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夏天終於忍不住低聲道。

沉默。房間裏安靜的隻聽見林鑫的呼吸聲,再沒有其他的半點聲響。林鑫就像聽不見夏天說話一樣,苦苦思索著什麽。

“您和夏氏有來往多少年了,為什麽我從來都不知道?”夏天沒在意林鑫的反應,而是繼而開口問道,他早就知道夏雲柏手上掌握的東西不僅僅是那個暴漏在外麵的夏氏集團而已。可是他卻不知道,夏雲柏手上所控製的能量究竟有多大,如果他真的是可以和林鑫可堪比的梟雄,那麽他對整個夏氏就要重新估計了。

更讓他覺得心裏麵複雜的想法便是,他原本以為家裏和他現在所拚搏的這塊地方是兩條道上的,而他的存在則是努力往上爬,以至於最後可以幫助兩邊連上線。

在夏天的心裏兩邊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情,然而若是夏雲柏早就直接可以和林鑫對上話,甚至於和林鑫上麵他也不知道的大佬們對上話,那他夏天這麽多年的努力又有什麽必要和意義?所以他才會在這種顯然應該安靜的時刻忍不住開口問道。

然而在這之後,夏天得到的仍然是沉默,這種沉默已經到了一種足夠壓抑的地步。然而就在一切積蓄到了一個極點的片刻,林鑫忽而好似有些茫然的開口,“夏天,你跟了我多少年?”

夏天聽聞愣了一下,“十一年……還是十二年?”他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我也不記得了。”

“夏氏在蘇河省是無處不在的。”林鑫突然一下又把話題轉會到了一開始,“我那麽多年沒有能夠做到撫平蘇南的地下世界。現在透過夏氏的一些能量,在短短幾個月就完成了。”林鑫說著說著有些不可置信般的搖搖頭。

“代價呢?”夏天啞然,張口問道。要知道西郊會所區的利益在蘇南足足有六七家在分這塊蛋糕。林鑫不過是其中一個比較大的勢力,雖然其他每一個勢力都無法和林鑫所抗衡,但是他們很聰明的知道聯合。所以多年來林鑫卻是沒有辦法多在裏麵分一杯羹。

另一方麵夏天知道,夏雲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商人永遠隻追求利益。在夏雲柏的眼裏,大概除了夏如軒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利益去衡量。他從來就不在乎輸贏勝負,他隻在乎夏家能不能夠在裏麵撈上一筆,然後再把觸角伸進來。

林鑫搖了搖頭,神色裏顯得複雜萬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醞釀了許久卻是開口了,隻是不知道他說的這一切又能信幾分。又或者根本隻是真真假假的把戲而已,“前段時間,我們通過上麵的大佬搭上了拉斯維加斯的線,我們需要派人去談判,如果成功了,以後我們這個會所下麵出來的錢可以全部移到拉斯維加斯去,然後再通過正統的渠道轉回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吧……”

夏天啞口無言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的震驚卻是一時之間很難磨平。

他固然知道林鑫說的‘下麵’指的是什麽。那裏出來的錢是不可能正大光明拿出來的,一定要經過各個途徑去想辦法‘洗’白。以國內目前的國情,一圈洗下來,真正到手的可能可能隻有六成到七成。不需要問其他的錢哪去了——這便是規矩。再者速度極慢,以至於林鑫不得不找到多條線同時進行,而這樣以來這些利益糾紛變更得愈發的麻煩起來。

但是如果搭上拉斯維加斯線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拉斯維加斯是什麽?!

賭城!在那裏賭博是完全合法化的,從那裏流出來的錢就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送回來。即便官方有人要查這筆錢的來源,也僅僅隻能夠停在拉斯維加斯——而隻要和那裏擦邊的事情,還指望能夠找出最後的真相來嗎?那是全世界著名的娛樂聖地,罪惡之城。

在國際上這個行業內的抽成都在一成到兩成之間。這樣一來每年能夠多出來的利益就相當可觀了,雖然這些事情並不是夏天手上的生意,但他也知道,即便是一成,一年都是數以億計的利益,這相當於什麽……蛋糕憑白增加了百分之二十的分量,而吃蛋糕的人不變。

隻是讓夏天震驚的不是這個消息,而是上麵的‘大佬’能夠搭上美國的線。

林鑫在蘇南固然有幾分名氣,算得上是一方梟雄。但是這種程度的梟雄在全國範圍內各大省中數不勝數——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就會有英雄與梟雄。

而像蘇河省這不是政治中心更不是經濟中心的普通一線城市的‘大老板’拿到全國範圍內大概連個屁也不是——夏天原想上麵的大佬,最多不過比林鑫稍微好一些。

但大陸因為國情的問題,五十多年來都是地下勢力的絕壁,那些上百年的老勢力早就被打散的不成樣子。現在活躍的這些‘黑’色分子,拿到國際上都是讓人笑話的小流氓而已。

而在美國,那些黑手黨家族勢力可是覆蓋著整個國家的行行業業,是真正的‘大佬’。國內的這種‘大佬’能夠和那些站在這個世界頂峰的‘大佬’們搭上線,這才是讓夏天震驚的。

“你夏氏要的便是這根線的能量,說白了……他要借我們的途徑‘洗’他的錢。”林鑫見到夏天臉上一頭霧水的模樣,“你可知道這些年來,夏雲柏把夏氏的觸角伸向各個行業的方方麵麵?”

“我知道。”夏天點頭。

“我不敢斷言他觸碰了什麽生意,但是有人敢斷言他什麽都沒觸碰嗎?”林鑫意味深長道。“都說隔行如隔山,有幾個人敢像夏雲柏這樣,把他的出手伸向蘇河省內每一個可以賺錢的地方。他這樣的舉動我們姑且可以當作他在洗一筆錢,但他這樣需要去有人經營運作。我們不妨思考……若是在那背後的錢越來越多,他也就進入了一個瓶頸,所以不知道從何處聽聞到這裏的信息時,便聞風而來。這樣也就解釋的通為什麽他願意出力幫我了。”

“林叔,可是你不是說。我們還需要派人到拉斯維加斯去和他們談?”夏天皺起眉頭,“如果談不成功的話,他不是白費了這一切努力嗎?”

“沒有那麽簡單的輸贏,借助著這一次,他已經把手伸進了這個會所區。這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而現在不過是一個契機。談判成了,是雙贏。即便不成,他也立於不敗之地。”林鑫站起來,望著落地窗外燈火通明的建築群體,不禁感歎道,“那陸安不過是一隻土狗,你們夏家的人才配稱得上叫做狼。”

夏天啞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以對,“那談判的事,您覺得是誰去比較好?”夏天腦海裏在思考著林鑫手下幾個資曆不淺而年紀又足夠震得住場麵的老人到底誰更合適這樣的任務。

“不用想了,我已經訂好讓誰去了。”林鑫擺了擺手讓夏天不用再思考,他轉過身來,那雙色彩十足的眸子裏麵陡然明亮的光彩讓夏天有些不適。

“誰?”

“你……夏天。”林鑫嘴唇微微動了動,淡然開口。“你得盡快的準備一下。今年之內這件事就要解決。”

“我?”夏天愕然,他剛剛腦海裏在想的那些都是跟著林鑫最初打拚到現在的老人,而他跟著林鑫的時候,對方已經完成了事業最初的拚搏期。要說資曆肯定不如那幾個。

“是。”林鑫眯起眼睛,露出幾分寒氣,“那幾個人已經被打磨的沒有棱角,太圓滑了。不適合和那些美國佬們交流。我們要讓他們看得到我們的氣魄。最遲再過一個星期,上麵大佬會派來專門的翻譯和你一起前往……哦,對了。也許還有夏如軒,剛剛夏雲柏和我提到他也要去美國,說是讓你帶他見見世麵。這一次就當是一趟旅遊放鬆放鬆吧。我估摸著上麵已經談得差不多了,我們派人過去不過是一個程序而已。如果沒什麽事了,你就先下去吧,我一個人想想事。”

“我最後有一個問題。”夏天知道林鑫這般下了逐客令說明他心裏麵真的很起伏,他已經不再去奇怪於為什麽這種旅途中可以帶上一個夏如軒這樣的問題,而是仍忍不住好奇道,“為什麽大佬們不親自派人去,而要讓您找人去。他們派人去不是更表明誠意嗎?”

“我想這也是大佬們對我的一種考驗吧。看我手下有沒有足夠優秀的人。所以這一次,你可不要給我丟臉了。誠意不誠意的,美國佬們可不知道。”說著林鑫笑起來,“等這一階段忙完,我要離開蘇南一段時間。到那個時候,我打算把整個蘇南的場子都交給你。好好幹。”林鑫的聲音裏的情緒突然顯得有些奇怪,在夜色中有些閃爍不定。還有他那氣勢極其強烈的眼神裏,竟有了一絲疲倦的意味。

站在他身後的夏天沒有表現出自己內心的太多起伏,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麽從上麵傳遞下來的信息。可是他隻是一個小卒,他並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意味著什麽。甚至於就連林鑫對於夏雲柏的那一番說辭卻也讓夏天覺得奇怪,有能力幫林鑫清理地下勢力,還要等到現在才插手?

看夏雲柏和他的態度,也不像是短期內認識的人。所以夏天很快篤定林鑫所說的這些,定然有隱瞞或者捏造,但這些夏天是不會再開口問的。

唯一讓他覺得放鬆一點的,就是可以去拉斯維加斯放鬆一下,打小他還真就沒有去過美國。那個傳說中的度假聖地,又是什麽樣的呢?

還有夏如軒那小子,在夏天的心裏已經隱隱開始把夏如軒當作和自己一個層次的人了。至於那些自己看不清認不出的陰謀就不再去想了,最後走到哪裏算哪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