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苒的離開,無疑是讓陳珞有些意外的,身邊一下子少了一個人,居然還犯賤似的有些不適應。
陳珞上午幹脆賴在床上睡覺,將昨晚消耗的體力補充回來,下午則是去了公司。
因為晨曦集團發展風向的改變,曙光集團不可避免的要做一些應付措施,不然到時候被打個措手不及,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吃虧,那還真是陰溝裏翻船了。
下午的會議是有針對性進行的,雖然陳珞隻字未提及晨曦集團,但是關於曙光文具旗下的發展部署,以及產品的樣式和質量方麵的要求等等,無一不是在說明,曙光集團未來的重點,仍是放在曙光文具上麵,甚至某種程度而言,曙光文具,就是曙光集團未來發展的核心競爭力。
這一點,在陳珞的數次強調之下,孫進和羅漢,也是意識到這一塊對於曙光集團的重要性,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之事不能做,而且,也不能有絲毫的麻痹和自大的意識。
要知道曙光文具雖然已經占據國內市場的半壁江山,但是遠遠不能算是一家獨大,更不能算是壟斷。
這就意味著,市場之上還有大量的產品在和曙光文具打擂台,也意味著,雖然曙光文具的霸主地位暫時不會被動搖,但是絕然不代表永遠都不會被動搖。
所以,這個會議,主要的議題,一方麵是核心競爭力,另外一方麵,就是危機感了。至於市場嗅覺方麵,陳珞雖然有過提點,但是那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養的。
會議開了差不多三個小時,臨近下班的時候,陳珞接到周妁的電話。
電話裏隻說了幾句話,周妁告訴他,夏子苒已經到燕京回部隊去了……
掛斷電話陳珞多多少少有些沒回過神來,因為,既然是夏子苒回到了部隊,那麽應該是夏子苒打電話給他才對,為什麽是周妁?
這一點,陳珞自是不知道,因為夏子苒一回燕京,就被夏老強行管製了。
這個晚上陳珞照例在李婉然那裏過,第二天上午,李婉然和他一起,去了省政府大院。
對於省委書記賀春生,陳珞不陌生,但是也算不得熟悉。因為這個名字,其實也就光耀過幾年的時間,賀春生眼下就六十多歲的高齡,麵臨退休的尷尬境地了。他的名字,在後世的時候,陳珞未曾聽過。
而之所以不覺得陌生,是因為和李婉然在一起之後,對賀春生其人,陳珞有些關注了,但是這種關注也是有限的很。
十點鍾左右,二人到達市政府家屬大樓,陳珞的甩了甩手裏提著的煙酒,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苦著臉道:“見鬼的天氣。”
李婉然衝他笑了笑,但是笑容並不自然,相反還有些僵硬。
“一會進去就好了,家裏有空調的。”李婉然道。
陳珞點頭,看李婉然一眼:“你好像很緊張,比我還緊張。”
李婉然被陳珞看的內心發虛,苦笑一聲:“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是控製不住,心跳一直在加快。”
陳珞嘿嘿笑道:“放寬心態,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沒什麽大事。”
李婉然知道陳珞經曆不凡,佩服陳珞的心態,但是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別扭呢?什麽叫醜媳婦總歸是要見公婆的,這寓意就不太好啊。
而且,李婉然也知道,諸方關係的運作之下,她本身是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成為陳珞的女人的,這一輩子,都隻能站在陳珞的背後。
不過李婉然對這一點早就看清楚了,自然也不會抱怨什麽的。相反,她此刻除了自己緊張之外,還在替陳珞擔憂,畢竟這一次見麵,大有玄機啊。
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李婉然道:“陳珞,你真的不緊張嗎?”
陳珞又一次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也不是全然不緊張,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緊張是沒用的,還會被人看輕,為了避免這一點,還不如小心翼翼的掩藏起來。”
李婉然又問道:“你這一路走來,都是這樣子的。”
陳珞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道:“其實吧,換個角度看,這也算是一種樂趣,人這一生之中所能看到的風景實在是太過有限,但是接觸不同年齡不同層次的人,你就能在他們的身上,看到其他的風景,這也算是一種成長。”
李婉然點頭,雖然聽陳珞說的輕描淡寫的,但是這種事情,真要做起來,談何容易,隻是此時也不是很好的說話的機會,也就不說,帶著陳珞進門。
鈴聲響了一陣之後,傭人過來開門,見著李婉然,開心的笑了笑,待見著陳珞的時候,臉色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於無形了,隻是在兩秒鍾之後,臉上又是有了笑容。
隻是,時間雖然很短,還是被陳珞給捕捉到了,心裏亦是很快明白,宴無好宴啊。
不過這種大陣仗他也是經曆過好幾次了,省委書記雖然官威凜然,卻還不足以讓他太過重視,畢竟有寧老和潘老那樣的實權人物在前了,省委書記,也隻能黯然失色,退居二線。
傭人的年齡有點大,粗看有五十來歲了,但是手腳還很靈活,將二人迎進門之後,就麻利的去倒茶水了。
茶水上來之後,才見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從房間裏走出來,見著李婉然的時候,笑道:“來了啊。”
李婉然親熱的叫了一聲媽,過去扶著老婦人坐下,老婦人坐下之後,笑吟吟的看著陳珞,滿臉的和善之意,又對李婉然道:“也不介紹介紹,怎麽連話都不會說了呢。”
李婉然臉紅紅的道:“他叫陳珞。”
“哦,就是陳珞啊,果真是一表人才。”老婦人誇讚道。
陳珞笑了笑:“您老過獎了,其實我平常的很。”
老婦人道:“話不能這麽說,小小年紀,就隻手隻腳打下偌大的江山,這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你的事跡,我可是有聽過的,前段時間星城晨報和晚報,一直都有關於你的消息,我每一期都看呢,一點都沒落下。”
“謝謝您的關注。”陳珞還不是很明白老婦人的態度,隻能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
果然,接下來老婦人就道:“陳珞,你才十七歲吧。”
“嗯。”
老婦人打量他幾眼,無比惋惜的道:“真是少年天才啊,隻是真是可惜了,小了點啊。”
這話一出,陳珞就是一聲苦笑,而李婉然的表情,也是變得不太自然起來。
要知道老婦人前麵的誇讚,不過都是為了引出年齡這個問題而已,說他年齡小,所對比的,自然是李婉然的年齡。
這麽一來,前麵的誇讚,就是變得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因為單單是一個年齡的界限,就足以將他和李婉然之間的距離拉的好遠好遠。
不過老婦人是講究之人,說著這話的時候,手一直在摩挲著李婉然的手背,顯然和李婉然關係極好,將李婉然當成親生女兒看待了。
是以,老婦人講究,陳珞也隻能講究了,笑道:“俗話說的好,有誌不在年高,我想,很多問題,年齡其實並不是最大的問題的,您覺得呢?”
老婦人眼前一亮,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旋即道:“如果以創業的時機和成名的時機來說,的確是要趁早,不在年高,但是很多時候,卻也不能這麽說的。”
“請指教。”陳珞謙遜的道。
老婦人點了點頭,似是很滿意陳珞的態度,道:“比如說從政吧,年齡太小,肯定不行,再比如說婚娶大事,年齡的問題,也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坎啊。”說的,還真是無比惋惜的樣子。
不過這話直接將婚娶和年齡的關係說出來了,話也算是說的非常之直白了,李婉然聽了這話,臉色也是白掉了。
雖然她並未想過要嫁給陳珞,但是年齡的問題,於她而言,一直都是一道坎,害怕老去,害怕變醜,害怕身體走樣……林林總總,年齡,不管什麽年代,都是困擾女人最大的殺器。
不過這話還難不倒陳珞,陳珞笑了笑,回應道:“從政之事,我人微言輕,也不敢多說,不過婚娶之事,國家早有明豔規定,戀愛自由,婚姻自由,以您的智慧,應該是知道這自由二字是什麽意思的吧?”
“哦,是什麽意思呢?”老婦人也是覺得有趣。
陳珞接著道:“自由的意思就是,平等,沒有隔閡,婚戀方麵,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問題,距離不是問題,甚至放膽而言,連種族都不是問題,隻要相愛,那麽,定是一切。”
他故意將年齡不是問題放在最前麵說,意思就是提醒老婦人在自由戀愛方麵,年齡這一關,其實是最小的阻礙,就連種族都不是問題,那麽,還有什麽是問題的呢?
果然這個論調極為新鮮,老婦人第一次聽說,聽完之後微微一愣,好半天居然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要說承認吧,那是萬萬不能的,因為那就意味著認可陳珞和李婉然之事了,隻是要說不承認吧,那陳珞的話,其實又是非常有道理的,沒辦法否認。
老婦人暗歎一口氣,暗讚少年人的機智,完完全全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她剛才所說的話包圓了還送回來,偏偏還弄的她啞口無言。
並且少年人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直都掛著和煦的笑容,就是在平平常常的拉家常,不犀利不鋒銳,絕然不會給人半點不適之感。
單單是這種做派,就足以讓看了幾十年形形色色的人的老婦人感歎了,要不是清楚看到陳珞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聽的這話,還真的要以為是一個混跡官場幾十年的老油子了,不然的話,這份做派,又豈是能輕易做到的。
僅此一點,老婦人就是覺得陳珞很不簡單,也是覺得李婉然會陷身進去,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當然,能夠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視李婉然為己出的老婦人,也不想李婉然跟一個這麽小的男人委屈了自己,要知道女人的美麗的身材啊都是有保質期的,再過個幾年,年老色衰再被一腳踢開,那可是真正的淒慘,老婦人正是基於這一點考慮,所以才會故意刁難陳珞的,本身,其實也無惡意。
當然,陳珞也能感受到這一點,是以說話的語氣和肢體語言,都是非常的客氣和輕鬆,不給人一種敵對式的緊迫之感。
“這話有點意思啊……第一次聽說……”老婦人爽朗的笑了笑,算是將這個話題給帶過去了,又對陳珞道:“來,喝茶,喝茶……”
陳珞笑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氣,看向李婉然,李婉然知道這個時候該自己說話了,就是道:“爸呢,不在家嗎?”
“在家,在書房看報紙呢,你知道他的性格,報紙不看完,是不會出來的。”老婦人道。
陳珞聽了這話立即道:“那我進去拜訪一下書記大人。”
老婦人道:“那倒是好,陪著我這個老婦人,也沒什麽共同話題,去吧。”
陳珞苦笑,起身,往書房走去。
背後,老婦人則是咬著李婉然的耳朵說了兩句話,李婉然一聽這話,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根,局促的搖頭,然後,又是輕輕點了點頭。
老婦人見她如此樣子,暗歎一聲冤孽,這事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居然都已經被吃幹抹淨了,這事,就算是想要朝簡單的方向發展,那也絕然是簡單不了了。
不過出奇的,老婦人雖然歎氣,但是也沒多少怪責李婉然的意思。
畢竟,陳珞她是見著了,還談了話,雖然算不上因此了解陳珞了,但是大概的整體印象還是得知的。
這是一個勤奮卓越睿智的年輕人,再加上容貌清秀,笑起來的時候,居然還會略微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澀,乃是極為吸引女人的注意力的,愛上這樣一個少年人,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不過老婦人也擔心一點,那就是陳珞的年齡太小了,李婉然對他的這種愛,是否夠純粹呢?算不算是母愛呢?
李婉然似是知道老婦人心中所想,這時道:“媽,你沒有發現陳珞有點像一個人。”
“像誰?”老婦人想也沒想就道,說完之後,嘴巴立即就閉上了,因為她已經知道陳珞像誰了。
自己的兒子的樣子,能夠不知道嗎?
雖然並不是真的像,隻是輪廓相似罷了,至於五官啊氣質啊,那是沒一點想象的,但是單單這一點也就夠了。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老婦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李婉然猶豫了一下,道:“一開始的時候,看到陳珞這樣子,很有好感,到後來慢慢接觸,很快就清醒的認識到,他們是兩個人,彼此的身上,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所以,我很清楚的是,我喜歡的是陳珞這個人,他不是誰的影子,我也不會愛上影子。”
老婦人歎一口氣:“是這樣子就好,不過這件事情也不簡單,你想想陳珞現在的處境,就知道,如若你要跟他在一起,會損害到很多人的利益,那是不會被允許的。”
李婉然苦笑:“我知道,但是我也不一定非要跟他在一起。”
“那你是什麽意思?”老婦人不解。
“我隻需要站在他的身後就好了。”李婉然道。
“沒名沒分的,什麽也沒有,這樣子?”老婦人徹底驚訝了。
李婉然用力點頭,表示自己的決心,老婦人對李婉然的性格那是無比的了解的,見她點頭,就是知道這件事情,她已經做了決定,並且是絕然不會更改的。
這樣子,老婦人又是歎了一口氣。
她摩挲著李婉然的手背:“傻女兒,這樣子,真的值得嗎?你可是要想清楚。”
“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值得。”李婉然堅定的道。
“那你有跟他說過這方麵的事情嗎?他知道嗎?”老婦人又問。
李婉然道:“我沒說過,但是他應該是知道的。”
老婦人立即就氣憤的道:“要是真的知道,就不該讓你一個人來承受壓力,他必須分擔。”
李婉然苦笑:“我不想。”
老婦人愕然:“為什麽。”
“因為我愛他。”
一句,因為我愛他,便是一切,便大過了天,這不是一個理由,但是事實上,又是一個最好的最大的理由。
在這個基礎上,可以無所顧忌的做很多事情,一個愛字,便是最大的動力。
老婦人見著李婉然說了這話之後羞澀的表情,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有一種祝福李婉然的衝動,但是她還是強行壓製下去了。
隻是也知道,因為這番話,陳珞算是過了她這一關了,隻是在書房內,現在是一個什麽情況,那卻是不知道的。
不過,以老頭子的脾氣,想必,也不會輕易的讓他好過的,大概,是不死也要脫一層皮啊。
一想著陳珞可能的狼狽的樣子,老婦人就是覺得有趣,不知不覺,竟是咧嘴笑了起來。
李婉然不明所以,見老婦人笑,以為是自己說服她了,也是跟著笑了起來。
兩個女人嗎,各懷心思,卻不知道,短短的幾句話的時間,陳珞其實才上樓到書房的門口,手指,才剛剛敲門。
他內心淡定,勇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