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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和夏麵麵相覷。這是從何說起?難道益兒和謙謙有裴家和聖上撐腰還不夠嗎?還需要一個外四路的鎮國公府?——上契雖然說得好聽,其實也就是一個走動方便的名頭而已。況且若真是有事,他們還能指望鎮國公這個八竿子大不著邊的外人?

裴書仁卻有些明白,在下麵若有所思,跟著歎了一口氣。

裴老爺心裏想得更深一層。他對聖上有清醒的認識,不能一味指望聖上撐腰。況且聖上從來就是以江山社稷為重,若是有需要,聖上完全可以大筆一揮,將益兒和謙謙又送回寧遠侯府。——就像舒芬的寧遠侯誥命一銜,以前壓了兩年多,最後有了需要,不還是批了?

裴老爺做慣首輔,凡事都先往最壞處想。

他,寧遠侯府裏,對這兩個孩子虎視耽耽的人太多了。別說那些小妾,就連的親生女兒,兩個孩子的繼母加姨母裴舒芬,現在看來,都不是省油的燈。

以後舒芬若是有了的孩子,益兒和謙謙絕對就是她親生孩兒的絆腳石,這是勿庸置疑的。也許她不會蠢到明目張膽地去讓的親生奪了益兒的位置,畢竟裴家人沒有死絕,她要這樣做,這個做爹的和她嫡母夏頭一個就不會放過她。

可是不明目張膽,就會暗地裏行事,倒是更難對付。若是以後有了機會,益兒和謙謙回到了寧遠侯府,被“慈母”養廢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到時候人們都隻會說是這兩個孩子不爭氣,跟別人無關。而且以舒芬的本事,肯定會人前做到十分,滴水不漏,讓人無可指責。

這樣一來,裴舒芬的親生孩兒上位,便是順理成章,說不定還要做做樣子,多推脫幾次。——就如前朝末代帝王無能,被奸臣逼得“禪讓”。一次“禪讓”不成,還要做戲三次,奸臣才裝模作樣,勉為其難的篡了位。

而到了那個時候,他們裴家就處在一個尷尬的位置上,既不能跟寧遠侯府決裂,也不能對寧遠侯府落井下石,但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寧遠侯府裏鳩占雀巢,實在是到了進退維穀的地步。——所以加個鎮國公進來,說不定能打破僵局,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很多這邊想做而不能做的事,讓鎮國公出麵,倒是說不定會事半功倍。

想到此,裴老爺拿了主意,輕咳一聲,對花廳裏的夏、大兒裴書仁和其妻沈氏道既然鎮國公主動要求,咱們也不能太過托大,拂了別人的美意就不好了。——老大家的,明日若是有空,你就帶益兒和謙謙去鎮國公府走一趟,也算是回訪。順便問問她,看看她有沒有跟鎮國公商議過此事。另外,”裴老爺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提醒她一聲,寧遠侯府是外戚。她要是跟寧遠侯原配嫡子上了契,人家會不會就當鎮國公府站到了皇後娘娘這一邊……”

這可是要命的站隊行為。就連他們裴家,早先也因為跟寧遠侯府的聯姻,在聖上那裏一直有個隔膜在。不僅裴老爺早早退隱,而且也影響了裴書仁的仕途。否則他早兩年就入內閣了,不會還在翰林院混。

這些事情,鎮國公一個剛出閣的內宅婦人,不一定能想得這樣深遠。裴老爺不想她一時衝動,為她夫家招禍。再說,鎮國公簡飛揚雖然年輕,可也是明白人。他身上擔著簡氏一族的重任,應該不會讓他妻子胡來的。

他們裴家提前打了招呼,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沈氏忙站起身應了。

夏笑著道我明日橫豎無事,也跟著他們去鎮國公府一趟吧。”

“求之不得。有娘陪著,自然萬無一失。”沈氏馬上伶俐地捧了夏一下。

夏沒有再,隻是笑著點頭道今兒不早了,趕快去跟管事們說說,準備一下明日裏出行的事吧。再說,雖然如今鎮國公有邀,還是得先遞個帖子,讓人家有所準備才行。”

沈氏應諾,自去料理。

賀寧馨先前一早回到鎮國公府,已經是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她雖然不在府裏,一應事務還是井井有條。

簡老如今住在暄榮堂裏,那邊有廚房、有廚娘,還有管事婆子和各等丫鬟,倒是自成一體。

賀寧馨為了避嫌,連暄榮堂的采買都不接手,給暄榮堂裏隻送銀子就成,讓簡老另外派了她信賴的心腹婆子,出去采買菜蔬、米糧,還每一季要添加的四季衣料、首飾、屋裏的擺設,都是讓內院的帳房折成銀子,給簡老的暄榮堂送。

簡老起先還覺得不,總之銀子到了手裏,花用就說了算,不必受別人的轄製。

可是沒幾天,簡老就覺出不同來。首先每日裏吃的米,不再是國公府以前慣用的禦田胭脂米。吃的菜蔬,更是沒有以前新鮮水靈。她最愛吃的海鮮,過了十多日,才吃過兩次。不像以前,每頓至少也有個海鮮清湯,甘甜鮮香。然後婆子們采買的衣料和首飾,更是不堪入目。

簡老本以為是婆子們雁過拔毛,故意拿些次貨歪貨胡弄她。後來她跟了簡飛振借口求醫,出去到大街上逛了一圈,才就算是京城裏最好的米糧鋪,也沒有禦田胭脂米賣。——簡家被奪爵之前,內院外院都不是她管的。簡家奪爵之後,她帶著一家人回到祖籍,過著鄉下人的日子,當然沒有奢望過禦田胭脂米。後來簡飛揚又承了爵,她跟著回到京城,也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從來隻盤算著大事,哪裏為這些雞毛蒜皮的衣食住行操過心?!

簡老十分後悔。

過了幾天,實在忍不住了,命一個婆子去將賀寧馨叫,想讓她把暄榮堂再接手打理,就做一個專心養病,萬事不理的老封君算了。

那婆子忙告訴簡老,說是一大早就差人傳過話,今日要出門會客,命內院眾人伺候。

簡老皺了皺眉,不虞道哪有不征得婆母的同意,就這樣大大咧咧地出門的?——實在是不守婦道!”

那婆子在地上跪著,聽得瞠目結舌。——這話也是婆母能說的?這是往國公爺臉上抹黑呢。聽得冷汗淋淋,不敢還嘴,連頭都不敢抬。況且當家主母出門應酬,是常事。簡老如今不是當家主母,連內院都管不了,外麵的大事就更插不上嘴了。

簡老醒悟,失言,忙吩咐道那你去致遠閣通傳一聲,就說我有事要找老大家的,讓她了,就到暄榮堂裏來一趟。”

賀寧馨作為嫡長媳,本來應該每日早晚一趟晨昏定省。隻是簡老因為中風,臉上留下了遺缺,不願意見人,又嫌賀寧馨油鹽不進,礙她的眼,便免了她的請安。如今又舊事重提,渾忘了之前是她不讓人家的。

所以賀寧馨從外頭之後,便聽了下人的通傳,先去了暄榮堂一趟。

來到暄榮堂,聽完簡老嘮嘮叨叨地抱怨飯食不好,衣料不精,首飾不新,賀寧馨微笑著一言不發,任憑簡老發牢騷。

簡老說完一席話,才道啊,我年紀大了,又病著,精力不濟。以後暄榮堂的事兒,還是你讓內院的管事一起接管吧。”

賀寧馨點頭讚好,笑著道這沒問題。隻是之前給娘這裏預支了半年的用度……”

簡老大吃一驚,道半年?有那麽多?”她昨兒才看過帳,賬上已經沒有多少銀子了。

賀寧馨命人從內院帳房裏取過明細帳,給簡老看。果然暄榮堂的支出,已經是半年的例了。

簡老臉漲得通紅,叫了個管事婆子罵了半天,就是不說銀子的事。

賀寧馨如今對簡老不過是麵子情兒,就算做好人,在她這裏也討不上好,索性一幅公事公辦的樣子,並不出言緩和一下。

簡老罵了半天,覷眼看賀寧馨那邊,也不主動給她個台階下,隻好收了聲,一幅無可奈何的樣子道這些心黑的婆子,將我這裏的用度都用了。你看辦?”將球替了。

賀寧馨沉了臉,對那婆子道老這裏才不到一個月的,你們就能將半年的用度都揮霍光了?——中飽私囊,欺瞞主子到如此的地步,這還了得?”說完,對著門外叫了一聲“來人!給我把牙婆叫,把這幫子眼裏沒有主子的奴婢都賣了去!”

那婆子嚇得魂飛魄散,立時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暄榮堂的事都說了出來。

原來那些銀子發,簡老先就扣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老又要求多多,她們舉凡出去采買,都揀貴的買。若是買便宜了,簡老都不吃,讓她們拿出去喂狗,另外再買好的來……

聽著那婆子的話,簡老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終於沒法子,麵子上過不去,隻好暈了。

賀寧馨趕緊讓人去尋大夫,又讓人去將二爺簡飛振和大姑娘簡飛怡叫服侍他們的娘親,做出一幅氣壞了的樣子,致遠閣歇息去了。

等賀寧馨一走,簡老果然就醒了,對著簡飛振哭哭啼啼半天。

簡飛振無法,隻好安慰簡老道娘,您暫且忍一忍。等大哥,再做計較。”也是簡老這次做得不地道,就算他是她的親生,也沒法昧著良心去指責大嫂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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