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王爺。”扯了扯嘴角,無憂幹笑著。

那邊宇文烈麵無表情,修長的手置在一把古琴上,微啟冰冷薄唇,“如何?”

無憂笑眯眯的彎了眼,宛如兩顆忽閃忽閃的星星,“沒事啊,王爺,我就躲個雨,你不會這麽小氣吧?”

宇文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安靜。”

無憂立刻乖乖的捂住了嘴,好咧,本姑娘閉嘴安靜。

宇文烈眼角餘光瞟到無憂的乖張模樣,忍不住輕揚了揚唇瓣,這孩子,倒是乖僻,孺子可教也。

無憂眼尖,煞有眼福,正好被她瞥到了宇文烈那不著痕跡的笑容,宛如冰雪初融般美好,當場無憂便讚歎,果然是不可一世的美男啊!

“弱水三千,會彈麽?”突然,宇文烈冰涼的聲音自濕潤的空氣中響起。

無憂耳朵一驚,看向正勾琴弦的宇文烈。

片刻,無憂搖了搖頭,“沒有,師父未曾教過我彈琴。”

“為什麽?”宇文烈端坐好,正色問。

無憂幹笑幾聲,撓了撓頭,“我向來靜不住,一看這琴譜啊,腦袋都大了,所以家師從不強求我學琴。”

宇文烈淡淡的笑了笑,“這倒是像極了她。”

“哈?”無憂掏了掏耳朵,“她?”

“誰啊?”

“不關你事,莫問這麽多。”宇文烈臉上沒有什麽變化,語氣微微鬆軟了些。

“哦……”無憂糯糯的應了一聲。

“本王彈給你聽,如何?”

這一聲可來的措不及防,無憂隻能張著嘴巴怔怔的拚命點頭,“聽………”

宇文烈默言,低頭垂眸勾動琴弦。

無憂隻靜靜的聽著,清脆響徹亭子,那低婉的琴音卻直直的毫無阻攔的衝入無憂的心中,琴音明明悅耳動聽,不知為何,無憂卻覺得心酸難受,仿佛胸口有著什麽堵著,上不來下不去,就是一曲魔咒,繞著她的雙耳不停的讓她難受個不停。

琴聲悲涼,彈琴之人還未有什麽反應,無憂倒是眼淚掉個不停,怎麽也控製不住,仿佛這琴聲就硬生生的勾起什麽,怎麽也揮不去,怎麽也堵不住。

那一個個零碎的片段充斥著她腦袋,頓時分不清真假,卻怎麽也看不真切。

眉間陡然清明,無憂猛地抬起頭來,朦朧中兩隻手似乎輕輕地環繞著她,大手握住她的手,溫暖襲來,剛欲看些什麽,卻身子一顫,頭疼欲絕,再睜眼開來,身旁便隻有前方彈著琴卻緊緊低著頭的宇文烈了。

琴聲卻突然戛然而止。

無憂一怔。

“吧嗒…”

萬籟俱寂中忽然響起一聲清脆,那冰涼的透明**落在琴弦上,悠長的琴音隨著水滴落在琴上的聲音融合在一起,清脆嘹亮,似是深山之中古寺久而未響的古鍾,打破紅塵,靜籟凡音。

這是什麽聲音?

無憂想去看清,一步一步,走近來,終於在昏暗中看清。

他在僅存的一絲光線中靜靜的坐著,低著頭,臉上的表情陰暗不明,指節分明的手死死的抓著琴,琴上的雕花煞是好看,映著他似玉的手指,分外相映生輝。

他在後悔什麽?

又在自責什麽?

琴音太過悲涼了。

很多時候,事情發生了,便再也無法改變了,可是,為什麽他看起來向來淡然,無所謂,卻在一曲下畢露自己的悲哀呢?

人啊,向來奇怪。

很久以後,琉璃想起這事,總是免不了一番自嘲,他啊他,後悔什麽呢?如今這個地步還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始終看不明白自己的心,那她呢,至少待過了一場生死之後才明白了,她始終不是專一,隻不過是不甘心罷了。

她所追求的,仍舊是那個在桃花夭夭中敲了她腦袋的翩翩公子啊。

“我給你說弱水三千背後的故事吧。”突然,宇文烈不知苦笑著低聲道。

聲音溫涼。

響徹心膛。

無憂淡淡的點頭,應是,“好。”

“弱水三千,是我教與她的第一首曲子,也不知,她到底學會了沒?”他輕笑了笑。

“多久未見她了?快六年了。”他歎息。

“她說,她想學彈琴,我便教她,可是,自從那以後,我們便漸行漸遠,直到最後,她離開了我。”

“如今想一想以前,我倒是錯的太離譜了。”

“她到底是誰?”無憂問。

宇文烈笑了笑,“算了,天色已晚,你回去休息吧,明日皇上在瑾德山莊舉辦盛宴的事你可知道了?”

無憂點頭,“八王爺已經跟我說了。”

“那便好,明日準備好,本王出發之時會派人通知你。”

說罷,宇文烈便起了身離開。

無憂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忍不住轉向宇文烈先前站於的位置,那裏此時此刻擺著一把古琴,微風吹過,輕紗被揚起,很飄渺虛無的感覺。

“師父,現在,我怎麽還是不明白這所謂的對錯呢?難不成徒兒真的如此愚笨?”

深夜無人回應,彼時雨已停下,無憂噗嗤笑了,然後無奈的搖搖頭,“哎呀,回去睡覺,別想這麽多了!”

然後,無憂便晃悠晃悠著走回清水苑中。

第二天清早,太陽溫暖,無憂伸著懶腰便起來了。

穿好衣服,盈兒正好進來。

“公子,醒了?”盈兒笑著端了水盆進來。

“嗯,多謝了。”無憂看見盈兒端進的水盆明白了她用意,便感激的接過水盆,自己梳洗好。

盈兒淡淡一笑,“公子客氣了,這是盈兒本分。”

“對了,公子,王爺他們稍後出發,王爺吩咐盈兒請公子前去大堂一聚。”

無憂擦了擦臉,抬起頭來,神清氣爽,“好。”

整理完東西,無憂抱著醫藥箱便往大堂走去,步下生風,翩翩爾雅,看的府中的丫鬟一愣一愣的。

剛走進大堂,宇文烈與炎渝南便直挺挺的坐著,談笑風生,兩人皆一襲錦衣繡邊,玉帶束發,遠遠望去,就如兩尊不可褻瀆的藝術品,完美無缺。

然是柳離歌與玲瓏並肩坐著,耳竊閨言,笑的桃花綻放。

柳離歌與玲瓏都是身為王妃,平時在府中私自話也找不到人說,現如今兩人有了伴,便談的不亦樂乎。

玲瓏首當其衝見了無憂,笑的咧開了嘴,“無憂,你來了?”

柳離歌依舊是不溫不熱的淡淡一笑,無憂不知為何,總是看了不好受。

“二位娘娘早安,二位王爺也早安。”無憂笑眯眯的彎著眼,唇瓣的兩顆酒窩淺淺的一凹。

“坐吧。”宇文烈淡淡的擺手。

無憂隨著宇文烈手指的方向一屁股坐在一張椅子上,放好醫藥箱,依舊是微笑,“多謝王爺贈座。”

突然,堂上坐在的炎渝南悶咳了幾聲,越咳臉色越蒼白。

玲瓏連忙上前給他端了茶喝。

宇文烈,“渝南,近來你身體如何?若是不舒服此次宴會不去也罷,反正啊墨已說,無礙。”

炎渝南擺了擺手,依舊咳個不停,臉色幾乎透明,“不了,炎國這次也有使臣來參加端午之宴,若是我不在,他們回去又胡說八道個不停。”

無憂想了想,起身從醫藥箱取了一個褐色藥丸出來,幸好她想著宇文烈餘毒未清,所以才帶了醫藥箱。

拿著藥丸,無憂走到炎渝南前麵,攤開手,“先吃了再說。”

炎渝南咳著看向那小小的掌心上靜靜躺著的一顆圓潤飽滿的褐色藥丸,始終不伸出手來。

“八王爺,身體要緊。”無憂緊緊地盯著炎渝南,加重了這幾字的語氣,一字一句咬著牙道。

她想必炎渝南今日不知為何特意加重了分量,所以病情才會有這麽大的反複。

可是,若是再這般反複無常,縱是無害,遲早有一天,也會害了他的命。

“王爺,你就服下吧。”玲瓏在一旁看了直著急,可這裏始終有外人在,她不好掃了炎渝南的威嚴,也隻好苦心勸道。

“王爺,縱是你不顧自己,也要念著娘娘。”無憂正色道。

良久,炎渝南咳的不能自己,這才緩緩伸出手來,拈起無憂掌心的藥丸,然後和著水吞了進去。

藥很見效,很快炎渝南便停止了咳嗽,臉色也開始變得紅潤。

“多謝了,無憂。”玲瓏見罷,喜出望外,她好久未曾見過炎渝南有這般好氣色了。

“沒事……”無憂幹笑著,其實她心裏那叫一個心疼啊,那可是師父為她特製用來溫養身體的最後一顆藥丸啊,她以前身體虛弱,師父為了調養她身體,這才調製出幾顆藥丸來,要不是醫者仁心,她死也不會拿出來的。

炎渝南暗暗的向無憂投去有些責怪的眼神,臭小子,又毀本王好事,等一會你就死定了!

咳咳,自動忽視那想把她生吞活剝的目光,我躲,我躲,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渝南。”宇文烈正好看見兩人的小動作,對於炎渝南的事他也猜了個大半,板著臉,聲音低沉的喚了他一聲。

炎渝南聽罷,渾身一激靈,哎,戰神生氣了?

“在啊,怎麽了?”炎渝南偏過頭去,微微一笑,笑的雲淨天空,蒼白無力。

“別鬧了,準備出發吧,啊墨還等著我們。”宇文烈淡淡的說了一句,雲淡風輕,劍眉星目,空氣中開了一朵朵冰裂是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