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華眉眼一冷,似玉的雙指輕輕夾著一顆小石子,淡淡的道,“你若再吵我不介意給你增加一些工作量。”

寐欺藥啞然,站在原地欲哭無淚。

天殺的,到了他這一代怎麽老是碰倒這些妖孽,本來他每天睡覺的守守這些破書就行了,偏偏輪到他這裏一群武林高手爭著要這些破書,害的他沒兩天就封印一次,他都快瘋了。

墨華麵無表情,一步步走向寐欺藥,微啟薄唇,淡淡的道,“碎骨吟的藥方可還在?”

寐欺藥陷入沉思,表情為難的往一堆書裏走去,翻來翻去,他一激靈,然後猛地一捶掌心,恍然大悟的抬頭喊出聲,“啊啊啊,我想起來了,碎骨吟好像七年前被一個男人給搶走了,而且他還帶走了一軸密卷。”

小獸白了寐欺藥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都說禁書堂管理者寐氏一族個個武功高強,怎麽到了你這一代任憑誰都可以來搶走東西了?”

寐欺藥臉色鐵青,氣的瞪眼吹胡子,“你咋不來守著這個破地方試試看?更何況那個男人不僅武藝高強,而且耍的一手好劍,你要命還是要一個破藥方?”

聞言,墨華冷清的皺了皺眉,問,“你是說,他劍法高超?”

寐欺藥興奮的舔了舔唇,道,“那當然,不僅高超,而且劍藏幻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叫人看的眼花繚亂呢。”

寐欺藥自己也是嗜劍狂徒,所以對於七年前那個男子的劍法十分感興趣,一提起來臉上都是難於掩飾的興奮。

“幻影破麽?”墨華低頭呢喃著,旋即抬起頭來對寐欺藥問道,“那人長相如何?”

“長相?”寐欺藥托著下巴想了想,緊鎖眉頭,吞吞吐吐的道,“大概……就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還有一個嘴巴,一對……”

寐欺藥正欲說耳朵二字卻突然頓了頓,隻因為他看到小獸的笑臉漸漸飄近,然後一把冰涼的玉骨紙扇便抵在了他脖頸上。

“你要是再說廢話,我就殺了你哦。”小獸笑眯眯的說道,笑容很燦爛,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咕嚕

寐欺藥很沒有骨氣的咽了咽口水,似是突然想起來什麽,道,“那個男人穿著一身水藍色的衣袍,長的跟女人一樣,看起來病怏怏的。”

“是他?”

墨華眼眸閃過一抹寒光,旋即轉過身對小獸道,“走吧,我知道是誰了。”

小獸笑眯眯的收回玉骨紙扇,跟在墨華身後,慢條斯理的問,“是誰?”

墨華微微一頓,眼角掃過小獸,冷清道,“你不是也知道了麽?為何還要問我?”

小獸笑嗬嗬的煽動手上的紙扇,道,“我想看看墨大哥想的和我是不是同一個人罷了。”

墨華仰頭看著天空,天空上,一隻鳥兒撲打著翅膀飛過,他低沉的道,“應該是同一個吧。”

小獸也抬頭盯著天空上的那隻鳥兒,唇瓣輕輕暈開一抹淡之又淡的微笑,“有意思。”

寐欺藥呆呆的站在原地,如經雷擊,丫的這兩個無緣無故破了他封印就隻不過問一個破藥方???

問:現在的武林高手到底有多無聊。

答:有多無聊就有多無聊。

某人讚同臉。

繁華的城,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華麗而氣氛十分壓抑的大殿上,一抹水藍色的身影懶懶的倚靠在窗上,那慵懶的背影柔若無骨,可那周遭的空氣卻凝著淡淡的冰霜。

“報!”

“城主大人,門外發現一個字條。”

那人微微一動,長長的眼睫毛顫抖著舒展而開,他唇瓣揚了揚,道,“哦,拿來給我看看。”

他緩緩轉過臉來,一張俊美到不喜歡的臉龐上充滿著慵懶與散漫,他伸出手接過那字條,緩緩打開,看著上麵的字跡,淡淡一笑,病怏怏的身子一靠旁邊的牆壁,饒有興趣的呢喃著,“那這般如入無人之境的進我這守衛森嚴的城主府,那便是他了吧。”

他仰起頭,笑著感歎,“還真是好久未見他了啊。”

他緩緩鬆開手,字條從掌心滑落,飄到地板上,那上麵寫的赫然便是——七裏林。

“終於主動來找我了麽?”

“師父。”呢喃著,聲音很低很低。

七裏林

風,輕輕吹過,林子裏傳來樹葉被風吹過的沙沙作響的聲音。

小獸看著那盤腿坐於樹枝上閉目養神的墨華道,“墨大哥,你確定他會來?”

墨華緩緩睜開眼來,眼眸清明徹底,他道,“想必他也早想見我了吧?”

小獸笑了笑,“是麽?對於他我倒不怎麽了解,當年你收他為徒的那段時間我閉關於桃花深處,錯過了太多。”

墨華淡淡的道,“當年他還年幼父母雙亡,被藥族判定為庸才逐出宗族,可他為了能替他父母守墓,甚至不惜當苦役,受盡屈辱,我念他孝心可嘉,便不顧族中反對收了他為徒,他也很爭氣,無論是武藝還是醫術他都是深的我親傳的,可以說,他是三個徒兒中最適合繼承我醫業的,可惜,他誤入歧途,淹沒在殺戮中,讓他那純潔的心被肮髒的血給玷汙了。”

“難怪如今他成就如此之大,原為族中棄子麽?現在這般看來,倒沒有什麽天才的說法。”小獸有些感歎,他不是人類,很多感情隻有經曆過千百年才能明白,而人類所舍棄的討厭的感情卻是他一直追求的,他想要自己更像一個人,哪怕壽命有限,容顏易老,他也心甘情願。

墨華輕歎一聲,“的確是,隻不過世人並非誰都這般想,庸才便是庸才,他們舍棄,絕無半點牽扯,我當年也是被淹沒在那些天才光環下的一顆暗淡的星辰,如今看來,以前的生活也未嚐不是好事。”

小獸煽動著玉骨紙扇,笑的桃花夭夭,“墨大哥,你們人類總是太多煩惱,這些年看著你與小七,雲修痛苦糾纏,不知為何,我卻對成為人類的興趣越來越大,因為我不會痛,不會難過,更不會有其他任何感受,隻是看著你們,然後拚命的學習,學習著你們一個個表情,一個個痛感,甚至有時候我會差點以為我跟你們一樣,可是當我發現就算我流血也不會有痛覺的時候我便知道,人類離我很遙遠,而我,就是這天地萬物凝聚的靈物罷了,有生命,卻沒有喜、怒、哀、樂。”

墨華道,“這些太痛苦,終究不適合你。”

“我不介意的。”小獸搖著頭,笑著道。

墨華歎了口氣,“會的,終歸有這麽一天的。”

小獸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眼眸投向遠方,然後回過頭對墨華道,“他來了。”

墨華眉眼冷清,溫吞道,“我知道。”

前方傳來一聲細微的響起,緊接著林子中緩緩走出一個水藍色身影來,他微微抬眸,那古井不波的眼眸很好看,他微啟薄唇,道,“我來了,……”

他頓了頓,緊接著沙啞著聲音道,“師父……”

墨華袖袍一震,輕輕一躍跳下樹枝,腳尖緩緩落地,冷清的看著那水藍色的身影,溫和的道,“你來了?”

而當墨華那溫和的聲音輕飄飄的落在雲修耳邊之時,雲修一咬牙然後撲通一聲曲了膝蓋跪在地上,狠狠的磕在地上,帶著些許鼻音道,“劣徒雲修在此,十年前欺師犯上,罔顧人命,劣徒實在罪無可恕,望師父饒恕劣徒!”

墨華眼眸的水波微微一顫,莞爾一笑,輕輕托起雲修,淡淡的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些年來,你可好?”

雲修紅了眼眶,隻是應好。

“想明白了麽?”墨華問。

雲修低下頭,答道,“方才我來見師父之時便已想明白了,當年是師父給了我希望,無論如何,我總是錯了,前些日子小師妹也找我了,她跟我說了很多,這段時間我也想了很多,當年,真是我錯了。師父,那碎骨吟,是我煉製的,全與小七無半點關係,當年我錯的太多,甚至毀了師父與小七的清譽,讓你們變成如今這相互仇恨的地步,我真是罪該萬死。”

墨華微微一笑,宛如冰雪初融,春暖花開,“這些,我已在禁書堂得到答案了,雲修,說到底也是為師的錯,若不是為師沒能力保護你們和雲兒,又怎麽會把這一切演變成如今這模樣呢?事情已經發生了,後悔已來不及,而你要道歉的對象是小七,不是為師,這件事上她傷的最深。”

雲修愧疚的低著頭,“徒兒明白。”

小獸在一旁輕輕的鑽出,煽動著玉骨紙扇,笑的淡然,“墨大哥,看來是師徒和解了?”

墨華淡淡的瞥了小獸一眼,不作語,雲修看見小獸,先是怔了怔,“此處有他人,我竟然未發現?”

墨華冷清的回了一句,“他不是人。”