還長了麻子的臉,此時此刻,這些瑕疵仿佛都不見了,隻要有那一雙眼睛,他的臉熠熠生輝。

謝夙卿一瞬間覺得有些奇異,這雙眼睛和楚胤的眼睛很像,卻能夠分辨的出,兩人眼睛的區別,眼前這人妖媚的有些**,而楚胤的,讓人安心。

書生朝謝夙卿一笑,眼睛像能夠放出無數根看不見的絲線,扯住謝夙卿的心髒,怦怦直跳。

隻是謝夙卿又不明白了,雖然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心裏卻沒有什麽異樣的想法,眼前這個雖然有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卻也隻到了讓她微微驚歎的地步,並無其他的想法。

謝夙卿亦是回之一笑,淡淡的,屬於皮笑肉不笑的那種,她有心想要疏離。

她偏過頭去,開始俯瞰窗外的景致,看人來人往,穿著錦衣的人也會坐在路旁與小孩閑聊,經過的馬車簡樸又不失華貴,還有一個個商販們,和人講起價來也不會吹鼻子蹬臉的,吵得麵紅耳赤,而是談笑宴宴,有聲有色,侃侃而談的介紹手中的商物。

書生看見她的側臉,流暢優美的曲線,從飽滿的額頭,到筆挺的鼻尖,再到紅潤的嘴唇,還有讓人流連的脖子。書生輕笑,眼底有一絲精光滑過。

攬月樓三樓以上都是居住的地方,謝夙卿要了一間房間,用過膳後兩人便去房間裏看看。

“二位公子,您們的房間就在這裏了。”小二恭恭敬敬的拖手請道,門開了,裏邊飄出淡淡的牡丹花香,清新淡雅,裏邊的東西也很整潔,幹淨,四處擺放了一些小玩意,給這間房間賦予了別樣的情調。

“小二,給我打一桶洗澡水來。”一道慵懶彌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謝夙卿回頭,正巧看入了一雙桃花眼中,原來是那個書生。

書生瞟了她一眼,勾起薄唇,輕笑,“好巧,兄台貴姓?”

“蘇。”謝夙卿淡淡回答道。

書生爽朗的笑了幾聲,道:“在下嚴謹,幸會幸會!”書生抱拳,向謝夙卿報出了大名。

既然人家都告訴了自己的性命,謝夙卿也不能再矯情的掖著不說了,她點了點頭,道:“蘇青,”隨後又指了指彩玉,“蔡玉,幸會。”

“記住了。”書生打完招呼就進了自己的房間,他的房間就在謝夙卿的對門。

彩玉四處摸了摸,轉身對謝夙卿說道:“這件酒樓還真挺特別的,方才的酒水也特別的好,怪不得好多人都選擇來這裏。”

“嗯,老板娘也是個有意思的角色。”謝夙卿翻了翻被褥,查看無異之後放心的坐了下來,正對麵的窗台上擺著兩盆牡丹花,嬌豔的開放,將最美的風姿展現給別人看。

“休息一會兒吧,晚上帶你去好好玩玩。”謝夙卿笑著向彩玉招了招手,讓她一起躺床上來,這張床很大,足足可以躺得下三人都綽綽有餘。

彩玉應了一聲,在外側小心翼翼的躺了下來。

謝夙卿閉上了眼,卻沒有睡去,身旁彩玉翻了兩個身,謝夙卿依舊閉著眸子,詢問:“有心事?”

彩玉的聲音落寞,道:“對不起主子,打擾您休息了。”

“無礙,暫且也睡不著。”

“主子,彩玉隻是想步憐了,不知道那丫頭怎麽樣了,假如當初可以一起把她帶走,那該多好啊。”彩玉聲音低沉,像一朵焉了的花,毫無朝氣。

謝夙卿卻是苦笑,她又何嚐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光是步憐,還有楚餘,她都想帶在身邊,可是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就能去做的。

遙遠的皇宮,有人也在默默思念。

禦書房裏,滿室彌漫著龍誕香味,楚胤身穿素服,低頭批改奏折,前方一大塊空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波斯毛毯,軟軟的,上邊有什麽小小的東西在蠕動,白白嫩嫩的,不時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不正是楚餘嗎?

回到朝中之後,楚胤能做的就是把楚餘帶在身邊好好照顧,讓謝夙卿安心的去“遊山玩水”,終有一日,他會等到她的歸來。

楚餘軟軟的往前爬,爬行的方向正是楚胤所在的地方。等到楚餘爬近了,楚胤含笑抱起了他,放在自己的腿上,道:“想你娘親了嗎?”

楚餘咿咿呀呀,發出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符,一隻胖手不安分的抓起了楚胤手中的狼毫,楚胤立即將奏折揮開,換了一張白淨的宣紙,讓楚餘肆意揮灑。

“不知道,你娘收到了信沒。看來你也要寫信給你娘,來,爹來教你。”

……

晚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謝夙卿依舊是一身月白的衣服,她這算是為太皇太後守孝了。

胭脂樓架於水上,潺潺流水從樓板下流出,聲音悅耳,不用人為也有天然的樂響。

紅燈掛起,四處傳來嬌笑撩人耳朵,一聲一聲,在顯示今夜的放縱與狂歡。胭脂樓做的很美,雕樓畫閣,情致高漲,河麵上還有大大小小的遊船,遊船上麵都掛滿了燈,一點一點,像天上的銀河,銀河中的繁星。

胭脂樓的老板娘在門口笑盈盈的招客,半老徐娘風韻猶存,想是年輕時候的她,還是和明媚的女子,如今隻不過是被風塵氣息給遮掩了。

“喲,這位公子很麵生啊,第一次來?”老板娘嬌笑著,一手搭上了謝夙卿的肩,胭脂粉味厚重,謝夙卿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老板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離謝夙卿遠了一些。

謝夙卿笑道:“慕名而來,還請十三娘指引指引。”

老板娘,人稱十三娘,是個熱情火辣,直爽豪邁的女子,這些是謝夙卿之前向小二詢問的。

“好說好說,今夜公子來的正巧,咱們胭脂樓的百花節就是在今晚,公子您可要飽眼福了。”十三娘一邊將謝夙卿和彩玉二人往裏推,一邊說道。

“什麽叫百花節?”彩玉問道。

“百花節呢就是百花爭豔,咱們胭脂樓裏,每個姑娘都是花容月貌的,不都是一朵朵花兒麽,百花節這日,就是要選出百花之首的,隻有百花之首才能給予“牡丹花”的稱號,到時候公子就知道了。”說著十三娘招來一個女子,女子長著鵝蛋臉,很清秀,笑起來眉眼彎彎,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很是清甜的模樣。

謝夙卿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便愣了,當初她在東宮雪園中見她的時候,她也是笑的清甜,兩個梨渦很是可人。她是子雪,謝夙卿不會記錯,原來子雪在離開東宮之後,來了洛城。

思緒被抽回,謝夙卿聽見十三娘在說些什麽。

“這是紫薇,二位公子若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就讓紫薇給你們解答吧。”十三娘好生吩咐了紫薇幾句,便離開了。

紫薇笑了起來,福了福身,道:“二位公子還請和我來。”從頭至尾都是泰然自若,仿佛沒有認出謝夙卿來,謝夙卿想著,待會兒要好好敘敘。

穿過胭脂樓大堂,裏邊有人舉杯飲酒,有人激情豪邁的在紙卷上揮灑筆墨,有人忘情的彈奏,有人搖搖晃晃的栽倒在美人身上。

謝夙卿發現,雖然這個地方鶯鶯燕燕的不少,靡靡之音也不絕於耳,但似乎都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有過分舉動的,這些男人放縱的確是放縱,隻不過他們多半是酒後的忘情,在發泄自己。

紫薇很有眼力見的一邊解釋,一邊領著謝夙卿上了二樓,她道:“胭脂樓不像別的地方的勾欄院,這裏的姑娘大多都有一身技藝,棲身於此,賣藝不賣身,隻有姑娘自願了,才會賣身。”

“下邊那個擊鼓奏樂的,是商人世家中的獨子,他家老爺子一心想著他能夠繼承家業,可是他自己不願,他天**樂,在聲樂方麵也很有造詣,家中藏琴數十把,卻被他家老爺子一氣之下砸斷了,他現在隻能是來胭脂樓找回自己了。”紫薇說道。

眼光又挪到另一個揮灑筆墨的人身上,道:“那是一個落魄書生,四書五經讀不好,卻寫得一手打油詩,他的家好像並不在洛城,在這裏他混跡在一起的人也多半是書生,雖然他才華不高,人卻挺好的,人緣也就不錯了,他與攬月樓的幾名書生來往較為密切,應該是深交的幾個好友吧。”

接著,是那個埋在溫柔鄉裏的那男子,謝夙卿的眼皮跳了跳,那背影她是見過的,攬月樓的那名書生,嚴謹。

“他一直都居住在攬月樓裏,看上去是個書生,和之前那個落魄書生交往的挺密切的。”

對嚴謹,紫薇並沒有說出他的多少信息,與之前那兩個了如指掌的人相比,這個嚴謹好像顯得過於神秘了。

上了二樓雅間,所謂雅間是一間間小小的屋子,用白紗布幔遮掩,說隱秘也不隱密,裏邊說話外邊的人全能聽見,可是比起大庭廣眾的,確實要隱秘一點。

紫薇給謝夙卿沏了壺茶,是碧螺春,謝夙卿抬眼看她,此時此刻紫薇也在看謝夙卿,一雙美目華光流轉。謝夙卿原來最愛喝的就是碧螺春,在東宮時,她經常送碧螺春去雪園,現在紫薇給自己泡的也是碧螺春,她認出自己來了?

謝夙卿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在這個情況下問出口,她到底是不是子雪。沉吟片刻,她道:“子規啼月小樓西,雪岫花開幾樹妝。”

兩句詩的開頭一字,連起來便是“子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