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色的月光籠罩著這座城。
在城的某一角,一個白衣女子雙手負在背上,低著頭,腳尖在地板上畫著圈圈,那了無生氣的聲音緩緩從底下傳來,“因為不需要。”
待她緩緩抬起頭來,對麵的玄衣男子已滿目蒼涼。
突然,她莞爾一笑,那白嫩的指尖輕輕點在那男子的眉間,聲音動聽悅耳,“很快就會再見麵的,所以不需要特意來送我。”
那笑聲不停盤旋在他耳邊,漸漸地化作一個白色削瘦的背影,她駕著馬,向遠方奔去。
抬眸,看向那盡頭,片刻,那坐於馬上的炎璿璣輕輕拉了拉韁繩,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淡淡的對一旁的將軍道,“走吧,出發了。”
一踢馬肚,馬緩緩向前走著,馬上那玄色背影寂寥而孤獨,未看到一片枯黃的竹葉緩緩落在其肩上,身後緊緊跟上浩**軍隊,塵土飛揚。
這廂牽著馬走在山路上的無憂卻突然頓了頓,轉身看向後麵那起伏跌宕的山路,原本平靜如水的眸子緩緩升起一抹異樣,在未看到任何不妥之後,無憂暗歎一句自己神經質,便轉過身來。
正當無憂轉身之際,一片枯黃的竹葉憑空而現,然後緩慢如凝固一般在空中飄動著。
靜靜的走在山路上,陽光灑在她身上,她仰頭,那光耀中的小黑點看的她失神。
那是出發回南國的前一晚。
月色如銀,咯吱的輕微推開門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無憂踏步進來,抬頭看了看那泛著銀光的月亮,心想這麽晚了,師父等人肯定已入睡,若是擾了師父那便不好,於是便下意識的放輕了手腳。
回無憂房間必經之地是師父的房間,她躡手躡腳的正欲從師父房間繞過之時,卻瞥到房間燈火通明,隱隱約約傳來人低語的聲音。
“這麽晚了,師父在和誰聊天呢?”
想了想,無憂便小心翼翼的湊了上去,輕輕附在窗口去聽。
她可是為了師父好,不屬於聽牆根!
要是來上麽個幾人要害師父怎麽辦?
對,她的目的很單純。
保護師父!
“炎千殤?”
那淡淡的冷清在屋子裏傳出,幽幽入了無憂的耳中。
“嗯,是的,我趕來炎國之時便發現了炎千殤逃離的蹤跡,若不是急於趕路,我還能先解決了他,畢竟,他的存在,對無憂有一定的威脅。”
無憂瞳孔驟然縮小,手指死死的扣入那木窗,臉色一變,炎千殤!這三個字宛如是魔咒,若不是他,半年前,炎璿璣就不會受傷,而她,也敗在那人的劍下!
“知道他落腳處麽?”
“正往七裏竹林的一間茅屋而去,估計應該想逃到那裏療傷。”
一聲歎息響起,隨著夜風刮在臉上呼呼的聲音,緩緩飄遠。
“小獸,記得這件事莫要讓無憂知道,她,不能再靠近這些了。”
什麽東西狠狠的一敲無憂的心頭。
“墨大哥,這是?”
明堂的屋子裏,一襲白衣的墨華負手而立,蠟燭正晃動著火芯,搖搖欲滅。
良久,墨華才緩緩抬眸,漆黑如夜的眸子平靜無瀾,沒有什麽血色的薄唇張了張,“前幾日,我偶然一次修煉入定之時出了些意外。”
空氣變得涼薄,那滾著銀邊的衣角隨風飄揚。
“我看見,無憂出事了。”墨發不敢承認的閉上眼,隻餘那後背上的墨發迎風輕輕飄**著。
“什麽?”
小獸陡然站了起來,臉色一變,變的煞白。
“我本不應該去左右無憂的決定,隻是,讓她靠近那權力與戰爭,我實在沒辦法順其自然,哪怕是違背天意,也無可奈何。”墨發歎口氣,眼眸掩上一層淡淡的冰霜。
“墨大哥,這樣無論對無憂還是你,都不公平!”小獸臉色已如白紙一般蒼白,眉眼怒意濃濃。
窗外的無憂早一臉蒼白,不敢置信的站起來,膛目結舌,身子接連往後退了退。
“誰!”
聽到窗外的聲響,墨發陡然臉色一變,空氣中旋即泛起了淡淡的冰霜,一揮袖袍,身子一閃,長劍出鞘,明晃晃的亮光穿破黑夜,直直抵向那臉色蒼白的無憂。
“無憂?”墨華連忙收回長劍,隻見無憂不知為何已瑟瑟發抖,慌張的看了墨華一眼,張了張蒼白的唇,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小獸也跑了出來,看了一眼發抖的無憂,便歎了口氣,輕輕拉過無憂,握住那冰涼的小手,眉毛緊鎖,“墨大哥,你把無憂嚇著了。”
“下次不要再這樣了,刀劍無情,為師恐傷了你。”墨華淡淡的收回長劍,正轉身欲離去,卻又緩緩轉過身來,看著無憂,冷清的道,“你都聽到了吧?為師不允許你去找炎千殤,明白麽?”
無憂一時之間渾身冰冷,隻好木訥的點了點頭,顫抖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獸,明日你陪無憂回去,務必看住她!”墨華神色淡然,緩緩道,說完便轉身離去。
小獸無奈的看了看懷中的無憂一眼,搖了搖頭,隻好先送無憂回房。
看著那漸漸離去的背影,墨華歎了口氣,無憂,對不起,那些紛擾戰爭不適合你,回桃花穀去吧。
緩緩闔眸,陡然再現那硝煙彌漫的戰場,昏暗的陽光下,那看不清楚容貌的女子被長劍貫穿了心脈,鮮血妖嬈,一朵朵綻開的花誘人之極。
世間的萬物,皆是如此。
那是無憂,他任憑如何,都看得出來。
“罷了,我墨華的徒兒,自然要護的。”
微微垂眸,潔白的衣角大片大片的飄揚,待他轉身,身後那蠟燭卻陡然熄滅。
錯了,終究要彌補的,哪怕縱身,也不會停留。
深夜,無憂躺在**,卻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後來實在受不了便下了床,點了蠟燭,自己一個人坐在桌子前發呆。
托著下巴望著那燭火搖曳著,眼前漸漸凝成一個小黑點。
伸手去晃了晃,無奈的歎了口氣。
回頭瞥了一眼掛在床頭前的長劍,了無生氣的歎口氣,“估計師父也不會讓我帶吧。”
突然,無憂笑了笑,然後走到床榻前,從枕頭下取了一把玄鐵造的匕首,燭光下,那匕首映著淡淡的火光,算不上很華麗的匕首,但卻向來讓無憂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匕首是當年無憂掉落山穀時腰間所佩的,所幸沒有丟失,無憂當時見這匕首保養極好,雖無半點記憶,卻隱隱約約覺得這定是重要之人贈她,不然不會這麽細心保養。
手輕輕撫上那冰涼的匕首,把玩一番,覺得很是合手便將匕首佩上腰間,無憂站起來,推開房門,天剛剛破曉,微微揚起唇瓣。
大道上,兩旁的樹林被風吹的窣窣作響。
白衣佳人牽馬緩步行走著,衣抉飄飄,長發如墨,那般淡然宛如一株清蓮,不清不妖,靈氣動人。
那眸子盈盈似水,沒有多大波瀾,看著那望不到盡頭的大路,無憂卻是淡淡一笑,微闔眸,輕嗅一口那彌漫著淡淡的青草香味的空氣,待她再次緩緩睜開眼來,嘴角囁著宛如桃花般的淺笑。
半年前,在這條路上,正是那個男人替她擋下了那一劍,從此便簽訂了那喪權辱國般的奇怪契約。
“駕!駕!”
馬蹄濺起的塵土紛紛揚揚彌漫在空中,因此朦朧一片,一時之間,竟看不到那掩在塵土中的人來。
“你快說,你是不是給我挑了一匹病馬,還是你自己偷偷選了好馬啊?”
待塵土緩緩散去,兩個騎於馬上的身影也現了出來,當先的是一個白衣公子,衣抉飄飄,麵如冠玉,那俊秀的相貌赫然是易了容的無憂。
無憂無力的翻了個白眼,“事先聲明,馬呢你自己到馬市上挑的,可不關我事,還有,明明是你技不如人,不要狡辯!”
一聲輕笑響起,旋即後麵的玄衣男子也拉著韁繩緩緩向前幾步,“炎渝南他們好像落在後麵了。”
無憂仰起下巴,不於理會,看天看地不知道。
兩人等了一會,隨後一輛馬車趕了上來,待馬車停下,炎渝南的腦袋便鑽了出來,頗幸災樂禍的問道,“如何?誰輸誰贏?”
炎璿璣的臉色頓時很古怪,假裝充耳不聞。
無憂見了噗嗤一笑,得意的揚了揚下巴,“當然是我贏啊!”
緊接著自馬車裏傳來一陣爆笑,“哈哈哈……”
“炎璿璣,虧你長年累月的在馬場上練馬,竟然輸給一個毛頭小子?”
自然,那爆笑聲的主人正是炎渝南。
炎璿璣的臉猛地抽了抽,若是他知道無憂其實是女的,那麽恐怕他的威信便一敗塗地了吧。
“嘁,誰是毛頭小子,別胡說!”無憂白了炎渝南一眼,看來是時候找個機會義正言辭的跟他們說,她是女的了,不然按照這個白癡王爺的思維,指不定還會做出什麽腦殘行為來。
無憂其實很納悶,為什麽炎國二皇子炎千殤要氣勢有氣勢,要武功有武功,而偏偏這個炎渝南,同樣身為皇子,王爺的,要氣勢沒有,甚至體弱成這個樣子,也是沒誰了。
“別鬧了,趕快趕路吧,路上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若是再胡鬧,那可再給我們五六天恐怕也到不了,這路上還是少停留比較好,小心有埋伏,這次我們帶的兵馬不多,萬事小心。”
馬車裏,玲瓏那溫柔知體的聲音緩緩響起,一字一句無不得體大方。
實則,玲瓏說的很對,畢竟炎渝南和炎璿璣兩人的命很多人爭著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