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輕輕吹過這岌岌可危的茅屋,偶爾卷起一兩根枯黃的稻草,緩緩落到一個纖塵不染繡著金絲的錦衣肩膀之上,一隻修長的手輕輕抬起,雲淡風輕的拂去那稻草。
“就是這裏?”
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仿佛空中都結了淡淡的一層冰霜,蠱惑人心極至**。
“主子,正是。”
緊接著,一聲恭敬和著那冰霜響起。
那人淡淡一笑,指節分明的手緩緩握住嵌著寶石的劍柄。
“走吧,莫讓他逃了。”
黑色繡著金色雲彩的靴子緩緩踏在落葉上,那細微的聲音絲絲彌漫在空氣中,微風徐來,輕輕揚起那衣角,卷著幾片落葉,衣袍被風吹的呼呼作響。
“有人來了?”
茅屋裏,死一般寂靜,突然,無憂臉色一變,凝重的開口道。
無憂斜了炎千殤一眼,“想殺你的人還真多!”
炎千殤冷笑一聲,未回答無憂。
歎了一口氣,無憂帶著炎千殤一躍躲在房梁上,匕首依平穩的抵在炎千殤的脖子上,一道血痕觸目驚心。
“安靜點,這次來的人數有點多,若是暴露了,那我們就死定了!”
無憂那冰涼的話語在炎千殤耳邊響起,炎千殤默不作語。
夜很安靜,月光從門口灑進來,無憂緊張的盯著那沿著月光的地板,片刻,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緩緩傳來。
緊接著,月光微微扭曲,一個黑影漸漸踏入門口,淡淡的冰冷迎麵而來。
深邃如黑夜的眸子緩緩投向地上那門板,抬眸,帶著寒意的聲音在這小小的茅屋中傳了開來,“朋友,請出來吧。”
無憂身體頓時一僵,可卻又覺得那聲音極熟悉,於是便將目光投向門口那個挺拔的身影處。
那人直直的立於逆光中,看不清臉,由門口灑入的月光緩緩將其籠罩,銀白色的光輝停留在那人的肩膀上以及那修長的脖子,溫涼如玉,熠熠生輝。
“放心,在下並無其他意思。”
接著,那不高不低的聲音緩緩響徹屋子。
那冰冷的聲音傳入無憂雙耳,腦海中拚命搜索,終於將這音容身材與那個居高臨下的錦衣男子完全重疊起來。
無憂心頭有些鬆動,未曾想,在這裏卻能遇見熟人。
感覺到這個用匕首抵著他脖子的女人身子放鬆許多,炎千殤便知,想必這兩人是相識,看來,他大限已至。
“哼,認識的?”炎千殤冷笑一聲,語氣中的不屑絲毫不掩蓋,而是直來直往的散發出來。
無憂臉色一變,心頭猛的一跳,這個該死的炎千殤,雖然她與那人認識,可如今這個情景,她怎麽也不會認為那個恐怖的家夥會安然放她離去。
門口那人卻敏感的將這細微的一聲冷笑納入耳中,唇瓣在月光下微微一揚,一絲運籌帷幄的笑容呈現開來,修長的手緩緩握寶劍,滋拉一聲,長劍出鞘,明晃晃的亮光帶著那淡淡的寒意迅速彌漫開來。
正當長劍運氣,未達鋒芒之時,兩個身影卻緩緩從房梁上飄下,緊接著,那背後嬌小身影的主人便發出一句哭笑不得的話語來。
“三王爺,半年沒見,何必一見麵就動刀動劍的呢?”
宇文烈身子微微一震,那清涼似鈴的聲音宛如一股清泉緩緩湧進他心頭,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瘋狂的卷席而來,那手也輕輕的放下劍,哐當一聲,長劍落了地,塵土濺起一指。
無憂顯然很驚訝宇文烈竟然念著半年前的君子之交而未一劍劈了她,膛目結舌好一陣子,這才蜻蜓點水一般伸了中指輕輕落在炎千殤的脖子上,炎千殤頓時頭暈目眩,緊接著眼前一黑,竟砰的一聲倒在地上,揚起的塵土飛揚。
那聲也引的宇文烈注意,他看到在前麵的黑影緩緩倒下,而那黑暗中那個嬌小的身影緩緩走出。
“王爺,好久不見。”
黑暗中,一個白衣女子緩緩踏出黑暗,臉上戴著一個半臉麵具,窗口灑進的月光將她柔和的包裹,那戴著麵具的神秘臉龐上淡淡的流動著銀光,滾著銀邊的衣角在月光下大片大片的起伏跌宕,伴著那及腰的長發煞是迷人。
宇文烈心頭猛地一跳,張了張蒼白的唇,緊接著,竟然說出那個永遠的不敢觸碰的傷疤,“琉璃………琉璃,是你嗎?”
無憂淡淡的搖了搖頭,“抱歉,我不是王爺口中的那個琉璃,我是無憂。”
聽宇文烈那經常叫起的名字,想必,那個叫琉璃的姑娘對他很重要。
宇文烈霎時清明過來,那冰冷的臉上也恢複了淡然,恍然大悟的輕笑了笑,“是本王認錯了,抱歉。”
“夜色昏暗,認錯人也是正常的。”無憂很快釋然。
“無憂姑娘為什麽會在這裏?”宇文烈抬眸看了看這茅屋,神色複雜。
無憂俯下身將昏迷的炎千殤扶起,看了一眼遍體鱗傷的他,緩緩道“來找他。”
宇文烈看著那昏迷的炎千殤,詫異的道,“是無憂姑娘將這炎千殤打昏的?”
無憂一番苦笑,“若不是他受了傷,我今日也沒有這麽順利。”
那漆黑的眸子中卻是絲毫不加以掩飾的震驚,宇文烈未曾想到,原來這麽一個看起來身子單薄的姑娘卻可隻身贏了曾令人聞風喪膽的殺神炎千殤。
“王爺為什麽也在這裏?難不成也是追殺炎千殤?”無憂將炎千殤靠在床榻前,用掉落在地上的紗布給他包紮了傷口。
宇文烈神色凝重,“正是,幾日前,炎千殤逃到南國,強行過關,更打死了將領數名,所以本王才領兵前來追殺炎千殤,可是未曾想,卻讓你截了去。”話說到最後,已有了幾分警告的意味,正是警告無憂莫打什麽救走炎千殤的主意。
無憂也是明白,一邊幫炎千殤包紮著傷口,一邊淡淡的道,“王爺請放心,我之所以來找炎千殤隻不過半年前炎千殤傷了我摯友,我前來算賬罷了,至於炎千殤,還是交給炎國比較好。”
宇文烈點頭,微笑說道,“南國自會將炎千殤交給炎國,炎國的白眼狼還是交給炎國自己解決比較好,我們南國可不想替人刀上濺血。”
“那麻煩王爺了,還有,若是王爺見了炎璿璣,望轉告一聲,半年前,他的受的傷,我無憂替他清算了。”無憂微笑,笑容危險。
宇文烈淡笑一聲,“自然會轉告。”
“那便好,無憂此夜正在趕路,未曾來過茅屋,更未見過什麽炎千殤,無憂告退。”
看著無論舉止還是談吐都比半年前來的得體的無憂,宇文烈眼眸中不留痕跡的閃過一抹笑意。
哐當
無憂正站起來,可之前腰間別的匕首卻哐當的落了地。
宇文烈正欲看清那匕首模樣,無憂卻飛快的撿起別在後腰間,長袍呼啦掩住了匕首。
“無憂姑娘就隻帶了一把匕首?”宇文烈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嗯。”無憂點點頭,手輕輕撫上衣袍下的匕首,“家師不同意我來尋炎千殤算賬,不好帶長劍,便帶著這隨了我多年的匕首。”
宇文烈臉上的表情依舊喜怒難辯,“炎千殤的血刹劍術好是眾所皆知的,姑娘拿一匕首來未免太過冒險了。”
無憂輕輕搖頭,“我並不是想賜炎千殤於死地,匕首便夠了,更何況,我舞匕首更順手。”
“原來如此。”宇文烈微微一笑,“對了,半年前的解毒之恩,在下在這裏多謝了。”
無憂笑了笑,“醫者仁心,王爺不必多心,若是半年前換了其他人,我都一視同仁,所以,王爺請寬心。”
宇文烈點頭,剛欲開口,無憂卻微笑著道,“快要天亮了,若是我再不離去,讓外人看見了麻煩,就此告別。”
宇文烈輕點頭,無憂便緩緩離去。
待走出茅屋之時,一群身著統一服裝的人卻驟然攔住了她。
“讓開。”
正當那群人想動手之時,一聲淡然便從茅屋裏輕輕飄了出來,於是他們微點頭,緊接著便退開了去。
無憂輕輕踏在落葉上,眼角餘光掃了身後那茅屋一眼,歎了口氣,這帳,也終於算完了。
她也應該回桃花穀了麽?
苦笑一聲,她輕輕搖了搖頭,緩步走出竹林,冷風吹在她身上,那輕薄的衣衫緊貼在那身軀上,偶爾揚起的落葉落在她肩上,她卻未於理會。
走出竹林,牽過那馬,輕輕撫著馬兒,她立於高處,微笑著看向那縮小置於竹林中的茅屋。
炎璿璣,這下子,我可沒欠你的了。
半年前,你替我擋了那一劍。
半年後,我替你清算了帳。
也算是替你報仇了吧。
所以,
下一次見麵,可不要一口一個我欠你的威脅我哦。
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