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的門外,停了幾輛從隴西長興侯府來的大馬車。

長興侯夫人簡士芸在長興侯陳亮的攙扶下,慢慢地從馬車上下來,站在了鎮國公府門前的空地上。

時隔幾年,又回到自己的娘家,想起當時帶著女兒如逃命一樣回到這裏,真是恍若隔世。

簡士芸微笑著上下打量了一下鎮國公府的門楣,對長興侯道:“侯爺,這門上的牌匾似乎同上一次看上去不一樣?”

長興侯陳亮眯著眼睛抬頭也打量了一會兒,點頭道:“是不一樣了。聽說是聖上新賜的。”說著,伸手扶了簡士芸,等著下人去一旁的角門叫門。

角門打開,探出門子的頭,往外看了看,便滿臉堆笑地打開了角門,出到外麵,道:“大姑太太、大姑太爺來了!——我們國公爺念叨了好久了,可算是來了!”請了外麵的一行人進去,又使人將長興侯府的大車趕到車馬院裏去。

此時賀寧馨正在內院上房致遠閣裏歇息。她這次有孕,同以前她還是裴舒凡的時候完全不同。許是身子好的緣故,到目前為止,她沒有任何惡心嘔吐不適的症狀,除了她一日比一日覺得更加地倦怠嗜睡。

簡飛揚倒是將宋醫正和汪太醫的話記得牢牢的,對孕婦諸多注意事項知道得比賀寧馨還清楚些。隻是看賀寧馨確實沒有什麽不適的樣子,才略放了放心,聽從了賀寧馨的建議,專心在外書房整理自己從軍以來琢磨出來的各種對敵要訣,特別是對羌人和倭人的一些特性的分析,希望將來能夠呈給宏宣帝,發揮自己最後一絲“餘熱”。

聽見門子來報,說大姑太太和大姑太爺從隴西過來了,簡飛揚笑著收了筆墨…一邊吩咐人去內院叫了簡飛振出來,一邊大步出去迎接。

簡飛振出來得很快,簡飛揚跟簡士芸和陳亮還沒有寒暄幾句,簡飛振已經大步進了外院待客的屋子…對著簡士芸和陳亮笑著行禮道:“見過姑母、姑父!——麻煩姑母、姑父了,遠道而來為飛振打理婚事。”說著,又跪下行了大禮。

簡士芸忙讓到一邊,長興侯陳亮卻站在中間一動不動,受了簡飛振的大禮,笑著點頭道:“都是一家人,應該的。”又看著簡飛揚有些諂媚地笑道:“飛揚啊…聽說你病了,可請了大夫?姑父認得一個神醫,隻是名聲在外頭不響,一般人都不知道。這次專程帶了過來,幫你瞧瞧病。——你可是這府裏的頂梁柱,一定要趕快好起來啊!”說完,自覺自己說得十分風趣得體,哈哈大笑起來。

簡飛揚跟著笑了笑…拱手道:“多謝姑父惦記。隻是飛揚的病,乃當年軍中舊疾複發,太醫院最好的大夫天天過來診脈開方子。又得聖上器重…所有的藥都要經過太醫院藥房的人甄別之後才能服用。若是要瞧別的大夫,還得聖上準許才是。”

聽了簡飛揚的話,長興侯陳亮的腰更是塌了幾分,躬身對簡飛揚笑道:“也是侄兒你聖眷正濃啊,這種待遇,別人求也求不來的。”

簡飛振有些無奈地跟簡飛揚對視了一眼,微笑著搖搖頭,便請了簡士芸和陳亮一起往二門上去了。

賀寧馨在致遠閣聽說大姑太太簡士弘和大姑太爺陳亮一起來了,趕緊從炕上下來,命扶風取了點翠翟鳳朝陽四鳳釵冠過來戴上…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又取了條梅花紋絹紗披帛過來披上。

簡飛揚和簡飛振領著簡士芸和陳亮往內院裏麵專門待客的平章院裏行去。

賀馨在路上碰到簡飛怡,笑著和她一起攜手過去。

簡飛怡的婚事終於有了著落,空蕩蕩的心裏終於沉靜下來,對賀寧馨也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親切之意。

看著賀寧馨的身子依舊窈窕,簡飛怡有些好奇地問她:“大嫂…可是胃口不好?我看你最近又瘦了些。”比簡飛揚出去公幹的時候略胖了些,卻遠遠比不上賀寧馨剛嫁進來時身形豐腴的樣子。

賀寧馨抿了嘴笑,道:“我的胃口好著呢。能吃能睡,比前一陣子還多長了兩斤。就是今兒穿得衣裳大一些,看著不顯。”

兩人一路說笑,來到平章院裏,跟簡士芸和陳亮見麵行禮。

簡士芸一把拉住賀寧馨,笑著嗔道:“快別這麽大禮。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好好在內院保養,跑來跑去做什麽?我自會去看你的。”

賀寧馨也笑著回道:“姑母客氣,我可不能太托大。不說姑母遠來是客,就說為了我們二弟的婚事,也要多謝謝姑母才是!”

簡士芸爽朗地笑了起來,看著一旁站著的簡飛振點頭道:“飛振也大了,今年秋閨要下場了吧?”簡飛振前幾年就舉,後來趕上守孝,沒有再下場。今年他大婚之後,就要再次入場。若能中了進士,就能正式授官,也算是能獨擋一麵了。

簡飛振也笑著回道:“正是。秋閨就要下場,勞姑母惦記,此次又親自前來幫飛振主持婚事,飛振感激不盡。”又擔心賀寧馨多心,忙對簡士芸解釋道:“姑母是貴客,本不應該勞煩姑母。隻是我大嫂正好有了身孕,不能操勞。姑母也知道,大哥大嫂成親多年,才有了這個孩子,又是我們簡家下一代的嫡長。不說大哥大嫂看重,就連我這個做叔叔的,都看重幾分,不敢勞動大嫂太過,所以請了姑母前來主持大局。”

賀寧馨聽了好笑。經過這麽多事,簡飛振終於懂事些了,說話開始滴水不漏起來,也婉轉了許多,更懂得為別人著想。經過這番磨煉,簡飛振這次若能秋閨得中,就算外放出去做官也是無礙的,至少不會被手下蒙在鼓裏。

簡飛怡在旁邊默不做聲了半天,看見屋裏人終於寒暄完畢,也含笑上前對簡士芸行了一禮。

簡士芸方才看見簡飛怡,細細打量了一番,見她舉止有度,沉穩了許多,也心下暗自點頭,過來拉了她的手,道:“飛怡也大了,好事將近,姑母等辦完你二哥的婚事,就幫你將親事正式定了下來,也讓我們家飛怡高高興興出嫁!”

一席話說得簡飛怡紅了臉,低著頭不斷絞弄著衣帶,露出閨閣女子應有的羞怯之意,比當初跟著簡老夫人時的莽撞無禮,簡直判若兩人。

長興侯陳亮見狀,笑著上前,站在簡士芸身邊道:“你們姑母為了你們,將自己家裏的一攤子事都丟下了,專程上京來幫你們主持大局,你們要好好孝順你們姑母才是!”

簡揚忙帶著賀寧馨、簡飛振和簡飛怡又一起給簡士芸行了大禮。

簡士芸上前扶起賀寧馨,又對簡飛揚道:“快起來吧,姑母雖然出了嫁,可依然記得自己是簡家的姑娘,一定會好好為你們打算的。”

大家說笑了一會兒,賀寧馨便指了幾個婆子,幫著簡士芸和陳亮在內院客房安頓下來。

簡士芸和長興侯陳亮趕著遞了牌子進宮,想見第二天去宮裏見嵐昭儀一麵。

嵐昭儀聽說自己的爹娘來了,喜不自勝,第二天一大早親自去皇貴妃宮裏跪求,希望皇貴妃能網開一麵,準許她爹娘入宮探視。

皇貴妃坐在鳳栩宮偏殿的羅漢床上,一邊照看著四皇子吃早食,一邊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嵐昭儀,漫不經心地道:“妃以下的宮嬪家人入宮探視,需得初一、十五方可。今兒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皇貴妃的話還沒有說完,嵐昭儀已經跪在地上給皇貴妃磕起響頭來。偏殿的地上鋪著大理石水磨青磚,光滑無比,也堅硬無比。嵐昭儀的頭磕得用力,咚咚的聲音回蕩在偏殿大殿裏麵,分外響亮。

正在埋頭喝著一碗五穀雜糧熬得細粥的四皇子,被這聲音嚇得一抖,手裏的調羹便調調粥碗裏麵,立時哭喪著臉看著皇貴妃道:“母妃,勺子掉了。”

皇貴妃也被嵐昭儀的舉動嚇了一跳,本要下炕去扶了嵐昭儀起身,可是四皇子的哀求聲又讓皇貴妃不忍,便頓了頓,幫四皇子將粥碗裏麵的勺子先撈了起來,搽拭幹淨了,才遞給四皇子。

四皇子破涕為笑,接過勺子繼續埋頭喝粥。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宏宣帝不聲不響地走了進來,看著跪在地上磕響頭的嵐昭儀,和坐在上首炕上的皇貴妃母子倆沉默不語。

皇貴妃笑著拍了拍四皇子的小胖臉,正要下炕,回頭看見宏宣帝進來了,忙起身屈膝行禮道:“陛下來了。”

宏宣帝如今每日早上這個時辰都要到鳳栩宮瞧一瞧四皇子,跟他說會兒話,才去上朝去。六宮裏麵人盡皆知。

四皇子從粥碗裏麵抬頭,墨黑墨黑的眼眸同宏宣帝一模一樣,看向宏宣帝,嘴角邊還掛著一粒殷黃的小米粒,小胖手向宏宣帝招了招:“父皇,快過來喝粥。今兒早上的粥十分香甜!——母妃說,喝完粥才能吃南瓜糯米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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