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沒看到本王麽?還是本王的存在感這麽薄弱?”突然一聲清涼傳來,無憂頓時頭皮發麻,如同觸電一般連忙縮回手來。
…………
怎麽又是他………
無憂強顏歡笑的抬起一張笑的比哭還難看的臉迎向池子不遠處被霧氣繚繞的男子。
“王爺,早上好。”笑眯眯的衝他揚了揚手,宇文烈一臉漠然的看著無憂。
“…………”宇文烈一臉無感。
“沒事,王爺看到了就行了。”無憂自顧自的尷尬收回手,然後抱了醫藥箱往那邊跑去。
待無憂走近了才看真切,隻見宇文烈光著上身靜靜的靠在池邊,霧水撲打在他的身軀上,看不細致,他微微仰著頭,完美的側顏讓人看了心漏了一拍,劍眉星目,水珠在他眉間打著旋,似乎沉淪於此。那黑白分明的眼眸深邃幽靜,透著一絲冰冷,無憂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發什麽呆?不是要施針麽?”聽身後的腳步聲陡然停下,遲遲沒有動作,宇文烈不耐煩的皺了皺眉。
“哦!”無憂回過神來,連忙取了銀針出來,蹲下身子擠眉弄眼的怪自己太丟臉。
從醫藥箱取了玉瓶,將藥液倒進來,看著那透明的藥水在水麵輕輕揚起一道漣漪,然後漸漸平靜下來,便執了銀針找了穴位紮去。
施針完畢,無憂才重重的鬆了口氣,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成!”無憂拍了拍手,站了起來,腰間放的刻著七字的玉瓶隨著大幅度的動作咕嚕咕嚕的滾落地,無憂見了,連忙去抓,玉瓶滾到池邊,無憂跑過去,撿起玉瓶,幸好這藥瓶結實。
大概是池邊有水漬,無憂腳下一個不穩,連人帶玉瓶整個往水池中倒去,拚命地晃動著雙手,往前抓去,企圖抓住什麽不讓自己繼續往後倒。
終於,慌張中抓住了一隻帶著溫熱水漬的大手,及時站穩了腳步,她才沒有掉到池中成個落湯雞,落湯雞不要急,可她臉上的易容膏可一遇水就掉落的,她可不想嚇死王爺然後小命不保。
驚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無憂這才正色看向方才及時救她的人——宇文烈!
宇文烈簡易的披了一件長袍,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長發耷拉著水滴,落在地板上響起一聲聲清脆。
“謝謝了。”無憂陪上一張笑容燦爛的臉,可惜宇文烈不領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轉身往屋深處走去。
無憂無奈的攤攤手“跟師父一樣,都是一個表情。”
很快,宇文烈穿戴整齊緩緩走出。
無憂歎了口氣,提了醫藥箱自己先往外走去。
天機府
一抹白影靜靜的立於湖前,風輕輕吹過,揚起她及腰長發,暈著淡淡的碎光,徒添了一絲悲傷。
“小七。”突然背後傳來一聲溫和,聲音很微弱,似乎隨時消失不見一般。
小七緩緩回過頭,淡淡的看向她麵前這個一襲白衣消瘦的男子,男子眉眼如畫,雖是俊朗相貌依舊抵不住那份搖搖欲墜的蒼白。
“如何?你不好好養病,過這邊是幹什麽?”小七冷清的看著男子,緩緩道,語氣中沒有什麽感情,有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
“聽紅衣說,你去殷閣堂了?”男子微啟那沒有什麽血色的薄唇,語氣無奈之極。
冷清的眸子偏過男子“是又如何?你想幹涉我麽?”
男子搖搖頭“又怎麽會呢,小七,蘇哥哥向來是為了你好的。”
“哼”小七冷笑一聲“蘇哥哥?你覺得自己配麽?以前那個處處待我好的蘇哥哥早就死了,現在的你,隻不過是個城府深,心機重,一心拿我報仇的惡毒小人了!”
男子臉色越發蒼白,毫無血色宛如一張白紙“小七,縱是我不對,你又何必傷害自己呢?你明明知道,你放不下一切,哪怕是過去,還是那些隨意加在你身上的仇恨,你始終無法忘懷,所以你想用一次次極端,一次次封閉自己來發泄罷了。要怪便怪我就好了,是我逼你想起一切,讓你從幸福中墮落到地獄,麵臨萬劫不複之地,這日日夜夜我都在後悔,若是我沒有被仇恨蒙蔽了內心,就不會一次次的傷害你,讓你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活在仇恨中真的很痛苦,小七,走出來吧,不要去恨了,不要去傷害自己了。”
“不去恨?”小七笑著仰起頭來“不去恨,我不知道我怎麽活下去啊。”
男子一怔,看著那悲涼的笑容,心被什麽狠狠的敲了敲。
“蘇一……你不是我的蘇哥哥了,我也不是你的雪小七了,現在的我們早已經站在兩條截然不同的分界線上,過著永遠不會相交的生活了,她臨死前拜托我照顧你,我不會背棄諾言,隻不過,我真的不想再看見你,因為每一次看見你,我似乎都會想起以前,以前那段可悲的過去,罷了,你還是忘了我吧,我也會努力忘了你的。”君亦莫歡
聽罷,蘇一嘴角劃過一絲苦澀,是啊,他早已不是她的蘇哥哥,很早以前就不是了,一直以來,都是他以為還是罷了。
蘇一消瘦的背影漸漸消失,小七靜靜的背對著他,看著波瀾不驚的湖麵,突然一滴清澈的水滴落在湖麵上泛起一絲漣漪,緊接著一滴接一滴如珍珠一般落在湖麵上,一道道漣漪**漾著。
小七突然身子往前一跪,雙手撐在地上,緊緊地低著頭,一滴冰涼劃過她臉頰落在地上,死死的咬著唇,唇上泛白,微微一鬆,鮮血染紅了蒼白的唇,血腥味旋即彌漫整個口腔,抬起頭,竟然滿臉淚痕。
雨,毫無預兆的落下,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她身上,精致的臉上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再次遇見玲瓏是在次日。
閑來無事,無憂便在街上晃悠著,也想回客棧看看,免得師父回到客棧看不見她著急。
客棧已燒了個大抵,還沒有起工,就一片黑壓壓的廢墟。
也不知師父何時回來,無憂在客棧待了一會便打算離開,卻一不小心撞在迎麵走來的一個瘦弱女子身上。
“對不起。”無憂連忙道歉,抬起頭來看見一張清秀脫俗的臉怔了怔。
“沒事。”玲瓏彎眉淺笑,笑容還是那般熟悉。
無憂喜出望外“玲瓏?你怎麽在這裏?”
玲瓏疑惑的看著麵前這個翩翩公子“這位公子,你怎麽認識我?還知道我名字呢?”
無憂突然想起來,她現在是易容成男子模樣,幹笑幾聲“我是無憂。”
玲瓏瞪大了眼睛“怎麽會?無憂明明是女子……可公子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這相貌都是男子……”
無憂尷尬的撓了撓頭“前幾日,我尊師命出穀醫治患者,畢竟女子之身不方便,便易了容。”
玲瓏聽罷噗嗤一笑“想不到你易容成男子模樣還挺像模像樣的,連我都看不出來了。”
“對了,話說,你不是在華陽朝麽?怎麽來南國了?”無憂連忙轉過話題,嘿嘿一笑。
玲瓏笑容緩緩落下,片刻微微一笑“我在等我夫君。”
“夫君?華陽朝的君王墨青鳥?”除了那個男人,無憂再也想不出第二個人來玲瓏會嫁了。
“我希望是,可惜,並不是。”玲瓏微笑著搖搖頭,無憂看著那微笑,心頭一跳,那分明是悲涼的笑容。
跟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兩年前,無憂隨墨華去華陽朝醫治瘟疫的時候曾經見過這樣的笑容。
待瘟疫得到控製以後,那華陽朝的君主墨青鳥也領著兵馬打了勝仗歸來。
無憂曾與玲瓏站在人群中遠遠的看著那高頭大馬上一身盔甲的俊朗男子一眼,他生的溫和,身為帝王之身,卻無帝王之風,那是一種很平易近人的親切。
無憂笑著道“看起來這個皇上很親民,是個平易近人的人吧”
玲瓏目光緊緊環繞在墨青鳥身上,卻麵無表情的說道“不,他向來不會關心任何人,所以……他從來不是平易近人的人。”
無憂愣了愣“玲瓏,你認識他麽?”
玲瓏回過頭來衝無憂微微一笑“不,我不認識。”
她認識的是當年那個在青陽鎮笑的好看的窮教書先生,而不是華陽朝的帝王墨青鳥。
那笑容直直的衝進無憂的心裏,雖然她沒有哭,可為什麽,無憂卻覺得她心在滴血?
那是她永遠無法理解的一個笑容,為什麽,為什麽明明在笑,可總是這般悲傷呢?
笑容緩緩與玲瓏的臉重疊,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無憂淡淡的一笑“是嗎?那現在你幸福麽?“
玲瓏想了想“應該是幸福的吧,他待我很好。”
無憂還沒來得及說話,玲瓏突然摸了摸肚子,笑著說“我餓了,不如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哈?”無憂愣了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玲瓏拉著往最近的一間酒樓跑去。
拉著無憂坐下,玲瓏點了一大桌的菜肴“上次我想答謝你和墨神醫的時候,誰知道你和墨神醫就走了,這一次可一定不許落跑啊!”
無憂嘴角抽了抽,怎麽兩年沒見玲瓏成了這般雷厲風行霸道了?
“玲瓏,你沒事吧?”
玲瓏突然一頓,眼神暗淡下來“沒事,我說過,現在我夫君待我很好,他雖然體弱多病,不過為人溫和,也是那個地方最善良的存在了。”
“那個地方?”無憂疑惑的問。
“一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地方,總而言之,很可怕。”玲瓏煞有其事的說著。
“是麽?我真不知道你一個隻身就敢闖入瘟疫區的女子也會怕什麽。”無憂揶揄玲瓏道。
玲瓏笑了笑“那時候事態緊急罷了,現在我可怕死了。”
聽著玲瓏的笑聲,無憂才稍微安心下來。
兩人談笑幾句便散開,無憂又到處逛了逛,天色已晚才慢吞吞的回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